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曉青潤

第53章 曉青潤

前後半炷香不到,雲挽蘇在樓梯口露頭,胸口的紗布重新包了一層,下來時身後跟着一位圭臧,二人邊走邊說話,太遠聽不清內容。

白盡澤給餘羨夾菜,提醒他先填肚子。雲挽蘇小跑過來,不見外地撿起筷子也要吃。

他低頭一看,眼睛亮了,誇道:“今天阿婆做了魚,清蒸的魚!要是紅燒的話,就更好了。”

圭臧聽他這麽說,真想弄條紅燒的來。雲挽蘇拉住人,讓他坐下幫自己挑刺,對餘羨道:“今日我還是同圭臧回他的住處吧,思來想去,賴在這兒确實會打擾到你和白大人。”

他笑得不安好心,換以前餘羨聽到定要面紅,現下習慣了,便當做什麽也沒聽見。

“鬼君将你哄好了?”餘羨面色淡淡,語出驚人,“你帶着傷來,我還當你要同他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雲挽蘇握着筷子,支支吾吾說不清話,瞥一眼圭臧,言語嫌棄,話卻不敢說太重,“他皮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将我性子都差不多磨平了,真煩!”

白盡澤适時問:“鬼君追的亡魂,現下可有線索了?”

圭臧說:“敵暗我明,有點麻煩。不過今早我聽聖女廟傳來古怪,不知靈梵會不會在那一處。他在的話,那批魂也就在。”

餘羨放下筷子,問:“聖女廟,何種古怪?”

圭藏低頭認真挑魚刺,挑幹淨了夾到雲挽蘇碗中,也擱了筷,說道:“山上死了不少人,接着聖女廟着了大火,裏邊的人除開聖女,都死了個幹淨。”

餘羨:“竟有此事?”

“靈梵肉身滅了急于重塑,是他會做出來的事。”圭臧分析道。

“白盡澤,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餘羨問。

“可……”白盡澤故作猶豫,說:“鬼君先去探探?若真有靈梵蹤跡那再好不過,若沒有,我們分兩路不至于撲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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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臧問:“白大人有什麽打算?”

“去山上瞧瞧。”

圭臧:“我去過了,沒有發現。”

“當真?”白盡澤先道:“我想也是,死了這麽多人,任誰都知道避嫌。”

“還是一同去聖女廟吧。”圭臧道:“巴掌大的巫疆,你我要找的人逃不了。”

白盡澤思量着,給餘羨遞了一杯熱茶,颔首答應:“也好。”

雲挽蘇默默聽着,眼珠子都快将碗瞪出窟窿來了。煩得想庭院中兩枝丫亂顫的樹葉子扒光。

憋了半天,蹙起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他擡臉争取道:“我也去,帶上我!”

無人接話。

雲挽蘇半點不在意,又說了一遍,特意對着圭臧說。圭藏語氣淡淡,道:“你有傷,既不願我送你出棺,便好好待在房中養着,你二選一。”

“不選,”雲挽蘇皺着臉,“你帶我去!”

“好。”回話的是白盡澤。

落了幾日雨,猝不及防的烈陽冒頭,林間散着一陣悶腥。

從枝丫的縫隙中窺探,聖女廟裏裏外外圍滿了人,頭顱擠得黑壓一片。說話聲,争吵聲,哭聲,混雜成一片。

如何越穿過人堆順利進去成了最大的難題。

餘羨未曾出聲,袖中的手悄悄攥着白盡澤,額頭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苗鈴響了。白盡澤渡些靈力護住他,問旁人:“圭藏,你可有法子了?”

“潛進去不是難事。”圭藏如實道,“不若我先進去看看?”

雲挽蘇今日打定主意要跟着圭藏,他道:“我同你一起。”

待他二人走開,餘羨才沉沉吐出一口氣,面頰憋得漲紅,他說:“雲挽蘇才提醒我們不要被圭臧誤導,我們還是來了聖女廟,若真有古怪,無疑自投羅網。”

“我以為,來的就該是聖女廟。”白盡澤說:“雲挽蘇受了傷,按圭藏以往的性子應當會不顧雲挽蘇的意願直接将人送出棺。可他不僅沒有,還将人放了出來,傳了這麽個消息給我們。”

“圭臧故意的?”餘羨緩了一口氣,道:“若我們信了雲挽蘇的話,不來聖女廟,會去哪....”

