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塞北邊塞大帳內。

一魁梧男子舉杯,咧着嘴笑,“我就知道跟着殿下和将軍,準不會打敗仗,把這些蠻人統統打回他們狗屁的老家!”

這句話說完,好多呼應聲。

酒勁上來了,暖意也上來了,一個額角橫亘可怖疤痕的男人将酒杯一飲而盡,“趕緊把他們打回去,這塞北也太冷了。”

“對啊,實在是太冷了,俺剛來的時候凍得不敢解手勒!”

“也沒什麽東西能取暖,老子真後悔沒叫自家婆娘縫三個護膝。”有人喊到,旁邊的人打趣道:“等下次回去,讓嫂子給你縫十個!”

人群哄哄鬧鬧,卻突然又安靜下來,一帳魁梧的漢子們捏着酒杯,有些看着大帳外頭的風雪,有些盯着酒杯中的烈酒,有些吃着卻味同嚼蠟。

誰不想家呢?誰不想早點離開這裏呢?

思念的顏色染上了整個大帳,在每個人的心尖都燎了一把火。

席上的邊綏打破了這份沉寂,“此番能将北戎打個措手不及,諸位功不可沒,接下來還要靠諸位再堅持一下,相信不久後必能擊破北戎,大家都能回家。”

下面有人應和,“對!老子要帶着軍功回去見婆娘!”

有人打趣他說“你真是三句不離你婆娘!”,那人也不惱,笑道:“誰不稀罕自家婆娘,你若是娶了老婆,指不定比老子還金貴老婆呢!這男人遇見心愛的女人,那再硬的心都化成水咯。”

席上嘻嘻笑着,有人說:“那照你這麽說,我們荀小将軍以後娶妻難道跟你一樣?”

角落被叫荀小将軍的男人笑笑不語,任由他們鬧,幾個人七嘴八舌說了幾句,想起來什麽,“殿下不是前段時間也娶妻了嗎?恭喜殿下抱得美人歸,聽說王妃可是江南出名的嬌人。”

帳內突然有一瞬間的安靜,那位荀小将軍看到沒什麽表情的邊綏,拿起自己的酒杯岔開話題,“王副官,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一直忘了問你,以前你說這青稞餅子怎麽最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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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官思考幾息,想起來“哦哦哦!你說那個,我媳婦說...”

坐在上面的邊綏神色晦暗不明,他接到成明的消息,本來成明是想給那個從王府出去的女醫一點錢,把人送離京城,提醒一下,沒想到此人被其他人劫走了,看起來是侯在王府門口的,就等着有什麽風吹草動的。

邊綏突然想起來李越揚那句“有個禮等你回了上京再送。”

他将那邊的荀靖雲叫了出來,“殿下有何吩咐?”

“明日我會回京中複命,這裏先交給你。”

荀靖雲應下,又問:“可是太子那邊又動手了?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邊綏搖頭,“看來是有人想動孟三了。”

荀靖雲還沒反應過來,腦子轉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邊綏稱呼王妃不是其他稱呼,更不是直呼其名,而是指代。

“她是孟行儀的一步棋,不能出事。”

荀靖雲點頭,“殿下放心,塞北不會出事,北戎人最多今晚就會撤兵。”

*

與此同時的铎王府,歲月靜好。

嚴九雙第三天确實來了,來的有些晚,他檢查孟承響胳膊,看到當時那個疤痕幾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紅點,母蠱也很活躍,說明子蠱狀态也不錯。

只是看孟承響的臉色,并沒有好轉太多,但是孟承響本人不急。

“最近遠離京城的幾處州府偶有幾例突發病症,夫人體內的子蠱還是幼蟲,最好遠離這些,會影響子蠱的壽命。”嚴九雙說到。

子蠱剛被種上還是很脆弱的,若是被中蠱之人身體虛弱,子蠱受到的傷害是成倍增加的,嚴九雙的蠱這麽多年可以說是只剩下一兩只,因為當時他就沒想着留,這兩只是想着沒什麽傷害,養着當個念想的。

“急病?”

