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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挺沒良心◎

雲黎以為可以等到領通知再回去, 哪想到，喬慧雲估計是問了阮老師她考試的具體時間，考完的第二天, 就為她訂了機票。

倒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了。

她對自己的考試成績挺自信的, 肯定依舊是第一名。

臨走那天, 沈爺爺讓家裏阿姨做了一大桌子她愛吃的菜, 畢竟一起生活了半年, 感情很深, 當然彼此都不舍，老人家不停地交待着什麽, 雲黎也都笑着回應。

她不太喜歡離別的氣氛，因此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悲觀。

只是席間，沈馳一言不發，仿佛與他們處在不同空間，冷漠得出奇。

沈建安：“小馳, 你也不知道多說幾句話。”

沈馳依舊不吭聲。

等吃完飯了，李叔負責把雲黎送到機場。

李叔走在前面, 将雲黎的行李箱放到了車後備箱，雲黎偷偷看了眼身後, 沒有沈馳。

連道別也吝啬說嗎？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啊。

雲黎進了車，剛要關閉車門的時候, 一道力度擋住了她，先是看到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青筋凸起，結實有力, 力量感噴薄欲出。

“李叔, 我也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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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風和日麗, 只是可能是中午的緣故，高架堵得水洩不通，到機場的時候，距離起飛時間不足半個小時，格外充滿。

李叔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雲黎道謝之後，拉着行李箱往航站大樓裏面走。

沈馳依舊在車裏，一言不發。

雲黎默默嘆口氣，透過車窗玻璃看進去，少年逆光而坐，藍色碎發落到額前，氣質蓬勃又野性，眼底情緒漆黑濃郁。

她取好機票，拉着行李箱往裏走，辦理完登機手續，來到服務大廳托運行李。

該掃碼付錢的時候，身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沈馳已經打開了支付軟件，将錢交上了。

雲黎下意識笑了下，唇角彎彎，清淩淩的眸子像是被水洗一般澄澈，她驚喜畜生：“馳哥，你跟過來啦？”

少年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雲黎：“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沈馳面不改色道：“在家也是閑着，出來就當看看風景了。”

這人還是心口不一，雲黎早就習慣他這個性格了，不去計較什麽，只說：“反正我是希望你能來的。”

對她來說，汀溪最重要的人，最難以割舍的人，莫過于沈馳了。

如果他真的不來送送她，雲黎想，或許會遺憾一輩子。

手機掃碼支付成功，雲黎看出他情緒依舊不對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抿了抿唇：“這個錢不用你付的，剛才我自己來就好了。”

沈馳單手插兜，舌尖頂了頂上颚：“習慣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

雲黎偏頭看向航站大樓外面，明亮如鏡的落地窗面前，陽光烈烈耀眼，給人一種曬得地面發燙的錯覺，可其實，外面冷得過分。

雲黎想了想，說：“馳哥，我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何況現在網絡通訊那麽發達，我肯定會給你發消息的，或者打電話也行。”

“只要你不煩我。”

沈馳嗤笑一聲，淡淡嘲諷她：“天天管我管的連點自由都沒有，總算能舒服幾天了。”

雲黎張了張嘴：“馳哥。”

沈馳冷冷看她：“喊老子幹什麽？”

雲黎笑了笑，聲線柔和又透着淡淡的落寞，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喊一聲就少一聲了。”

她莫名其妙情緒紛亂，好像完全沒有以後了似的。汀溪和藍亭雖然距離遠，可如今交通那麽發達，即使喬慧雲會阻撓，可等她再長大一點，不就完全獲得自由了嗎？

少年喉結緩緩滾動了一下，無奈地挑了挑眉：“說這不吉利的話做什麽？”

“你這總算能回到自己的家了，開心點。”

雲黎唇角扯出一個柔軟的弧度：“嗯，開心點。”

機場廣播已經在提示她安檢了，不能再浪費時間，雲黎緊緊盯着面前的少年，難以掩蓋的不舍從心底不斷冒出頭來，她艱難地笑了下：“馳哥，多多保重，照顧好爺爺，我走啦。”

“性格別那麽軟知道不？”少年具有冷感的嗓音突然落下。

雲黎一愣。

沈馳斂了斂黑眸，繼續沒好氣地交待她：“別人家讓你幫什麽忙就幫，成天好心泛濫，做事情之前仔細掂量掂量，做人自私一點，凡事為自己總沒錯。還有你那個姨媽要是欺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不相信我們沈家那麽大，還收拾不了她。”

雲黎抿了抿唇，千言萬語都在心頭，卻不知道先說哪句最好，最後，只化成了一句最簡單的：“嗯。”

沈馳掀了掀眼皮，繼續說：“要真有人敢欺負你，你就說是沈馳的人。”

