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是我養大的

第26章 你是我養大的。

皆是陳年往事,過去幾千,幾萬年,細枝末節已然模糊。記不清了。他扭頸,突兀的眼珠掃過餘羨,帶着狠厲。

這是他打量獵物時慣用眼神,盛滿野性的貪婪。微張的虎齒磨了磨,若沾到細嫩的脖頸肉,他便不會松口了。

餘羨睨他一眼,立在岩崖邊。挑眼俯瞰對面高聳入雲的鈎吾山。一半埋在青霧中,一半消失在低雲裏。

不消片刻,落了雨。

“你同我說這些,是何用意?”餘羨收回視線,薄涼的面迎上狍鸮那張可怖的人臉。縮了縮瞳孔,看得更仔細了。

“能有何用意?”靈梵說:“你看,這一切皆塵埃落定了,我不過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哦?是嗎?”餘羨不信。

夾着潮氣的雨珠觸到餘羨的額,他想起了白盡澤。護他整十二年,雨都不曾沾過身體,護得這樣周全,如何會丢下他出了懸棺。

餘羨篤定道:“你在說謊。”

靈梵擅幻術,騙人功夫融會貫通。有阿大,靈蘭和國師的前車之鑒,餘羨便不可能再輕易相信他。

“落雨了,不避一避?”靈梵裝沒聽到,轉望鈎吾山。後爪抓了一捧濕泥,碾碎了指尖遁入泥中。

他急切又焦躁。

餘羨留意到狍鸮膝蓋骨下方的幾寸,禿了整一圈,他應當不喜歡這條腿。李姝當年替他包紮完雖保住了腿,但活動不便。

餘羨被他盯了片刻,眼鋒驟轉,回望他半晌。

餘羨只一縷生魂,肉身時隐時現。他淡漠的眸中帶着嫌,問:“你想在我身上拿什麽?取鳳骨,救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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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靈梵仰首,腋下的眼睛眯了眯,似有些許失望,“被你看出來了?”

“靈梵,你奪走的是我的元神。”

靈梵欲開口,又突然閉口不言。

餘羨眼神銳利,道:“你占了元神碎片,得了意想不到的本領,用它血洗鈎吾山。”

這便是他有時意識錯亂,覺得靈梵是自己的原因。

“後來,你将元神渡予李姝保命,奈何她是凡人之軀,根本受不住。你把李姝害死了。”

“胡說!”靈梵狠狠咬出兩個字,龇虎牙,惱羞成怒道。四肢緊摳泥地,仍然站不穩。眶中泛起紅血絲,幾乎滴出血來。

餘羨坦然自若說:“你以為的保命,使得她飽受折磨。”

“閉嘴!我讓你你閉嘴…!”

提及李姝,靈梵便控制不住發狂,焦躁不安地來回移動,爪子磨出了血。見着血印子,他眼更紅了。

“你占着元神碎片幹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你給了李姝,她便也能知道。”餘羨冷聲道:“她看着你屠殺四方,滅了溯方。堆積如山的屍首,這一條條人命也算她的一份。你曾問她怕你不怕?從前可能不怕,死的時候應當在後悔,鈎吾山上不該救你。”

“不是的…我...我不信!”

靈梵使勁地吼,猩紅的眼死死盯着餘羨。縱身一躍便想将他撕碎解恨。這一撲,卻撲了空。他碰不到餘羨,所以愈加惱怒。

餘羨不退反進,步步邁向靈梵,下一刻掌心貼在他的胸口。

元神碎片對他的吸引越來越強烈,千絲萬縷的糾纏,纏繞在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冒出狍鸮的毛發。

餘羨說:“白盡澤帶走了你的元神?是你的嗎?”