孟承響有些好奇,猜測應當是某種傳染病,最近幾天她偶爾聽到府內的下人說上那麽幾句,也沒确切的聽清。

“是,病發着渾身紫紅,呼吸急促并且思緒不寧,狂躁,還會攻擊他人。”

嚴九雙說完這些話自己都愣住了,他都沒想到他居然對着孟承響自然而然的如同彙報一樣說出來,但孟承響顯然沒在意這個,“那看來傳染性很強,估計出不了半個月,京內便要出現這病例了。”

嚴九雙神色複雜,他沒說過這病傳播很快,他想過這病遲早會進京城,要早做準備,但面前的人不知道是無心之言的随口一提,還是真的知道。

他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這位王妃。

初見時,他覺得铎王妃非常像他在南疆那位對他有恩的阿姐,乍眼一看,那又是決然不同的兩人,他對那人太熟悉了,這完完全全是兩個人,但在接觸過後,他卻又鬼使神差的覺得她們很像,非常像。

這種無時無刻的違和感快把他人都逼瘋了,他明明已處不惑之年,卻冷靜不下來,像個毛頭小子。

“嚴掌櫃要提前做準備了。”孟承響将胳膊伸回去,說完這句話時,沒獲得對方的回應,反而有些奇怪的擡頭,看到的就是嚴九雙那複雜糾結的神色,暗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選擇到底對不對,但是她需要力量,她要保證在攻略任務結束後,能回到南疆。她需要一切能快速達到目的的力量。

“嚴掌櫃若是信得過我,可以提前做些藥包,多放于來往人多處,若是藥量不夠可點燃。”

嚴九雙瞪大了眼,又強忍下來。

他想起來年幼時在南疆谷,一種疾病肆虐開來,那人也是這麽做的,只不過當時她沒做藥包,南疆谷到處都是珍稀草藥,她随手抓了好幾把丢在門口就燒,特別奢侈。

“夫人是哪裏知曉這種辦法的?”

看着嚴九雙小心試探,孟承響只能一點點的告訴他,怕他接受不過來。

她唇角微彎,“在老家學的。”

她很淡定,留下來的嚴九雙非常不淡定,他幾乎下一秒就想問她家是哪裏的,但是他确信,孟府三小姐是生于江州老宅,長與江州老宅的,只是近幾年才來了上京。

看着嚴九雙離開,孟承響沒心急,感覺膝蓋處有些鈍痛,遣散了侍從,讓輕蕪和湘晚在門外面候着,說自己有些困要休息了,随後拿出一排銀針,對着腿上的穴位紮進去。

腿上的傷是舊疾,應當是幼時摔斷了腿,接上了但是沒好好養,她很好奇這具大小姐的身體,究竟經歷了什麽才會遇到這麽些傷。

好在對她來說不太難,最多一個月就能病除,以後健步如飛沒問題,內力恢複後上個房檐更是輕輕松松不在話下。

*

邊綏回京複命後剛準備離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笑眯眯的過來,“殿下留步,皇後娘娘有請。”

那大太監笑的看似真誠,可邊綏知道,眼前的這個太監,是恨不得他死的人。

他嗤笑一聲,“孔公公,好久不見。”聲音冷的結冰。

孔公公笑意更深,“殿下要保重身體。”他看着只是說了句好久不見,沒再說什麽多餘話便離開的邊綏,那笑卻只深不淺。

皇後叫邊綏去,只是象征性的問了幾句,随後她提點道:“聽說铎王妃近日身體不适,你此番從塞北回來也是辛苦,但平日裏也要多關心一下自己的王妃,你們既已成婚,還要互相扶持的。”

“兒臣知曉。”

邊綏出了皇宮,那臉色可以說是都黑成鍋底,來接應的成明都愣了下。

這種好像被監視的感覺,邊綏很不舒服,回府後大步流星,管家都得小跑着追上去,“殿下!殿下!夫人在側廳等您一起用晚膳,您看...”

