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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段江離分不清初靜說的是真是假,她到底還年輕,縱然心機深沉,在涉及可能對自己造成不可逆後果的可怕行為時,也難免慌亂。
她的語氣太平靜了,沒有惡意,也沒有興奮,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段江離第一次仔細觀察着她,仰視着看她,跟平視着看她的感覺很不一樣,蒼白無暇的臉少了仰視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冰冷無情,而多了幾分清冷沉靜。
但她的長相又跟她的眼神實在是太割裂了,就像是厲鬼住進了高嶺之花的皮囊。明明是那樣美麗的顏色,億萬分之一的概率、造物主的奇跡才能擁有的粉藍色,卻幽暗如鬼,讓任何注視着這雙眼睛的人都本能的想要移開視線。
初靜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段江離沒能及時消腫的臉頰腫得有些駭人,摸上去還能感受到從臉頰上傳來的滾燙熱意,讓她情不自禁的摩-挲起來。
腫起來的臉頰摸上去微微有些發硬,輕輕按下去鮮紅的色澤便會立刻發白,像是血中白梅,又冷又豔。
段江離吃痛的皺眉,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初靜眸子暗色輕漾,蕩出細碎的光,突然就撫身吻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輕柔,溫熱、纏綿,淡淡的檀香味從她身上傳遞過來來,有那麽一瞬間,段江離甚至覺得初靜是在面對她珍視的寶物。
她的吻技出乎意料的娴熟高超,讓人不自覺跟着她的節奏走,克制不住本能的生理反應,連呼吸都似乎依賴于她的幫助。
段江離初時還為她的舉動而驚愕,後來便不自覺被牽着走,甚至荒謬的生出了對方似乎很熟悉自己身體的錯覺。
然而還沒等段江離沉浸其中,唇齒間的感知便突然被刺痛所取代,尖利的虎牙像是要把她紮穿一般,輕而易舉的就碾磨出血。
初靜抹掉唇間的血跡,瞧着她,語氣很溫柔地問:“疼嗎?”
她不正常。
段江離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初靜的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她會在哪一刻對你視若珍寶,又會在哪一刻摧殘你的身體。
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疼惜,段江離在她的注視下牽起唇角:“鐘董喜歡就好。”
“江離太誘人了,我沒有忍住,抱歉,下一次我會注意的。”
嘴上說着抱歉,眼神裏卻沒有流露出一丁點這意思。
段江離呼吸微微亂了一下,她有種對方是在報複她的錯覺,但她很快就否認了這種想法,她跟對方在這之前都不認識,只是對方的癖好對正常人來說足以是噩夢級別,人也喜怒無常,這才會讓人産生一種自己被針對的錯覺。
雖然事實上初靜也确實在針對自己,似乎見不得她情緒平靜,一定要刺-激着她,就像是應激的小寵物,內心得不到絲毫安寧。
鐘初靜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瘋得多。
什麽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人完全蛻變得看不出絲毫往昔的經歷?
作為圈子裏的熱門人物,初靜被挖掘出來的不僅僅只有她過往的經歷,還有所有能夠被人所找到的照片。
段江離也在群裏見到過幾張,那時她大概才初中畢業,被圈子裏的人排擠,畢業舞會上形單影只,繼母連禮服都沒有給她準備,只穿了條很款式很普通的素色連衣裙,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兒,皎皎若仙,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拍她,冷淡地看了過去。
那時她的眸子還很清透,既不自卑怯懦,也不陰鸷污穢,而是一種跟周圍人格格不入的、難以形容的明淨,讓任何人看到她的一眼都會覺得這是個骨子裏就是個秉性清正端方的人。
段江離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跟圈子裏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那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将白月光诠釋得那麽徹底的人,從長相到眼神都找不出絲毫違和感。
那時的初靜是那種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高高在上,卻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能感覺到自慚形穢的人。
當時段江離還有些嘆惋,終究誰也不能在這個圈子裏永遠高潔,她最終還是成為了跟這個圈子裏的權貴沒什麽兩樣的商人。
可段江離也沒有想過她會變得這麽徹底,幾乎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段江離見過圈子裏不少人的脫胎換骨,無憂無慮的獨生女突然發現父親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子,肆意驕傲的少年家中突然破産,被後媽養壞的嬌小姐突然發現自己視若親人的所有親近之人都對自己圖謀不軌。
他們有的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自甘堕落,有的重新站了起來,但骨子裏的秉性是很難改掉的。