“滾開!滾!是我的!”靈梵被無形的力死死禁锢,掙紮不能,唯任人宰割。他一蹬腿,地面撞出了一指寬的裂縫。越開越大,半邊山崖墜了下去。

轟隆地回聲響徹山谷,靈梵咆哮地更加大聲,痛苦地撞擊束縛他的那股力。

反應過激,刺眼的靈光自他體內炸開,重見天日後一股腦沖向餘羨。

餘羨承了這股力,心口提着一口氣,激了一身熱汗。煩悶過後便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充盈的靈力通了經脈,肆意流淌。

狍鸮回撤不得,眼睜睜看着好不容易得來的元神碎片被奪走。

待餘羨收手,靈梵癱軟在地,埋頭與前腿之間不住地抽搐。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看着餘羨,咬牙憤懑。

“我的東西,自當物歸原主。”餘羨拂袖,召來繡囊,“靈梵,我欲收棺,你還有什麽要辯?”

“不辯,皆是事實!”狍鸮掙紮爬起來,顫顫巍巍靠近餘羨。他擡爪攥住餘羨的衣襟,單薄的衣物被指尖戳出五個大窟窿。

“我再問一遍,姝妹是不是都知道?”

“知道。”餘羨拍開他的爪子,說:“一國人命,靈梵你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不得超生?”靈梵重複他的話。

餘羨不同他廢話,靈梵看着他咧嘴癡癡地笑,片刻後啜泣着,微微點頭。

他未發一言,合上眸子。骨肉的脆聲比雨聲細些。腥臭襲來,狍鸮炸得粉碎,屍血澆了餘羨滿身。

狍鸮的血沾不得身,餘羨想起的時候已然晚了。

山野寂靜,寸寸土地除開餘羨再無半個活物。

極寒的冷霧撲面,餘羨眼前的霧藍消失了。他攥緊繡囊,崖壁前方不知何時化作冰天雪地的蠻荒。

茫茫的雪往下墜,沒有天和地。

餘羨認得這個地方。

十二年前,白盡澤就在這裏将他帶了回極之淵。

他在不在?

餘羨期盼地望向大雪深處,腳下的步子先是遲疑。

狍鸮的血沾濕了白雪,留下餘羨躊躇的腳印子。

他渾身污血,漂泊時着的素衣成了殷紅色,雪瓣在身上融化,凝固地血順着下颌,脖頸,沒入衣襟。

餘羨奔了起來,朝着蠻荒的另一邊,他想,白盡澤在等他。

那是個同明月般流光皎潔的人,他總在目之所及之處幽幽泛着冷光。餘羨本以為他該是涼透了的,可當他近在咫尺時,餘羨閉眼便能嗅到春風的柔暖。

這裏分明常年冰雪,如何有這般煦暖如霞,潤澤如玉的人?

餘羨知事時還不明白,大了才知道,白盡澤在的話,常年冰雪籠罩都極寒之地不算什麽。

他跑得手腳凍僵了,停下來時,滑下的汗珠結了冰。餘羨被刺骨的冰涼所包裹,連呼吸都是令人顫抖的寒。

白盡澤在那等着,單負一手,靜靜地看着他,肩臂積了一層厚雪。

餘羨定住步子,周身腥味未散,他不僅狼狽,還很髒。

他不動,白盡澤便朝他走了幾步,擡手預備查看他的傷勢,頓了頓,還是收回了袖中,他問:“走了多久?”

走了多久。

十二年前在懸棺中,白盡澤問他的第一句便是‘走了多久’。

餘羨背過身,低頭找不到一片幹淨的衣物揩眼淚。肩頭細顫,咽下委屈,便道:“白盡澤,我冷。”

“什麽?”袖中的手捏成拳仍然止不住發顫。白盡澤壓下這口氣,扶着他的肩将人轉過來,面對着問:“你方才叫我什麽?”

“白盡澤。”餘羨試圖推開他的手,可渾身凍木了,使不上勁兒。

白盡澤近看他的唇角覆血,其餘泛白,擡指揉了幾下。餘羨收了下巴,避不開他的指頭,唇齒半開,輕聲喚他。

白盡澤‘嗯’了一聲,化了狐氅裹在餘羨身上,再将人緊緊揉進胸口。

他停了好一會兒,問:“雪凰傷着哪了?疼不疼?”

“沒有傷,是靈梵的血。”餘羨動動肩,“白盡澤,咆哮的血沾不得。我沾了,別抱我...”