雲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馳哥，我是在藍亭讀書，我們那裏又不是你的地盤。”

沈馳這才察覺到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大了，不自在地抵了抵舌尖，淡淡道：“成。”

沈馳：“進去吧。”

雲黎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她拼命隐忍着不讓自己回頭看，腳步卻又忍不住放慢。

想讓時間的流逝再慢一點，她甚至舍不得這片與他同處的空氣，一旦上了飛機，就到了沒有他的地方，她如何才能習慣。

“雲黎。”

隔着幾步遠的距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飛機廣播在播報航班信息，少年呼喚她的名字。

雲黎奇怪地轉過身去，還未站正，只覺得少年陡然逼近，濃濃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一頭藍發嚣張又耀眼，五官冷戾，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這才是她熟悉的沈馳。

少年的眸子沉得像是碗底的水，直接将人拖入無盡的深淵。

“不許看別的男人，不許跟男人單獨出去玩，不許跟男人說話，也不許聊天，更不許偷偷喜歡別人，真遇到問題了第一時間要想到我，看到我的消息要回。”

雲黎感嘆一聲：“你怎麽這麽幼稚啊。”

沈馳掐了一把她的臉蛋：“答應不？”

雲黎點頭：“答應。”

……

幾個小時短暫的飛行之後，飛機降落，周忠和喬慧雲開車過來接她，前者親切地接過了行李，熱情地歡迎她：“黎黎，歡迎回家。”

喬慧雲也哼哼了一聲，臉上雖有嫌棄，卻也是抑制不住的快樂：“早就該回來了啊。”

周忠拉開車門讓她進去：“別聽你姨媽亂說，你回來她開心着呢，提前一個星期就開始買你喜歡吃的東西，我不讓她買，怕放壞了，可是她非得買。”

“放壞了一撥，昨天又買了新的，你回家看看冰箱就知道了，她疼你還來不及呢。”

雲黎目光看向喬慧雲，淡淡笑了笑，客氣道：“謝謝姨媽。”

喬慧雲卻沒再說什麽。

雲黎坐在後排，汽車平穩地行駛起來，她忍不住打開手機，點開她和沈馳的對話框，可新消息一條也沒發來，淡淡的失落感仿佛水霧彌漫開，她不自覺垂下頭。

“你看咱們藍亭，是不是越建越好了啊，沒幾年就能超過汀溪了，雲黎你看看，這個是新開的廣場，這還沒到晚上呢就這麽熱鬧，等晚上，我帶你和南南去玩。”

姨媽的嗓音不低，稍顯尖銳，将雲黎從記憶裏拉扯出來。

“啊，噢，行。”

雲黎佯裝淡定地收起手機，随着喬慧雲的視線看向窗外，人來人往，風景開闊秀美，愈發有大都市的美感，商場大而華麗，可這樣的風景，她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不覺稀奇。

喬慧雲：“你看什麽呢？”

雲黎：“風景。”

喬慧雲：“我說剛剛。”

雲黎：“就看了一眼手機。”

喬慧雲臉上笑容減弱了些：“還在想沈家那小子呢？”

不等雲黎說話，周忠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有些嚴肅的口氣：“孩子才剛回來，态度放好點，再吓着孩子了，小雲，別跟個小孩子計較啊。”

到家正好是傍晚，喬慧雲夫婦住在藍亭市中心的小區裏，房價大幾萬一平，這房子有一百六十平那麽大，這房子是幾年前買的，也算是很新的房子。

當初周忠好像做成了一筆大生意，才能全款買下這個房子。雲黎特別喜歡這座房子的布局，剛一搬進來，興奮地轉着圈圈，這會兒再看，竟然連點驚喜感都沒有了。

喬慧雲興許讀出了她眼底的情緒，尖銳地笑了一聲：“呦，這是住慣別墅了，不習慣我們這小家了啊。”

雲黎：“我沒那個意思。”

周忠也說：“你別胡亂曲解孩子的想法，黎黎從來都不是嫌貧愛富的人，要真這麽嫌棄我們，就能這麽幹脆利落就回來了？”

喬慧雲聳聳肩：“誰知道呢。”

周想南正在客廳南面玩球，他個子不算高，明明年齡已經有二十歲，身高卻只有一米七左右，因為反應不太靈敏，玩球的模樣格外滑稽，球啪啦一下就滑跑了，周想南小跑着追球，球滾啊滾啊，滾到了雲黎腳下，她笑着将球撿了起來，挑了挑眉。

“啊，妹妹回來啦，妹妹回來啦，妹妹回來啦！”周想南只有三歲的智商，不會表達興奮，只知道不停地重複一句話。

“南南，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想知道是什麽嗎？”雲黎眼睛一眨，趕緊從叔叔手裏接過行李箱，将周想南往屋裏帶。