邊綏長腿一停,老管家跑的有些小喘,趕緊摸摸額前的汗。

他就沒想着邊綏能答應,但是夫人在偏廳等着,夫人那麽好的人,他忍不下心夫人在那裏等着,所以跟她說來問一句。

邊綏思量一下,既然皇後都提醒他,好歹做做戲,于是他說:“既然如此,那以後我去偏廳一同用晚膳。”

老管家:啊?以後都去?

偏廳的孟承響剛淨手,準備動筷,輕蕪來提醒,邊綏也會來,而且說是以後都會來一起用晚膳,輕蕪臉上明顯帶着開心情緒,但孟承響就不一樣了。

孟承響:啊?以後都來?

邊綏并不是随口一說,不出半刻,他果真來了,高大的男人踏進偏廳,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孟承響這才意識到,她是第一次認真看這個男人。

明明是長途跋涉,但俊朗的五官上表現出一絲的疲憊,薄唇抿成一條線,其實邊綏長得是很惹眼的,只是那身煞氣太重,讓瞧見的人自動忽視了外貌。

她看着飯桌上的菜,都是她的口味,邊綏喜歡吃什麽她完全不知道啊!

雖然在王府刷了一把戀愛腦人設,但是她自己不記,通常問完後都是笑眯眯看着輕蕪,等輕蕪點頭小聲說:“夫人,我都記下來了,殿下偏愛....”

她也壓根沒想着邊綏能來跟她一同吃飯,這男人刀槍不入,聽說還把她種的那顆南天竹給拔了,氣得她起來就跟工人說,挖!把院子那塊空出來的地方,挖池塘,挖大的!

看着池塘裏幾尾漂亮的錦鯉,她終于有點滿意了,像是小孩子一樣,出了口氣。

但顯然她想多了,邊綏不是那種沒有自己喜歡吃的菜就落筷的人,相反,他多年帶兵出征,物欲很低,有什麽吃什麽。

這場飯吃的孟承響渾身不自在,她多次想開口說什麽,但張張嘴,看着邊綏那張臉,又閉上了,她從來不是上趕着貼的人,對面不想跟她說話,她自樂得自在,雖然表面上在外面裝裝樣子,但實際上真碰面了,她反而拿捏起來了。

更何況,她此刻保持這個好感度不會出事,現在有了新的打算,更沒必要沒話找話上趕着了。

于是這頓飯吃的格外沉默,但後面想開了,孟承響倒是放開了些,最近老太醫給她開的方子裏面有些開胃的,她又每日對着腿施針,整個人松快了許多,吃飯都多挑了幾筷。

待一頓飯吃飯,府中的下人将餐飯撤了下去,擺上來幾碟精致的小吃做飯後的甜點,孟承響看着那黃澄澄的豌豆酥,難得生起了興趣。

心情好了許多,她說:“殿下此行辛苦了,之前我同老太醫問了個疏通筋絡放松的方子,可以沐浴外用,也可內服,現下已經讓小廚房熬着了,過不多久就送去,殿下多多休息。”

邊綏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突然想起來書房那個他随手丢出去的安神的藥囊,他沒開口,反而是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心思深沉。

一個人是可以接受這麽快的嗎?

他是不信瀕死的回心轉意的。

嬌美的姑娘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而是對桌子上排了一排的精美點心更有興趣,這吃一口那吃一口,蔥白指尖捏着荷葉酥,白淨纖細的手腕漏出來,細的足以讓他伸手使使勁就能捏碎。

她拿着手裏的荷葉酥咬了一口,朱唇上沾了一點細碎的點心渣子,可眼還在看那邊的一碗豆花酪,上面撒着桂花幹,豆花白嫩嫩的,很誘人。

這模樣俨然像個齧齒類動物,腮幫子都略鼓起來樂。

她好像完全不設防。

終于,孟承響使勁吃下這荷葉酥,才意識到面前的邊綏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喝了口茶,心中嘀咕:他怎麽還沒走。