白盡澤不松手,抵在耳邊安慰:“無妨。”

餘羨放下心來,下巴杵他的肩,阖眼感受這股暖意裹着自己,悄悄擡手環住白盡澤的腰身。袍袂飄飄沾了他身上的血也不要松手。

餘羨收緊手臂,抱緊了才暖和,他問:“靈梵已被收服。白盡澤,這樣我算不算能獨當一面?”

“算,雪凰長大了。”

“那便好。”

兩人沒動,餘羨隐隐覺察白盡澤有些不同。他抱得這樣用力,讓被抱的人覺得此次見面歷經千難萬阻,過了千年萬年。

“白盡澤,我在棺中待了幾日?”餘羨縮回下巴,偏頭窺看白盡澤的臉,不小心便看到一顆晶瑩水珠滑下來。

雪在白盡澤睫上融化了。

“三日有沒有?棺中日子過得快,我不是故意的,白盡澤,我找不到你了。”

“沒有三日。”白盡澤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輕輕點在清透的脈搏上,片刻揉了揉,似是松了一口氣。他褪下餘羨沾血的素衫,僅用狐氅裹着抱起人往回走。

白盡澤低首,手臂往上一擡,看得更清楚了,道:“雪凰,是我不好。好在,是找到了。”

“你在找我,我知道。”餘羨仰頭就是他的臉,耳尖激得紅了一片,偏頭躲開白盡澤的目光,抵着他的胸口悄聲呼吸,“我也該歷練。”

“嗯。”

白盡澤一路将人抱到淞雪閣,沾濕帕子給他擦臉。餘羨蜷成一團,擦完臉就不讓他碰別處,閉目道:“我要沐浴。”

“好。”白盡澤一揮衣袖,浴桶立在閣內。

餘羨翻身起來,大步跨進浴桶,将半濕的狐氅抛到地上。他背對着白盡澤,把渾身的腥臭浸入水中,留一顆發燙的腦袋。

“我會不會變得很奇怪?”餘羨問。

上次沾了狍鸮的血,只是一點點,他便像變了一個人,現在沾了滿身,實在不知會如何。

他一邊問,腦袋往水下沒。白盡澤将人撈起來一些,不疾不徐道:“我在就不會。”

“你在才會。”餘羨背貼浴桶壁,離他遠了些,擡手揉一把泡熱的面頰。

白盡澤笑他,沒說別的什麽。撈着胳膊将他的身子上上下下檢查一番,确認內外皆無傷才肯放心。

“白盡澤!”餘羨羞紅面,推了一捧水在他身上,背過身去了。

“好了,看看傷沒傷。”白盡澤擦淨衣上的水,嘴裏卻還笑:“沒傷就好。你若肯自己開口,哪還需我親自檢查。”

餘羨不接他的話,水下的手在打架。

“白盡澤,我自小身子不好和丢了元神有關嗎?”他忽然問。

白盡澤拿瓢的手一頓,片刻便若無其事颔首道:“是缺了元神。”

“嗯。”餘羨将身子搓洗幹淨,轉過來,扶着桶沿,“那無妄神尊是誰?”

白盡澤不急回答,先問:“哪裏聽來的?”

“靈梵。”餘羨縮回手,眼巴巴看着白盡澤舀一瓢熱水從他肩頭沖下,脊背麻了麻,避開第二瓢水,說“他搶了無妄神尊徒弟的元神碎片,這才比其他狍鸮更厲害,可他搶來的那碎片是我的。”

“你信他嗎?”

“不信才要問你。”餘羨推開白盡澤的手,不想洗了要出來。

白盡澤給他遞上幹淨衣物,撤了浴桶,道:“他擅幻術,信不得。”

“白盡澤,我不明白。”

餘羨衣着整齊,見他不答也未追問,手腳酸軟退回卧榻坐着,就是不肯躺下。

白盡澤跟着過來,一指撥開餘羨的發,揩了他額下的虛汗,溫聲問他:“你何事不明?”

“無妄神尊的徒弟是雪凰,他話裏的意思應當是雪凰寡不敵衆,元神被瓜分。死了。”餘羨偏頭想了想,擡眸望向白盡澤,猜道:“我是無妄神尊的徒弟?”

