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山月不知心裏事

第04章 山月不知心裏事

“孤要喜歡何用？”魚松落說，“你可有半點兒當階下囚的樣子？”

問完這句話之後，魚松落眼見着蕭元朔動了筷子：“餓了，不陪大王聊天了。”

庭院內景色很美，在這上面，魚松落向來都是要排面的，院中種的都是各國的名貴品種。

魚松落原以為蕭元朔說不陪他聊天了，會起身看滿園景色，但是他沒有，他的目光落到了飯桌上。

魚松落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完全被忽略。

蕭元朔一共也沒留下幾道菜，他讓下人把菜拿走，甚至連小矜都一起支開了。

一則為的是自己方便，二則就是，他總覺得魚松落還會找自己。

事實也确實沒出他所料，魚松落出現在了這，甚至還在看着自己用午膳。

蕭元朔自己吃了一會兒之後，才問魚松落道：“忘記問了，大王可用過午膳了。”

魚松落告訴他：“現在已經很晚了。”

“也是。”蕭元朔說，“還好大王是吃過了來的，不然這麽點還不夠我一個人吃的。”

魚松落威脅道：“蕭元朔，孤現在就能斷了你的一切。”

“诶？大王怎麽還急了。”蕭元朔道，“想你梁國也是泱泱大國，總不能養一個閑人都費勁吧？”

魚松落同他道：“不費勁，但孤不養閑人，大梁容不下你。”

語氣中并無怒氣，但魚松落的表情确實不好看。

“那大王想怎麽樣？”蕭元朔問道，“我現在把自己獻給大王？”

沒等魚松落回答，蕭元朔便道：“可我還沒用完午膳呢。”

“将軍打仗時，也是要所有人都等着将軍嗎？”魚松落問道，“長得好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不能啊，”蕭元朔随意回答道，“眼下大王可是連飯都不讓我吃了，還不知道以後會如何呢。”

說是不能，表現出得卻是比誰都淡定。

蕭元朔想試試看，他的底線到底在哪。

眼下看來，虛張聲勢的成分倒是更多些。

蕭元朔吃飯的動作很慢，但總是好看的，魚松落一句話也沒說，就在旁邊看着他動作。

“不吃了。”蕭元朔說，“我要去喊人收拾了，大王還不走？”

魚松落坐着不動。

“我懂了。”蕭元朔笑道，“真是沒想到我們大王如此體恤下面的人，要親自動手收拾。”

魚松落依舊沒有任何言語。

“什麽都不說可不像大王，跟我還裝深沉？”蕭元朔不解道，“我還以為大王不介意在一個死人面前暴露本性呢。”

魚松落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在他身上，但是蕭元朔自己看了看自己，卻實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什麽發呆。

亂看倒不如看臉呢，這至少可以确定是好看的。

“大王找個地方躲躲吧，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蕭元朔道，“我們荷花池邊見，我必不爽約。”

頗有一種自己才是這梁宮主人的姿态，但是魚松落不介意，他轉身便走了。

蕭元朔是看不出他今日到底怎麽了，但他既然已經走了，自己就得好好看看這小院，還有什麽地方是方便他藏的。

過了好一會兒，小矜才回來。

蕭元朔問他道：“姐姐，你是偷摸去哪玩了？”

“剛剛大王那的人說是有事，整個宮的人都去幫忙了。”小矜解釋說，“我倒是一直想回來看你，但是抽不出身。”

“知道了。”蕭元朔說，“辛苦你了。”

小矜搖了搖頭：“殿下哪裏的話，眼下我的日子好過了些，可都是仰仗着公子。”

“是姐姐的善心。”蕭元朔說，“姐姐在梁國宮中多年，也沒看不起新去的小太監，這一點放眼整個魏王宮，我也沒見過。”

小矜頓時愣住，她朝着蕭元朔磕頭道：“多謝公子厚愛，奴才願終生忠心于公子。”

“這就不用了。”蕭元朔注意到了她話中的稱呼，同她說道，“我早晚是個死人，還是給小矜姐姐覓個良人才是要緊之事。”

小矜頓時熱淚盈眶：“殿下。”

蕭元朔說：“小矜姐姐，你很好看的，莫要再哭了，我去荷花池邊看看花。”

“我陪殿下去。”

“不必了。”蕭元朔說，“可以的話，你可以騙他們說，你們大王那有事要他們去做，別讓旁人過來尋我，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回去。”

“好的，殿下。”