昨夜死人的那座山。

“他也料想到我們不會信,一定會來聖女廟。”白盡澤說:“無論是不是有意,小心為上。”

“你同圭臧認識多久了?”餘羨問出心中疑惑,他實在想不出,圭藏能有何種目的。

“知之甚少。”

“從前你得罪過他?”

“不曾。”

餘羨若有所思點頭,“那你在極之淵住了多久?”

“不記得了。”

餘羨再點頭,“你如此不争不搶,他有所圖,理應不會圖到你身上,應當是我。”

白盡澤露了個笑,道:“圖你生得好,又聽話嗎?”他伸手環着雪凰的腰身,往身前攏,收了說笑語氣,“先不管別人如何,找到你的原元神,拿到了我們就回極之淵,上回答應鐵毛下山玩,還沒兌現呢。”

餘羨嗯了一聲,再往那邊看,這一看看出了異樣。被衆人圍堵的聖女忽而了還手,打傷衆人跑路了。

他一跑動,刺耳的苗鈴脆響越大,震得餘羨險些昏厥過去。

白盡澤掠過衆人視線,帶着餘羨追上去。過了這片樹林是道瀑布,水流聲近了越來越大聲,難以辨別前人的腳步落在何處。

白盡澤故意緩下步子,待聽清聖女逃竄的方向确實是瀑布之下後,護着餘羨的腦袋縱身從高處躍下。

翻滾的水流直接在耳邊炸開了花,餘羨只覺得渾身涼透,緊緊縮在白盡澤的懷中,憋了一口氣,再久些就要窒息。

待落地踩在冰面上,凍得皮肉發痛的腳不剩多少知覺,洞中的涼意雖敵不過極之淵,奈何他濕了衣裳,瑟瑟發抖說話都冒白霧。

餘羨還未及緩夠氣,便見聖女生生扒了面皮,變成一個青年模樣。

此時天已将暗,洞中光亮不足。師徒二人并未馬上現身,視線追着那位青年的背影一直往裏。

長長的石洞隧道,青年一路走,兩旁的燭火應聲搖曳。

隧道另一端是道石門,青年進去後又立刻嚴絲合縫閉上。白盡澤視線巡視一圈,擡手挪動燭臺位置,石門再次移開。

入眼簾是一間華麗書房,布置不似巫疆該有的風格。精雕紅木,青花瓷瓶,一扇龍鳳呈祥的暗色屏風立在書案之後。

一窗之隔的書房外,傳着來人的說話聲。餘羨悄聲邁步過去,貼着窗聽,一陣苦藥味兒傳來。

白盡澤第一次雪凰這副模樣,忍笑拉他的手腕直接掀簾子進去了。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餘羨這才反應過來,白盡澤有的是本事,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室內陳設簡單,卻完全不亞于書房中的華麗,中間放置的長桌雕花複雜,放在之上的花瓶價值不可估量。

青年端了藥喂給榻上的人,說着哄人的話,輕輕柔柔地。

榻上的男子咽下苦藥汁,問:“青潤,現在什麽時辰了?”

“酉時過半,”曉青潤将藥碗放下,又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放在手心抖出兩粒藥丸,喂到男子嘴邊,“哥哥,外邊下了幾日雨,終于晴了,待地幹透,我帶你出去聞一聞花香。”

餘羨扭頭望白盡澤,他都能看出這兩人并非人類,更別說白盡澤了。那藥丸更是了得,彙聚了人之精氣,唯一的藥效就是吊住活死人的命!

榻上的人吞下藥丸後幾次皺眉,精氣神肉眼可見好上不少。他喝了幾口清茶潤喉,露出一抹笑,問:“今日外邊有什麽熱鬧?”

曉青潤生得青澀顯小,約莫十八九歲,眸中的波光透着一派天真,任誰也不會想到,連殺幾十人的會是這麽個人畜無害的青年。

他握着墨淮的手,揚起下巴仔細回想,不一會兒露齒笑道:“是有個趣事兒。”

墨淮靠着床架,歪頭始終看着他,目光缱绻,“什麽趣事,眼睛都笑彎了。”

“遇到了一個會變花的妖怪。”曉青潤是真的開心,一笑蛇尾巴變出來了,纏在墨淮的腰上。

餘羨見狀脊背一寒,蛇鱗與龍鱗差不了多少,模樣也相似。他怕靈山上那條青龍已經怕到見着青蛇都心有餘悸的地步了……

曉青潤晃着尾巴尖,說:“我同他說,我幫他的忙,能否讓他幫我種滿院子的花出來,我說我夫君喜歡。”