白盡澤唇延帶笑,道:“你如何會覺得這世上只有你一只雪凰?”

“那為何靈梵搶的元神是我的?”

“你信他,還是我?”

“你。”

“那就沒有什麽好問的。”白盡澤說:“你是我養大的,不是別人。”

餘羨輕輕吐了一口氣,暫且放下這件事。疲憊得直眨眼,困頓的感覺彌漫開,他強撐着困倦,說:“白盡澤,你同我說會帶我下山去玩,還作不作數了?”

白盡澤恍惚了好久,‘嗯’了一聲,“自然作數。”

餘羨點頭,側身倒在榻上,縮着手,道:“我累了。”

許是找回了這片元神,此刻在體內折騰得他渾身疲軟,須得緩一緩。

“睡吧。”

白盡澤将幫他拉被子,餘羨偏頭,面頰蹭到了白盡澤的指頭。餘羨循着這點溫熱,湊腦袋過來,問他:“白盡澤,我醒了你還在嗎?”

困在棺中的那些幾日,餘羨很念白盡澤,醒來總見不着人。他次次失望,接着趴在窗下愣神。

白盡澤說他離開不到三日,可日升月落他真切得數了上百十回。

“在的。”白盡澤揉揉他的眼皮,拍着心口哄。

餘羨枕着他手,模糊睡了沉沉一覺,夢裏便聽到耳邊‘餘羨餘羨’地喊。他睜眼,翻身起來便看到伸長脖子趴在床沿看他的鐵毛。

鐵毛咧嘴嘻嘻笑,胖手輕輕摸餘羨的臉,沒大會縮回來看着他接着笑:“餘羨餘羨,我帶糖來給你吃,甜的。”

他迫不及待從兜裏摸了半天,抓出來攤在榻上,一顆一顆地數。總共十一顆。盡數推給餘羨,“買時就想給你,你不在我就給你存着。餘羨,快嘗嘗,每顆味道都不一樣。”

“只買了十一顆?”餘羨拿了一顆在手上看。

“好多好多,我留了十一顆味道頂好的給你!”

“你自己留着吃吧。”餘羨抓了糖塞回鐵毛的兜裏。這把小掃帚平日貪吃得很,喜甜,難為他願把最愛的東西送人,倒是一點也沒見心疼。

“我來看你,餘羨。你傷沒傷着,身上疼不疼?”鐵毛的眼睛睜得溜溜圓,做賊似的氣聲說話,邊說邊吸口水。

“沒傷着,白盡澤呢?”

日頭曬到了圓形門窗,餘羨撐起身子坐起來,揉着發麻的胳膊,問完便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鐵毛豎起耳朵,一動沒動,“糟了!白大人來了!”

白盡澤掀簾進來正好聽到這句話。

鐵毛五官震了震,起身就往外跑,沖天小辮往後倒,一跳一跳得異常滑稽。餘羨未及出言,人已經跑沒了影。

鐵毛自被罰面壁後,更加害怕白盡澤了。

“手酸了?”白盡澤撩袍坐下,點點他的胳膊。就這一下,酸脹感沒了。

餘羨微低着頭,捏了捏,确實不疼了。

白盡澤手裏拿有一盞溫熱的茶,清香陣陣。他遞到餘羨手邊,道:“喝完茶打坐半時辰,我幫你調內息。”

餘羨仰頭喝幹淨,盤腿自榻上坐定,遲遲沒閉眼。

白盡澤任他怎麽看,半晌道:“沒有不在,煮茶回來,鐵毛卻早早将你吵醒了,看我不罰一罰他。”

餘羨阖眼,耳尖燒紅。

門外貼着門縫聽的鐵毛移了移耳朵,嘟囔着白大人到底知不知道是他吵醒了餘羨。

當聽到一個‘罰’字,哐當倒在地上,“糟了...”