小矜是沒反應過來，蕭元朔暗示的是：要把澄安殿的人全部都支開的人是梁王。

但就算是她不知道，蕭元朔也不太在意，眼下确實不用把一切的事情都告知小矜，何況這些他心中有數便可。

過了一會兒後，蕭元朔出現在了荷花池，這裏原本就沒有守衛，人來的時候帶随從，這才會熱鬧些。

今日來的是貴客，可貴客不帶人，到底也還是空的。

“花大功夫弄了滿池的荷花，後宮連個活人都沒有，也不知道大王為了什麽？”蕭元朔問道，“鋪張浪費嗎？那些銀子還不如直接給我。”

魚松落看着他道：“适合把你推下去。”

“滿池的淤泥，我是不願意進去的。”蕭元朔說，“大王要是喜歡，可以自己進去試試。”

蕭元朔對于魚松落的處理态度向來如此，他若是說了、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便去說讓他體驗回去。

魚松落倒是不在意，只是先前說出口的也不會繼續下去了。

屢試不爽。

魚松落雖然斥自己肆意妄為，可到底也沒真的想殺了自己，蕭元朔看得明白。

怕是在上位久了，還沒人敢這麽挑戰過他的地位，他能忍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算是很特別的存在罷了。

旁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旁人惜命，他等的是個死期。

蕭元朔并沒說話，他認真看起了這滿池的荷花：“接天蓮葉。”

“映日荷花。”魚松落看着他的臉說了這四個字。

蕭元朔問他道：“我是不是該誇大王一句學識淵博？”

“美人過獎了。”魚松落點了點頭，對他說道。

蕭元朔什麽樣的評價都沒給他，總之魚松落就愛說這些低俗話，完全沒半點兒國君的樣子。

倒是不知道梁國他是怎麽治理成今天這幅樣子的。

“美人在想什麽？”半天沒說話之後，魚松落問了這麽一句。

蕭元朔回答得十分幹脆：“我若是把大王推到荷花池中，旁人會不會覺得是大王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蕭元朔，你就是知道荷花池中滿是淤泥，臭氣熏天，孤若是身上沾了這味必會生氣，才說出這樣的話？”魚松落語氣中帶着沒有掩飾的怒意。

“之前不知道，不過現在大王告訴我了。”蕭元朔，“更想推大王下去洗個泥水澡了。”

“滾。”

饒是知道他心中有氣，蕭元朔還是開口道：“大王不止一次說了讓我滾，可每次我都在大王身邊。”

蕭元朔與他四目相對：“大王坐在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上，靠的難道是這相貌？”

他先是将魚松落辱他的話還了回去。

但凡是有權勢之人，誰都不想要“只憑相貌生得出色”這樣的評價，何況魚松落還是梁王。

後一句，蕭元朔說的是：“投桃報李。”

“小心眼的男人。”魚松落評價道。

“大王看出來了？”蕭元朔說，“大王眼力真好。”

“當然是比不上蕭将軍喜歡魏世子。”魚松落回答他說。

蕭元朔幾乎将對方奚落的話全都還了回去，但是這句實在沒辦法，喜歡陸浮安的人确實是他。

那是少年時就放在心上喜歡的人，就算是失望透頂，他與別人也還是不一樣的。

“夠了。”蕭元朔說道，“大王不必再說他。”

“你現在不就是你心上人的身份。”魚松落笑道，“當真是有意思得很呢。”

蕭元朔沒說話，魚松落接着問了一句：“你心上人費盡心機把你送到孤身邊，為的就是讓孤看看什麽叫做情深意重？”

“這世上不是誰都和大王一樣無聊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蕭元朔便徑直走向了另一處，魚松落原本是沒打算給他讓路，但蕭元朔也沒避着他，只當是看不見他，就這麽朝魚松落身上撞了過去。

“烈性子的美人。”魚松落評價道，“孤更喜歡了。”

蕭元朔沒有任何表示，他确實是聽見了，但是他也确實不想搭理梁王。

先前用膳的時候沒仔細看，這會兒他注意到，荷花池中造的亭子，每一座都是不一樣的。

早聞梁國宮中金漿玉醴無數，無非是因為這位梁王殿下喜歡，到這才知，豈止是美酒，這天下的東西，只要是魚松落要的，就得是最好的。

魚松落不只是野心家，他也是實幹家。

正想着，魚松落就走到了他的身邊：“将軍可看夠了，我梁國風光，比起你們魏國怎麽樣？”

“風光無兩。”蕭元朔評價道。

只是魚松落還沒來得及嘚瑟什麽，蕭元朔下一句話就說出了口：“可惜多了個梁王，煞風景。”

“你給孤現在就……”說了一半，魚松落停了下來。

蕭元朔主動問他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