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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簽約完成之後,打款速度比想象的還要快,雲黎拿到這筆錢之後,當即就在手機銀行辦理了轉賬手續,将其中的一半轉給了沈馳。

可剩下的錢依舊很多。

而且雲黎覺得,光賺錢不買禮物也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意,她思前想後,去了趟商場,給沈馳挑了一條深藍色暗紋的領帶,高奢品牌,刷卡的時候還稍微有點肉疼。

她先前從網上看過,說給人挑禮物,不要買太常用的,要選擇一些不怎麽常見稀罕的,并且價格要稍微高一點,這樣才能被人記住。

晚上,等沈馳下了班,雲黎就将領帶送給他了,男人淡淡笑了聲,倒是也沒說什麽。

最開始雲黎還有點失望,不過她也懶得計較太多細節。

晚上九點多,她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坐在梳妝臺前敷面膜,突然聽到沈馳對着手機笑了一聲,很輕,磁沉,有點沙啞。

雲黎立刻轉過身:“笑什麽呢?”

她發現沈馳眼睛緊緊地盯着手機,卻不回答她的問題,雲黎的心一緊,神經莫名響起預警,趕緊将面膜摘了下來。

沈馳悠悠地看向她,将手機放下。

雲黎眼睛眯了眯:“你在跟誰聊天?”

沈馳啧一聲笑了:“沒跟誰聊。”

雲黎:“那你剛才怎麽笑得那麽奇怪。”

沈馳吊兒郎當地扯了扯唇角:“查崗嗎?老婆。”

說真的,現在網絡大環境很不好,經常說要盯緊自己的男人,男人很容易很外界誘惑,從而做出來出格的壞事,不過雲黎一直覺得,既然選擇嫁給了他,就要選擇信任,不然疑神疑鬼能把人累死。

雲黎脊背僵硬了一下:“不用了,我相信你。”

沈馳表情明顯有點絕望,深沉的眼神纏繞在她身上,喟嘆一聲:“真不查嗎?”

雲黎:“不用了,你繼續玩手機吧,我去敷面膜。”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誰知道沈馳整個人湊到她面前,若有似無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弄得她的臉酥酥癢癢的,不由她拒絕,男人已經将手機塞到她手中,不緊不慢地笑了聲:“算老子求你行麽,查崗吧。”

雲黎:“?”

不是說男人天性愛自由,最讨厭女人查崗嗎?

沈馳這是什麽情況。

不過既然沈馳将手機交到她手中,她就沒理由不看一看了,畢竟人都有好奇心,她非常想知道,他剛剛到底在看什麽,為什麽要笑。

雲黎沒想到,解鎖之後的頁面居然是群聊。

群聊名稱為【一群老爺們的故事】

雲黎:“……”

