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終章·後日談》（五）
《終章·後日談》（五）
（五）
蒙泰尼裏這些天，看起來很清醒。
如同在他年輕時候，決意要用鳶尾如劍歸去的那一天的樣子。
年輕時候的那天，他依然在晚間的彌撒親切的摸着孩子們的頭，在孩子們的口袋裏塞上教會彌撒時候的無酵餅。然後在這種和孩子們告別的親吻頭發，把孩子們也一個個都抱上馬車了，笑着送給那個拿着鮮花的最前面的女孩子一把小雛菊之後，他安靜的回到禮拜堂，把桌上剩下的無酵餅收拾的整整齊齊，自己一口沒吃。而後，又把禮拜堂和所有人的卧室，還有花園，打掃的幹幹淨淨，還貼心的給每個人留下晚安彌撒時候做的問候小卡片。
而他在今天，把所有的事務都交代清楚了，也和範·勒蒂在晚餐的時候親切交談，拜托他這一系列羅馬城中的大小事宜。一系列，範·勒蒂可能因為離開幾個月，所不熟悉的事宜。
不過也一樣，他只淺淺的喝了幾口水，晚餐一口沒動。
在一切仿佛都井井有條的安頓了下來之後，他關上聖彼得大教堂的門，在這個空蕩，而又輝煌的教堂面前，走過無人的走廊；在這個所有人都向往的最高處，對着上帝虔誠跪下，祈禱。
他在佛羅倫薩的時候，得到一瓶藥。美第奇家族的人告訴他，以他們在南美多年的貿易看來，那的确是土著人見血封喉的毒。
——只是，這個從一開始研制藥學的家族，甚至以Medici藥學的名稱給家族命名的家族，說其實沒有那麽多實驗到現在為止可以讓他們去找到真正的解藥。而他們現在的研究，不過至在數十人身上試過，一半的被上帝饒恕了性命；而另一半，比前面的沒有試過解藥的人，死的更加慘烈。
疼到，把自己的皮膚一片片的撕下來。
“我們不知道原理是什麽，只能從經驗看來，這一切，交給上帝。”皮耶羅·迪·安傑羅·德·美第奇這麽對他說。
“——對不起，勞倫佐。有時候勇氣，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但我們，不是上帝。”
他現在在手中，在聖彼得大教堂空無一人的禮拜堂中，在這片仿佛應該是永遠充滿了歌聲與光明的禮拜堂中，握緊了這瓶藥。可能是能夠救人生命的藥，可能是，殺人的藥。
殺人還讓人更加痛不欲生的藥。
良久，他對着那俯視衆生的神說：“敬愛的主，我莊嚴向您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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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把我的生命給您，去換取他的生命回來。”
“如果不能，那我願與他同去，雖死不渝。”
“敬愛的神明，如果自盡是一種要永遠困于地獄，不得超生的罪，那您請讓我和他在一起，為這個罪償還。”
“我的祖先，已經出了四位教宗，您不需要多一位像我這樣的教宗，您也不需要，多一位像他那樣的教宗。”
“敬愛的神明，我用半生侍奉于您，然後今天，用和另一個人同歸的祈願，向您告別。”
“如果我罪無可恕，請讓我和他去相同的地方，并且赦免他，把這個罪歸罪于我的謀殺。”
“如果我罪不當死，那麽——”
“敬愛的神明，請您——”
“讓我自由。”
他把教宗的三重冕，這個代表神域與世俗連接的象征，永遠放在聖彼得大教堂的莊嚴而神聖的祭臺上，還給神明。手上只剩了家傳的鳶尾如劍，轉身而去。
他要去赴一場，很久的約定。
他要去赴一場，自由的約定。
他要去赴一場，重逢的約定。
（《終章·後日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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