“胡鬧,”墨淮擡手,指尖點一點他的眉心,“妖也分善惡,你記着莫要在外頭闖禍,被欺負了沒人護着你。”

“哥哥,你同我成親,我就聽話。”曉青潤說得認真,但這話他似乎每天都會說,榻上的人不拒絕卻也不直接答應他。

曉青潤見他不答,也不曾刨根問底,湊過來抱住他,“哥哥快些好起來,待你好了,咱們就離開巫疆,去看看人間的山河湖海,然後你同我成親。”

“除了成親,你就不想別的事了。”

“成了親再想。”

墨淮笑得急,咳嗽幾聲,讓他快些藏好尾巴,又想起來問,“那位會變花的妖怪,讓你幫他什麽忙?”

曉青潤頓了一頓,就是不将尾巴收回去,又要湊過來靠着他的肩,“小忙,讓我日行一善,助他修道成仙。”

“日行一善是好事,你多加小心,尾巴一定要藏好。”

“那你答應同我成親!”曉青潤道:“我知哥哥怕拖累我,可我不怕,你不答應我,才叫我難過。”

墨淮不語,曉青潤便不想他為難,嘟囔說:“罷了,我明日再問,哥哥多想一晚。”

墨淮點了點頭,說了這麽久的話,藥性上來困乏厲害。曉青潤忙扶他躺下,一骨碌滾到床榻裏側,“哥哥,我同你一起睡。”

“也好,”墨淮掀被子攏到他身上,念叨說:“你不知好壞,在外頭受了欺負從來不肯說,好好待在我這兒總是好的。”

曉青潤挨了罵也樂呵呵地笑,兩鬓的發抖蹭亂了。待身側人呼吸均勻,他盯望許久,蹑手蹑腳從榻上下來,轉身進了書房。

餘羨以為他要出去了,不料他只在書房中拿着雞毛撣子清掃架上的灰塵。室內安靜,餘羨也未曾聽到苗鈴聲響,但是知道,他的元神就落在此處。

他退到白盡澤身側,無聲望着曉青潤的清癯背影。

餘羨看到了一個透明的酒壇,借高牆之上開口的窗投下來的光亮,看清紅褐色的酒裏泡着一條蛇。翻白着肚皮懸在酒水半空,一動不動。

這時,中年婦人推門進來,花布包發,腰上系着沾滿油污的圍裙,嗓門粗犷,說幾句便大笑出聲。

“這可是好東西,我家那個幾月前上山逮到的,他說這蛇有靈性會發光,為了逮着摔折了腿不算,被咬得一病不起,大夫說用這青蛇泡酒,包治百病。”

婦人取下挂在牆上的酒勺,揭開酒壇土蓋,舀了滿滿一壺灌入酒囊,轉身遞給身後的男人,說:“貴有貴的理,若喝了無用,我們家就住這兒,不會跑,拿回來退銀子就是。”

男子連連點頭,從袖中摸錢袋子,倒出銀錢數了兩遍才放心遞給她。擡眼時,瞥見櫃上酒壇裏的那條青蛇竟在眨眼睛,他定睛看,不僅眨眼,還準備爬出來,吓得他錢袋子和酒囊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婦人回首,就見未及時蓋上的酒壇,青蛇已經爬了出來。少說泡了四五日,怎樣的命硬,還不死!

婦人怕也怕,抄起門邊的鋤頭對準落在櫃上的青蛇一頓砸。

曉青潤讓烈酒泡醉了,看着眼前人一個變仨兒,胖胖的虛影不停搖晃。驚覺無數個鋤頭就要砸下來了,他本能躲閃,翻滾落到地上。砸疼了,激起不少火氣。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在婦人的小腿上。

那把鋤頭劈爛了木櫃,酒壇子應聲倒下來,碎摔得稀巴爛。聲響引來外邊人的注意,婦人的丈夫急急趕來,目睹這血腥場面,不由倒吸冷氣,腿發軟。

青蛇正在吃婦人的大腿肉。血肉模糊,看得人心麻。泡了數月的蛇沒有死,還将他媳婦咬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曉青潤龇牙:“讓你打我,讓你打我,看我不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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