他滾到臺階下,一骨碌爬起來,跳進魚池把面上的冰刨得一幹二淨,掘地三尺終于找到凍僵的金魚。

晃了晃沒反應,鐵毛燒了水,捏着梆硬的金魚,毫不猶豫扔進滾燙的水中,攪了攪。

金魚蹦的幾丈高,落下來一尾巴扇在鐵毛臉上。

粗犷的男聲道:“你找死!”

這魚是餘羨送給鐵毛的。

當時在集市,鐵毛見到這條漂亮小金魚喜歡得走不動路。白大人說山上養不活魚,可他又實在喜歡,餘羨便幫他說情。

帶回來那兩日小魚不會說話,鐵毛精心幫他取了‘銅毛’這個名字,和自己相呼應。

為了照顧銅毛,鐵毛忙前忙後,夜裏也要守在池邊。生怕天寒地凍,魚池結冰将銅毛凍死了。

一年不到,銅毛吸收天地靈氣,能開口了。竟不是一個溫溫柔柔小母魚,是個糙漢子!

鐵毛不光打不贏他,罵也罵不贏,為此他忙前忙後,日日守着魚池,生怕魚池的冰化了....

鐵毛抹幹淨面上的水,揣着手,皺着臉道:“銅毛,我有一事相求...”

“不許叫銅毛!不許叫銅毛!”金魚嘶聲咆哮,“我跟你說,不!準!叫!我!銅!毛!”

“不叫不叫,”鐵毛連忙往後挪了幾步,喉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忐忑開口:“你能不能...若白大人問起,你說是你将餘羨弄醒的,好不好?”

“滾!”銅毛給了他兩巴掌。嗓音比方才還要粗犷百倍。鐵毛氣得一把抓住銅毛的魚尾,抛起來一腳就要踹出極之淵。

餘羨推門出來,将飛出去的銅毛接回來,“怎麽了?”他看眼鐵毛,一邊下臺階,将金魚放回池子裏。

冰池化了水,銅毛在池子裏轉着圈游,尾巴蕩蕩,探頭浮出水面挑釁鐵毛。

鐵毛剛要告狀,仰頭便看到白大人同餘羨并肩而站。瞬間蔫了,他自覺走到白大人身前,視死如歸道:“白大人,我領罰...餘羨是我不小心...很意外...無心...總之是我吵醒的。”

“罷了。雪凰說不關你的事。”白盡澤攏了攏餘羨披在身上的大氅,囑咐他出門便不能脫下來。

收拾完,問他:“當真不同我去?”

“不去。”餘羨目光稍避,“神庭皆是些生人,我同你一起去,免不得被問身份。”

白盡澤點點他的眉心,“問便答,有什麽不對?”

“答我是你養的守山鳥嗎?”餘羨故意湊到他眼底下。

這張臉長得極為悅目,長睫半遮下的眼更是靈動漂亮,性子稍冷,不藏脾氣的時候也有幾分俏意。

白盡澤眼底帶寵,不偏不躲,逼得主動的餘羨倉促退後。

“那你便說我是你的守山鳥!”餘羨邁步離開。

白盡澤的白绫捆住了人,好好地送回來,“守山用雪凰,當真暴殄天物。”

“靈山上古青龍守,極之淵為何不能是雪凰?”餘羨言辭鑿鑿,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麽。

白盡澤颔首,卻道:“但雪凰是我養的,如何舍得他日曬雨淋?”

“我,我...”餘羨撤下腰上的白绫,還給白盡澤,“反正我不去。”

“好,不去。”白盡澤拿他沒辦法,吩咐鐵毛道:“我去一趟神庭,你好生陪着他,回來帶你們一起下山玩。”

鐵毛抱着手,原本低眉滿面愁容,聞言眉頭舒展開,歡天喜地答應了。撒腿去追餘羨,疊聲道:“餘羨餘羨,下山玩下山玩!”

待白盡澤離開,餘羨翻了翻藏書閣的竹簡,數量太多,便邀鐵毛一起,他說:“幫我找一找神庭仙史。”

“什麽是神庭仙史。”他問。

“記錄神庭各仙神以及大小事宜的簿子。”

鐵毛再問:“餘羨在找人嗎?”

“嗯。無妄神尊。”餘羨翻開竹簡,一目十行,合上又換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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