33 驟然心動

第33章 驟然心動

“就是這個。”江硯把謝懷真帶到了一處倉庫，幾下打開了門前的鐵鎖。

“這批貨是要運到皇城的，我們計劃是在湘南這裏停留三天，等雪小一點就動身。”

江硯推開了門，回頭對謝懷真道：“進來看看？”

謝懷真邁步進去，只見倉庫裏停放着七八輛板車，上面都用麻布罩着，外面捆了粗繩，猜不出裏面裝的是什麽。

江硯拽着旁邊的一條繩子向下用力一拉，那繩結也不知道是如何打開的，很快就整條脫落了下來。

他踏着板車的邊緣站上去，擡手掀開了罩着貨物的麻布。

謝懷真震驚道：“這是……”

眼前的板車上放的竟然是個巨大的籠子！籠子的角落裏縮着幾名驚慌的少女，似乎對突如其來的光線非常畏懼，倉惶的躲避着，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她們面容都十分清秀，但手腳上卻有些粗糙的厚繭，有些人還生了些凍瘡。

看起來看押的人似乎竭力想要改變她們的生存環境，不但沒有用繩子捆綁她們的手腳，而且還在籠子的底部鋪上了厚厚的毛皮。

謝懷真只覺得寒毛倒豎，他看向後面的那些板車：“那些也全都是籠子？”

江硯向來帶笑的臉上一片漠然，他從旁邊拿了兩個水囊扔進籠子裏，那些少女們七手八腳的搶着水囊喝水。

“是骁王定的奴隸。”

他的聲音壓的極低，謝懷真幾乎無法辨別出他的情緒：“這些人，原本都是南方的良民。因為家中收成不好，交不起地租，就賣女為奴。能送去皇城給骁王的，已經是命最好的一批了。”

“其他的……”江硯似乎已經說不下去了，他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

“他們這樣賣掉女兒，能抵上多久的租子？”謝懷真看着那些少女破爛的衣衫，心裏一陣說不上來的難過。

“三年而已。”江硯的手指緊緊抓着籠子的邊緣，指尖毫無血色。

“公子，你說為什麽？”

謝懷真對上江硯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血絲，“為什麽有的人拼盡全力，日夜勞作，最後卻連家人都不能養活，甚至連他耕作的土地都不能留住？”

“為什麽有的人生來就錦衣玉食，妻妾成群，明明沒有付出任何辛苦，卻擁有全天下最多的土地？”

說到這裏，他似乎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避開了謝懷真的目光，啞聲道：

“……對不起，公子……我不是怪你。”

謝懷真出身于周國名門謝氏，生而為大貴族，他擁有天然的立場。

在這一點上，他幾乎無法心安理得對江硯說出任何勸慰的話。

不論他說什麽，都像是旁觀弱者受難的風涼話。

謝懷真張了張嘴，最後放棄了安慰他，而是直接道：

“我明白的，江硯。”

“我一定會改變這個局面，人不是牲畜，人與人之間原本就不該存在這種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

江硯擡頭，對上了謝懷真堅定的眼神。

謝懷真站的筆直，仿佛一株傲骨嶙峋的青松。

“每個耕種的農民都該擁有屬于他自己的土地，由他自己享受自己勞動的成果，而不是終日在田間替別人勞作，最後得到微薄的、甚至不能滿足基本生存的工錢。”

“問題的本質并不是他種植出的糧食不夠多，而是他的成果被人奪走了。”

“若依據天理，耕者本該享有其田。”

江硯狹長的雙眸定定的凝望着謝懷真，讓他幾乎能在其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如何達成呢？”

他開口問道，聲音已經不像方才那樣低啞。

謝懷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

它就像一束火種，一旦種下，遲早會蔓延成燎原之勢。

“我會成為楚國的丞相，而後是天下的丞相，到那時，”謝懷真笑了笑，“這些承諾都會實現。”

江硯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感受到自己胸口有什麽東西，正在用力的跳動着。

一下，又一下，那躍動的聲音在他的胸膛中回蕩。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七年前那個文采斐然的少年，漫長的歲月流淌而過，像流水一樣替他洗盡鉛華，綻放出了藏在岩層中的璀璨金色。

江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等着那一天。”

在此之前，請讓我成為你最鋒利的劍——

如果前行的道路上注定荊棘密布，那就踩着我的肩膀，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