周想南開心地蹦跳起來，孩子似的流露出滿足的興奮。

周忠嘆了口氣，拉了拉妻子的手，小聲說：“小雲，別生黎黎的氣了，你看兄妹倆感情多好。”

喬慧雲心神俱疲，眼皮耷拉着，顯得老了好幾歲，她倚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得到安慰般地閉上了眼。

兄妹兩人在房間裏玩耍，你追我趕，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嘈雜聲不時從廚房裏傳來，油鍋滋滋冒響，噼裏啪啦菜勺翻動，煙火氣息十足。

廚房裏喬慧雲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果真，大多都是雲黎愛吃的菜，擺得滿滿當當，色香味俱全，随着空氣飄散到樓道。

“開飯啦，兄妹倆出來吃飯！”

晚上，雲黎心頭思緒雜亂，亂得很。

沈馳還沒給她發消息。

理論上，沈馳該發消息給她的，雲黎甚至都懷疑自己手機壞掉了，嘗試了一下各種功能，完全正常。

月明星稀的夜，她倚在床頭，秀氣的眉頭皺起，在對話框裏來來回回打字，卻始終發不出去一個字。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過了會兒，心緒寧靜了些，一天舟車勞頓，她在疲憊中緩緩沉睡。

臨近年關，周忠的公司業務很忙，喬慧雲每天都去幫忙，雲黎負責照顧周想南。家裏請來負責看護周想南的阿姨總算得了空閑，笑吟吟的。

“妹妹陪南南打游戲！”

“好。”

“妹妹，我想吃炒冰。”

“天太冷了，媽媽不讓吃的。”

“妹妹，我想吃嘛，你給南南做好不好？”

“好吧，但是你只能吃一口。”雲黎笑着跟他勾勾說，“拉手手哦，咱們不告訴媽媽。”

到家三天，沈馳就好像斷聯了一般，頭像始終沒有亮起來，一條消息都沒發。

雲黎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荒謬的想法叢生，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都沒認識過那個離經叛道的少年，跟他的那些過往，只是莊周夢蝶，虛無一場。

今天，是汀溪私高領成績的日子。

雲黎倒是不好奇自己考了第幾名，只是覺得，有了成績這個借口，沈馳該聯系她了吧，畢竟後者的成績都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

手機提示音滴滴響起來。

是沈江夏。

沈江夏：【黎黎，恭喜你呀！！這次你考了年級第一名！！】

比上次又進步了，不過雲黎不太關心這個。

雲黎：【還可以。】

沈江夏：【領成績你不是沒來嗎？大家都問我你幹什麽去了，大家都可舍不得你了。】

雲黎悵然一笑，她敲字：【沈馳……】

又迅速删掉。

沈江夏：【說起來，挺奇怪的，沈馳也沒來領成績，我還以為他跟你走了呢。】

雲黎：【啊，馳哥沒去領成績嗎？】

沈江夏：【一上午都沒見他，我也不知道他考了多少分，聽阮老師那意思，應該考得蠻好的。】

沈江夏：【他這幾天有聯系你嗎？反正周子毅這幾天都沒見他，喊他出去玩也不接電話。】

雲黎：【沒有。】

出除了剛到家那天，沈爺爺給她打來了電話問候，再無其他了。

聊天結束後，雲黎抱着手機發了會兒呆，消息提示音又響了起來，她還以為沈江夏還有話要說，哪想到明晃晃地顯示着“馳哥”的對話框。

漫天的欣喜湧上心頭，缺失的那一部分，立刻被填補完整。雲黎唇角瞬間浮現出笑意，逐漸加深，再加深。

沈馳：【真把老子忘了？】

少年的一條消息仿佛驚雷般乍響，雲黎控制着歡喜的情緒，立刻敲字，哪想到沈馳立刻打了電話過來。

那頭吊兒郎當的嗓音傳了過來，聽着慢條斯理的，有點兒欠：“把我忘了？”

雲黎還未開口，他自顧自地說：“我不允許。”

格外恣意霸道。

雲黎也有點委屈，嗓音輕輕地說：“馳哥，你也沒聯系我呀。”

沈馳啧一聲笑了，腔調散漫：“是你抛棄了我吧，我不得找點面子？”

“可惜，沒忍過三天。”

“是我沒出息。”

雲黎唇角悄悄上揚，客廳裏格外安靜，可她還是怕被發現，她壓低了聲音，顯得更加溫軟：“我沒抛棄你，只是回家了而已。”

少年輕慢的嗓音，隔着微弱的電流，一字一句地砸在她的心上：“你這小姑娘，挺沒良心啊。”

“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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