顯然,男人沒想着離開。

她清清嗓子,“我還有一事想同殿下商議,偏院那邊的池塘我看有些小,索性讓工匠多挖了幾尺,添了幾尾錦鯉,那錦鯉從東邊運來,挺漂亮的。”

邊綏聞言,意識到她這是知道自己把她南天竹拔了,怕把這幾尾錦鯉也放了,還故意說錦鯉從東海運來珍貴的很,不能随便放,但是他铎王府是哪裏,真金白銀砸起來不眨眼。

他雖多出征塞北,但這麽多年也不是白呆的,手裏各種見得光的見不得光的産業,不然也不會能弄到兵甲給送到塞北,要真憑皇帝給那點東西,他手底下的兵怎麽可能這麽順利把北戎人打回去。

孟承響看他沒吭聲,但也沒反對,意思就是不會動她那幾尾錦鯉了,這才滿意,眼睛盯着那碗豆花已經很久了,她輕咳了一聲将旁邊的荷葉酥輕輕一推,“這還挺好吃的,今日準備的點心不少。”

掩飾她吃豆花的尴尬。

邊綏本想離開,但看到身邊的人兒居然又要吃了,倒是來了幾分奇怪的說不上來的興趣,明明吃飯的時候挑了幾筷子就飽了,現在遇見餐後的點心倒是吃了好幾口,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壓根不喜歡吃飯只喜歡吃這些了。

邊綏看着她舀了一勺豆花酪進去,吃的挺開心的,心中居然有一絲突兀的寧靜“身體怎樣了?”

其實他來之前已經找李太醫問過了孟承響的身體情況,現在這麽說也只是沒話找話而已,他以前從來不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但是偏偏在這時,他沒控制住,問了一句。

“太醫說以後好生養活着,藥量也會逐漸減少的。”孟承響沒忍住,她知道自己杏仁過敏,但是這豆花酪...

它實在是太好吃了!一股清甜,又涼涼的。

反正過敏也是長點疹子,紅腫些,回去施針下去,連藥都不用吃,今晚就能好,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暴露,于是索性裝作不知道這裏有杏仁的樣子。

邊綏點點頭,也沒再聊下去,安靜的側廳只剩下瓷器輕微碰撞的聲音,他破天荒在孟承響這裏呆這麽久,也該離開了,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去時,就改變了想法。

他看見她瓷白的肌膚迅速染上了大片的紅,猶如一把烈火,吞噬着草原。

“別吃了。”邊綏不由得出聲制止,眉頭也不知覺中皺了起來。

聽到制止的孟承響擡起頭來,滿目疑惑,她看到邊綏臉色不太好,以為是這麽快就上來疹子了,這邊綏還挺在乎外貌的。

但下一秒,她聽到09長長的嘆息,然後,突感感覺有一把火點燃了整個胸口,有一雙無形的雙手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

她看着邊綏的臉逐漸産生重影,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誘發了哮喘。

這為什麽這麽病弱啊!

瓷碗掉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她視線逐漸模糊,感覺胸口好像被捏住了,下一秒天旋地轉竟然直直沖着地上散落的瓷片就倒過去了——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她落入了一個堅硬卻又溫暖的懷抱中。

輕蕪聽到聲音趕緊進來,看到孟承響這個樣子大叫:“杏仁!夫人對杏仁過敏!”

邊綏下意識就接住了她,她在他懷裏那麽輕,像是羽毛般沒有重量,他皺着眉掃過桌面,并沒有看到杏仁,然後把視線落到她最後吃的那碗豆花上。

豆花裏面會加杏仁嗎?

