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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于觀真忍痛睡了一夜,大概是身體記憶,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了。
他醒時天還黑着,口渴得厲害,就摸索着喝了碗過夜茶,只覺得全身發冷,頭暈目眩,險些走不動路,沒辦法又坐在榻上休息一會兒。這傷無處不痛,活像被一輛大卡車碾個來回,只能期望這會兒的大夫醫德跟能力相同。
畢竟看昨天那二徒弟的模樣,指望摔盆是沒念想了,別放鞭炮慶祝都夠嗆。
只不過怎麽出門,還得想個門道,聽之前的話,這地方還有個什麽萬毒林的禁地,最好是拿張地圖了解下東南西北,防着誤打誤撞闖進去。
出門在外,錢也不能少。
這時外頭忽然亮起光來,是侍女提燈在外,輕聲問道:“主上,傳膳麽?”
于觀真應道:“進來吧。”
侍女們目不斜視,魚貫而入,一半服侍于觀真梳洗挽發,一半負責布菜舀粥,粥要早盛,好散熱氣。
要不是性命更重要,其實于觀真也很享受這樣的腐敗,只是銅鏡被磨得發亮,能照出他慘淡的面容,想來要是再繼續下去,臉色恐怕更要難看。
于觀真才用過早飯,就聽見嬌弱的女音在外響起:“玉奴,師尊起了嗎?”
這聲音隐約有幾分耳熟,于觀真聽出是昨日那個作壁上觀的女徒弟,這姑娘說話不多,一股子弱柳迎風的模樣,只不過待在這群人裏,恐怕也不是個真嬌弱的。
于觀真沒有開口,侍女當然不敢做主,只聽玉奴回道:“主上起了,正在用膳,還得請三姑娘等一等,可是什麽急事?”
“倒也不是什麽急事,只是那扶鸾的又送來請帖,知師尊道法高妙,邀去吃宴,說是有寶劍出世。”三姑娘巫月明看着嬌嬌怯怯,其實慣會口舌,“他家雖是小門小戶,但這帖子是給師尊的,我總不好做他老人家的主,因此來問上一問,到底給個回應。”
昨日的事,葉培風雖沒說話,但見他狀若無事,也知是吃了個悶虧,這扶鸾只是小事,怎麽說都成,要擱在往日,巫月明也就自己掩下了,倘要問起來,就道小事不勞師尊挂心;如今要來試探情況,正巧需要個借口,話風自然大轉,便說是不敢做主。
扶鸾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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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觀真心中一陣嘀咕,可轉念一想,又不禁喜出望外,這真是打瞌睡的送來枕頭,管它是什麽,總之能找個理由出去了!
“喚她進來。”
侍女輕應一聲,這便輕移蓮步出門去,将巫月明請進房中。
巫月明原先在房外與玉奴談起此事,就是想試探口風,若師尊發怒,讓侍女傳話,也可不傷顏面。
如今将自己喚入,必然是有些興趣,不由得暗喜。
巫月明當然不敢慢待,進房跪禀道:“這等小事原不該驚動師尊,只是師尊素來愛寶,徒兒又憐藍家赤誠,想那叛徒的事惱人,怕師尊傷了心神,便鬥膽來求,還請寬恕。”
這姑娘倒是很知好歹,話說得滴水不漏。
于觀真被捧得很是舒服,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暗嘆:“光是這兩個徒弟就鬼精鬼怪,還不知道另外有多少妖魔鬼怪。”
“看來你對這藍家很看得上眼。”
于觀真屈指在桌上輕輕一叩,叫巫月明皮肉登時一跳,她忙強作歡顏道:“哪裏,那藍家只不過是先人傳下幾本古籍,會點請仙扶鸾的本事,知些趨吉避兇的命理,蒙蒙凡人倒罷了,弟子随師尊修行多年,怎會看重他們。”
嗯?原來這還是個仙俠世界嗎?
昨日于觀真本想從有關“自己”的消息找起,可惜二弟子的一番操作讓他徹底打消在這間房子裏亂翻亂摸的想法,畢竟要是摸出比那些蟲子更可怕的東西,他實在沒辦法解決。
人會聽你講話,蟲子可不會。
于觀真又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已有兩日,藍家信中說其實一月前就有動靜了,只是不敢确定,直到前日藏鋒客出現,他們才敢送信來。”
于觀真沉吟片刻:“藏鋒客?”
巫月明頓時心中一緊,将身體與地面貼得更緊密,生怕被瞧出半分異常:“他雖是您老人家的手下敗将,但确是劍中高手,能得他青眼……”
于觀真打斷道:“既然如此,你去安排吧,越快越好。”
巫月明不曾料到如此輕易,頓時呆立在原地,很快又叩首道:“是!”
原本于觀真以為要等上一兩天才行,哪知道這個女徒弟話說得漂亮,辦事也十足漂亮,于觀真說越快越好,她竟然當天下午就将一切準備齊全,來到房外問他的打算。
恐怕送瘟神的速度也只是如此了。
好在于觀真也正希望自己能走得越快越好,因此他并沒有責怪巫月明的速度,反倒贊賞了她的效率,盡管他什麽都沒有說,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尊上和顏悅色了不少。
按照常理,于觀真既要出門,大弟子白鶴生已經叛逃,本該由二弟子葉培風跟随,可于觀真是差巫月明去辦這件事,便是默認由她随行,又沒別的吩咐,因此其餘弟子仍得繼續追查白鶴生的行蹤。
師父出門,幾個弟子自然得外出送行,巫月明落在後頭與師兄弟們跪在一塊兒,見着于觀真上了轎,正要跟上去,忽聽起身來的葉培風道:“師妹好手段,倒是二哥說得不對,這追殺白鶴生的麻煩不管落在誰頭上,總歸是落不到三師妹頭上的。”
挽着長辮的巫月明回過頭來甜甜一笑,眉目仍如之前那般順從溫柔:“二哥說哪裏話,師尊心情不好,三妹不過是略盡孝心罷了。”
葉培風冷笑兩聲,擡頭見着轎子下山路,不多會兒就快見不着影了,便提醒道:“師妹還是快些追上去吧,免得師尊尋不見人。”
巫月明盈盈一笑,她腳下輕快,如林中小鹿般消失在了衆人視野裏。
莫離愁從容起身,望着遠處的斜陽,知道沒多久就要天暗,再沒多久就要天亮,天地從來一成不變,然而許多人與事卻會在這日複一日的交錯裏變化。
他忽然開口道:“接下來就看巫月明的野心能有多大了。”
厭瓊玉沒想深,只當是在說争大弟子的位,待要笑,又怕葉培風生氣,便輕輕跺了跺腳。
葉培風的臉色竟然舒展開來,如春風化雨般:“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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