群成員只有寥寥幾個人,也就是周子毅他們幾個,不過群裏倒是還挺熱鬧,一直都有人聊天。

她随便翻了翻,就明白沈馳剛剛在笑什麽了。

沈馳:【[圖片]】

赫然正是雲黎送她的那條領帶。

周子毅:【這啥玩意兒?馳哥,黑乎乎的,你想讓我們看什麽啊?】

喬安:【馳哥,你被盜號了嗎?你發的是什麽圖啊,我怎麽看不出來這是什麽?】

陳遠山:【這是夜景圖嗎?】

李鳴:【發錯了吧?怎麽感覺黑漆漆的,是手滑點了相機然後又點了發送吧?】

喬安:【表哥,誰的手還能連滑兩次?】

沈馳高冷回複:【一群單身狗,懂什麽審美?】

沈馳:【[圖片]】

這次的圖片清晰多了,是在燈下拍的。而剛才的那一張,估計因為沈馳太過激動想要曬圖,忘記了開燈,也就導致了圖片很糊,壓根看不清楚拍的是什麽。

喬安:【這領帶好看啊,不過馳哥,跟你氣質不相配啊。】

周子毅:【對啊,領帶這麽正經的東西,咱馳哥能用這?】

喬安:【哈哈哈哈哈,說實話,我還真沒見過咱馳哥穿西裝打領帶呢。】

沈馳:【咳,話題偏了啊。】

好在陳遠山比較懂,立刻配合地回了句:【這領帶真好看,是嫂子送的嗎?】

沈馳回複:【嗯,羨慕不?】

喬安:【非常的羨慕!】

周子毅:【羨慕得快哭了,嗚嗚嗚嗚我的夏夏什麽時候才願意跟我和好啊!!】

李鳴淡定打了兩個字:【羨慕。】

原本以為這話題到這裏也就結束了,沈馳也達到了自己秀恩愛的目的,然而,沒想到,沈馳又慢條斯理地接了句:【羨慕就對了,誰讓我有這麽溫柔又這麽愛我的媳婦兒呢?】

周子毅:【啊啊啊殺人誅心!!!】

随後跟了個哭泣的表情包。

沈馳:【哎,不跟你們聊了,我得跟我媳婦兒麽麽噠去了。】

喬安:【……】

陳遠山:【……】

群聊內容到此為止,原來沈馳是因為群聊而笑啊。雲黎嘆了口氣,覺得他幼稚極了,忍着笑說:“沈馳,你怎麽那麽愛秀啊。”

沈馳懶散地掀起眼皮,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這就叫愛秀了?”

雲黎咽了咽口水:“不然呢。”

沈馳啧一聲,壞笑着說:“我這絕招還沒使完。”

雲黎心裏直打鼓:“你還想說什麽?”

沈馳言簡意赅:“看相冊。”

雲黎垂下頭,打開他的相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截圖,正是她今天轉賬給他的銀行收款記錄。

“啊,你不會是還想秀我給你轉賬吧?”

雲黎耳根有點燙,這些錢對于普通人來說很多了,可沈馳的這幾個朋友都家世顯赫,壓根不會把這些錢放在眼裏啊,她只會覺得尴尬。

“這些錢,真沒必要曬,也不算多。”

沈馳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慢悠悠地“嗯”了一聲,口氣嚣張又欠揍:“老子曬的不是錢的多少——”

“我有媳婦兒疼我,給我買領帶,還給我轉賬,他們有嗎?”

雲黎:“……”

雲黎:“你也太幼稚了,其實不用曬的,我們過得幸福,自己知道就好。”

沈馳:“該曬還是得曬。”

“為什麽?”

沈馳大掌揉着小姑娘的長發,眉梢不自覺向上揚了揚,欠欠地笑了聲:“把幸福傳遞出去,興許趕明他們就遇到個眼神不太好的姑娘,直接脫單了呢。”

雲黎苦笑着抿了抿唇,她怎麽聽着這麽奇怪,一點兒也不像是祝福呢?

“對了,你怎麽想起來給我買領帶了?”

雲黎撓了撓頭:“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缺,就想着買個稍微貴一點的吧,高定西裝的話,又太貴了,而且工期也長,等不了太久,所以就買了這條領帶,樣子好看,價格我也承擔得起。”

男人睨她一眼,輕笑一聲。

雲黎:“你不在意吧?”

沈馳扯了扯唇,漫不經心地哼笑着:“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就算你給老子買塊抹布,我也會當寶貝披身上。”

雲黎:“……”

大年二十八,兩人到達了汀溪,不過意外的是,沈氏集團有點急事,沈嚴忙着去處理了,得到晚上才能回來。

沈家老宅依舊是當年的模樣,一點兒也沒發生變化,可惜的是,當年疼愛她的爺爺卻不見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帶着軀殼的、冷冰冰的老宅。

興許是觸景生情,雲黎回憶起了太多與沈爺爺的過往,心情低落下來,也沒怎麽講話。

家裏的傭人也都換了新的,對她格外熱情,提前打聽好了她的口味,做了不少她愛吃的飯菜。

用過午飯之後,沈馳說:“要不去樓上休息?”

雲黎點了點頭。

讓人想不到的是,沈馳居然把她帶到了她當年住過的房間,房間的陳設跟當初一模一樣,燈光柔軟又溫馨,粉色的牆紙,潔白如新的櫥櫃,一塵不染的地磚,門剛剛被推開,雲黎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十六歲。

好似她仍舊是那個敏感又溫吞的小姑娘,不夠獨立,膽子也小,做很多事情都需要沈馳的陪同。

她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房間?”

沈馳單手插着口袋,露出痞裏痞氣的一個笑容:“總不能是我的吧?”