他讓成明去找李太醫,低頭看懷裏痛苦的人,從他的視角看,恰巧能看到她脖頸下的火紅,沒入衣領中,她本來就白,讓這襯的,像是在肌膚上開出了血花,頭上的發簪因着混亂,散下來幾只,烏黑順滑猶如綢緞的發落在身旁,從邊綏的指尖滑過。

孟承響知道自己太脆弱了,等把李太醫請來,她又要折騰好幾天,于是想着掙紮起來,但箍着她的那雙胳膊異常有力,猶如鐵壁。

“別亂動。”邊綏抱着這個突然掙紮起來,手都亂抓的人,聲音有些沙啞。

但沒人注意到。

孟承響冰涼的手覆住邊綏的骨節,邊綏只感覺有什麽柔弱無骨的東西,同他行兵打仗風吹的手天壤之別。

他看到那手沒力的擡起來,然後指向一旁的空瓷盆示意,邊綏馬上知道她想做什麽,“催吐,拿盆來!”

湘晚連忙将空桶遞過來,邊綏順勢将她抱起,找個方便的姿勢靠在自己的胸前,“張嘴。”

孟承響知道他想幹什麽,她艱難地搖搖頭,她自己來。

但邊綏沒管她的抗議,兩指捏住她的下颌,輕輕用力,孟承響就被迫張嘴了,迅速用食指和中指壓住她的舌根,最後混亂中,孟承響下一秒就要吐出去了,終于忍不住将他推開,背過身去,大吐特吐。

邊綏站在後面,緩緩回神,看着面前一團忙的人群,手輕微抖了下。

剛才的觸感還在,溫潤又柔軟,粉白的舌尖藏在珠白的貝齒後。

他沒說什麽,拿起成明遞來的帕子擦了手,看到李太醫已經到了,才退出偏廳。

“查查負責吃食的人。”邊綏對成明說。

人很快帶到了,一臉的疑惑,聽到發生的事情後大驚失色,連忙否認,“這是小人從外面鋪子買的,我今日去買時,那家點心鋪子說上了不少新品,一定要我嘗嘗,我嘗了感覺确實不錯才買來的!小人絕無謀害夫人之心!夫人待我們頂好,小人萬不能做出如此畜生的事啊,殿下——”

那人的神色不假,不像是說假話,他說如果知道這裏面有杏仁,是死都不會買來的。

邊綏擰起眉,擺擺手讓他下去,那雙眼迸發出危險的警示。

是誰這麽膽大想要把手伸進铎王府。

铎王府外,侯在暗處的人看到李太醫火急火燎的進铎王府,轉頭就回去彙報了。

進了府觀察一番的李太醫跟邊綏說:“好在夫人吐的及時,沒什麽大事,只是...”邊綏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夫人這個身子經不住折騰了。”他說的是實話,這位铎王府的女主人現在身體素質差到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躺上十天半個月,但是好在還有個醫蠱撐着,不然還真的不知道會嚴重到什麽樣子。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虛弱且棘手的病人,若不是铎王于他有恩,他是決計不會來的。

邊綏沉默半晌,“知道了,下去吧。”

這件事看似是巧合,但世間哪裏有這麽多巧合,邊綏有些心煩,他第一次有一種棘手的感覺,只因為這人太脆弱了,好像稍微一不注意,讓什麽東西碰傷了,就沒了。

指尖那點溫熱仿佛還在,他沉思半晌,跟成明說:“以後王府的吃食都格外注意,府內也多放幾個人。”

閻王殿前又溜達一圈的孟承響躺在床上緩緩蘇醒,感覺自己短暫的一個月已經把上輩子上上輩子所有的病痛都補上了。

她嘆口氣,反正現在整個王府都是她的工具人,何況她現在真的很累,胳膊都擡不起來,沒想多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那邊的邊綏忙到下半夜,将手中的折随便往書桌一放起身離去,長腿一邁大步流星,成明在後頭跟着,眼尖的發現殿下走的路線不對,輕輕在身後提醒,“殿下,尋邈院已經吹燈了。”

修長有力的長腿聞言堪堪停下,邊綏仰頭看到高懸的月輪。今日萬裏無雲,天穹挂着的一輪月周遭的星星都格外明顯,其中有一顆離着月格外的近,也格外的亮,似灼到心尖,又麻又癢。

邊綏深呼一口氣,不動聲色換了路線回到本應該回到的地方。

他想他真是瘋了。

尋邈院裏頭的人一夜好眠,另一邊卻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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