遵紀守法的人就算黑化也會選擇法律途徑;性格沖動的人哪怕報複也不會耐心圖謀。初靜卻是完全打破了她的認知,像是皮囊裏住進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樣猜不到對方一點行為軌跡的情況讓段江離覺得糟糕透了,沒有人願意面對一個行為邏輯不受控制的人。
段江離大學時輔修過心理學,所以她縱然遭遇到各種突發意外,也總能很快調節好自己的心情,而将心理□□用到日常中後,她跟別人相處起來也更容易提供情緒價值,不能說無往不利,至少能讓人對自己印象不差。
可初靜的行為是跳躍的,前後根本沒有征兆和聯系,就像是精神病院裏不知何時會發病的患者,找不到任何能幫助她應對對方的蛛絲馬跡。
“好了。”
初靜的聲音打斷了段江離的思緒,她放下衣擺,低眉斂目:“謝謝鐘董幫我。”
“你可以不用叫得這麽生疏,”初靜嗓音清淡,鬼魅的眸子散發着強烈的黑暗氣息,直直地看着她,“江離小姐可以叫我……阿靜。”
段江離覺得初靜雖然是在看着自己,卻像是在透過自己看向另一個人,表情一瞬間的有些晦澀。
她覺得自己剎那間好像抓住了什麽。
段江離略點了點頭,便拿起藥膏去了次卧,輕輕将門合攏,并沒有完全關上,還留了一條縫,像是對周圍的環境和放心,又像是欲語還休的勾引。
初靜盯着她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呓語般的說:
“歡迎來到地獄。”
初靜沒有再去騷擾她,拿起房間裏的藥就着涼水咽了下去,睡覺的姿勢如同躺在棺木裏一般标準。
她又開始做夢了。
每次遇上前世碰見過的人,初靜總會夢到那些過往。
蒼白的女人赤腳在公路上奔跑,大雨如注,漆黑的發絲貼在她的臉上,濕漉漉的睡裙粘在身上,路燈下呈現出半透明的質地,遠遠看去如同從崖底爬出來的女鬼。
“阿靜?”
剛從半山腰莊園裏出來的妍麗麗人驚訝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人眼裏陡然綻放出了些許微光:“江離!”
猶如深海中抱住了浮木,她抓着段江離的手:“江離,快帶我走!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別怕,來,到我車上。”段江離憐惜地在她頭頂摸了摸,将她帶上了車,她發着燒,全憑一股毅力支持,一到了自己認為安全的環境後腦子便昏昏沉沉的。
怕她着涼,段江離毫不嫌棄的給她披上了衣服,又用體溫來溫暖她。
初靜心裏那點隐秘的悸動在環境的催發下洶湧而出,在遭遇了許多卑劣的男性後,她自然而然的便對同性多了幾分偏向。
名為理智的弦或許在很久以前就開始搖搖欲墜,她仰起頭,唇瓣輕輕地從她下巴擦過。
段江離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她微微偏開頭,将初靜的腦袋按在頸間:“別怕,別哭,我在呢。”
精疲力竭的初靜在她的懷抱裏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初靜卻發現自己蜷縮在男人腳邊,細細的絲帶捆縛着雙手,另一端被握在男人手裏。
女人坐在另一邊,毫無異色,笑意盈盈:“慕總,可要将小寵物看好了,要是再跑了,下次可沒有像我這樣好心的人幫你送回來了。”
初靜遲鈍地看她,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個還沒有醒來的噩夢。
“多謝段小姐的提醒,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男人勾起涼薄的唇角,“段小姐的方案我很感興趣,明日-我們再詳談,如何?”
見目的達到,段江離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慕總的雅興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邁着優雅的步伐從容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初靜一眼。
慕寒盡拉緊繩子,骨節分明的手像鐵鉗一樣,迫使她擡頭靠近他,男人冷厲的五官鋒利如刀,他的鞋子踩在她的腿上,語氣是真誠的困惑:“小乖,你是真的不想要你這條腿了嗎?”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要是再跑,我就打斷你的腿,你覺得我是在說笑嗎?”
慕寒盡的走狗很有眼色的将棍子遞了過來,初靜痛暈了過去,她忘了遭受了什麽折磨,只記得醒了之後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從小就不良于行,被自稱丈夫的男人精心照料着,可她的身體是如此的厭惡那個男人,一見到他那種想反胃的生理反應就近乎克制不住。
……
一身冷汗的從床-上驚醒,蒼白的手拿起酒杯,每次夢醒,她都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麽,卻總對一些話記憶深刻。
“為什麽救你?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啊。”
“阿靜,你為什麽總是學不乖呢?每次你都這麽信任我,不利用你,我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對啊,是我做的,慕寒盡那麽喜歡你,我只是順水推船,把你送上去了而已。”
“我是說過喜歡你,都是成年人了,這你也信?唔……別這樣看我,如果你接受不了,你就當我的愛是扭曲畸形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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