“老子可不喜歡粉色。”

雲黎愣愣的,似乎不相信現實:“我就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房間居然還為我留着。”

畢竟她只是沈家的客人,住的也只是客房,等她走了,估計房間也就收拾為原樣了。

沈馳笑了笑:“你看看櫥櫃,你當年的衣服都還在。”

其實不光是櫥櫃,桌上擺放的書也是當年她看過的,她喜歡的散文集,都安安穩穩地立在那裏,書桌上還擺着一只地球儀,那是她當年月考考了第一名的獎品。

雲黎的心向上提了提:“其實這些東西現在也用不到了,丢了也沒關系的。”

沈馳坐在了床上,随口說:“不能丢。”

“我偶爾會過來住。”

她到現在還記得,沈馳的房間距離她的非常近,僅僅隔了四個房間,他為什麽會到她的房間住呢?

沈馳苦笑一聲,眼眸緊緊鎖住了她:“想你的時候,我會過來住。”

他睡在她的床上,蓋着她蓋過的被子,呼吸着她房間的氣息,望着房間裏熟悉的陳設,仿佛與她融為了一體,做着一場又一場有她的美夢。

一顆動蕩不安的心仿佛徐徐沉入海底,寧靜得像是從未分開。

雲黎的五感陡然間仿佛被人抽去,她心跳聲撲撲,一重高過一重,她撲過去抱住了沈馳的腰,嗓音軟軟的,像是快哭了:“沈馳。”

她什麽都不說,只是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沈馳啧一聲,視線全部停留在她身上:“你這小姑娘,情緒還挺容易崩潰啊。”

“這麽點事兒,至于麽。”

雲黎耷拉着腦袋,手指不自覺絞在一起:“我想沈爺爺了,我們去看看爺爺吧?”

沈馳的嗓音也無比低沉:“好。”

沈爺爺就葬在汀溪陵園,沈馳開車将她帶了過去,僅僅二十分鐘的車程。

汀溪陵園很大,山環着山,地形略微崎岖,兩個人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上走,一路都很安靜,幾乎沒人。

寒冬凜冽,天空廣袤而曠遠,冬日蕭瑟的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了過來,令雲黎有種深深的割裂感。

來這裏的一路,商場、路口都熱鬧無比,張燈結彩,慶祝着新年的到來。可陵園內,空寂肅靜,就連鳥雀都很少飛過,形成鮮明的兩個極端。

雲黎悶悶的嗓音突然響起:“爺爺在這裏會不會很孤單啊。”

沈馳發覺她情緒不對,軟下嗓子安撫她:“爺爺小時候就住在山上,他小時候生活得很貧窮,打過仗,吃過苦,後來創立了沈氏集團,賺到錢了,可是他經常跟我說,他最懷念的還是小時候的日子。”

沈馳輕聲說:“所以,在選擇墓碑位置的時候,我說什麽都讓我爸選在了山頂,也算是完成爺爺最後的心願吧。”

“所以爺爺不會孤單的。”

男人目光深沉地注視着她,語氣放緩了許多:“而且,今天他孫媳婦兒來看他了,爺爺開心都來不及呢。”

雲黎垂眸,手中緊緊地捧着一束白菊,是在陵園門前的花店裏買的。如此美麗的花,居然在寒冬怒放,這得是多麽強大的生命力啊。

“爺爺對我真的很好。”

兩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雲黎的口氣依然很沉重:“那時候,姨媽逼着我回去,爺爺偷偷問我的意見,說我如果喜歡這裏,可以永遠留下來。”

“我還以為,對于沈家來說,我始終是個外人,可爺爺居然說願意供我讀書,說只要沈家在,就可以給我提供好的生活。”

可惜,那時候她的選擇出了錯誤。

她低估了喬慧雲的惡意,再加上奶奶還在她手裏,于是不敢不回去。

只是一個小小的選擇上的錯誤,就害得她跟沈馳錯過了六年,人生又有幾個六年可以重來啊。

沈馳伸手蹭了一下她軟嫩的臉蛋:“爺爺也有他的私心。”

雲黎沒把這句話放在心裏琢磨,随口問:“什麽啊。”

“我畢竟是跟着爺爺長大的,我什麽心思他還能看不透?”沈馳笑了聲,“他想讓你留下,當他的孫媳婦兒。”

她下意識撅起嘴巴,作勢推了沈馳一下:“哎,這個時候,你還在開玩笑啊。”

“成,不鬧你了。”

沈馳伸出手,幫她整理了下手套,天氣太冷了,也沒有上山的纜車,好在,山也算不上很高,再過一會兒就爬上去了。

“冷不冷?”

雲黎笑了笑:“不冷。”

“那我要是說冷的話,你有沒有辦法?”

沈馳思忖兩秒鐘:“我就把你的手放我腹肌上取暖。”

“你還能正經一點嗎?”

沈馳挑眉笑了,微微仰起頭,下颌線條流暢且堅毅:“不好意思,正經那是對外人的。”

“累不累?”

雲黎實話實說:“有一點點。”

這話才剛一說完,就感覺雙腳突然離地,猛然的失重感讓她緊緊抱住了身邊的人,僅僅過去了一秒鐘,沈馳就已經将她背了起來。

他抱過她無數次,這是第一次背着她。

汀溪天氣比之南城,濕冷感更甚,天邊彌漫着無邊無際的寒氣,幾乎趁着衣服的縫隙往身體內灌,深入骨髓。

雲黎與他身體貼近,莫名覺得,男人的身體滾燙滾燙,如火勢燎原,是最具有安全感的溫度。

沈馳背着她往山上走,這一路很短,卻又漫長得要命,雲黎将頭擱到他肩頭,眼睛眯了眯,像是要睡着了。

男人感知到她的疲憊,默默将每一步路走得更穩了些,舍不得打擾小姑娘的清夢。

到了爺爺的墓碑前,沈馳将雲黎放下。

雲黎将那束白菊花放在墓碑前。

墓碑之上,貼着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裏是年輕時候的沈建安,眉目英俊,風華正茂,仔細看,沈馳跟爺爺倒是有幾分相像。

天氣灰蒙蒙的,是個适合祭奠的日子。

“爺爺,我帶着黎黎來看您了。”沈馳牽着她的手,嗓音無比低沉。

“爺爺,我想您了,對不起,我到現在才來看您。”

雲黎垂下頭,強烈的愧疚感幾乎将她淹沒,她喉嚨艱澀,每一個字都很難發出來。

沈馳說:“黎黎,其實爺爺去世之前還念叨着你呢,他說未來也沒機會吃他孫兒的喜酒了。”

他永遠都記得沈建安去世之前的情形,身體硬朗的老人家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身體被疾病折磨得愈發消瘦,枯槁的雙手拉着孫兒的手,眼旁的皺紋卻依舊和藹,盛滿溫柔。

沈建安一遍一遍地說:“小馳,我放心不下你呀,你要聽話,聽你爸爸的話,不要讓你爸爸操心了。”

“小馳,爺爺走後,你不要難過,大步朝前走,爺爺只是去天堂陪你奶奶去啦,去的是好地方。”

“還有黎黎小丫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總是頻繁夢見她,不知道小丫頭如今怎麽樣了,有沒有人欺負她。”

沈馳的眼眶浮起一片紅,他緊緊地握着老人家的手,生怕下一秒,鮮活的生命就消失不見了。

少年身體僵直:“爺爺。”

沈建安渾濁的目光看向窗外,老樹又要抽出新芽了,可惜他再也見不到新的一年花開了。

老人家長嘆一口氣:“我最遺憾的,要屬吃不到你跟黎黎的喜酒了。”

沈建安是沈馳最重要、尊重的家人,也是最懂他的人。

這些年,縱使沈馳再也沒提過雲黎的名字,可沈爺爺清楚,他不提、不說,不代表忘記,只是有些往事适合收藏。

沈馳早就将雲黎放在了心底最熨帖的角落,每每想起,情緒總會轟然崩盤。

雲黎的心愈發沉重,她聲線輕輕顫抖着,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爺爺,對不起。”

“是我來晚了。”

悄悄的,雲黎握緊了沈馳的手。她用餘光悄悄地掠過身旁的人,從年少輕狂、肆意坦蕩的少年,到如今成熟英俊的男人,歲月輾轉流連,她都以不同的身份陪伴着他。

小姑娘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爺爺您放心,我會好好愛馳哥,從前他有您,往後他有我。”

繼續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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