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坐在回水泗島的客車上,趙晚纓醒了好一會兒,靠在玻璃窗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入目的景象由平原變為小丘陵,再拉出一條長長的銀帶子,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看到這條水源,便知道離水泗島不遠了。
肚子裏一陣攪動,趙晚纓把自己蜷起來,手臂勒着肚子,壓下這股不适感。早上從眷城出發,到水泗島,坐客車得三個小時。她前一天輪了夜班,回家收拾了些衣服,就往客車站趕,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上兩口。
起初客車搖晃間,睡過去了也不覺得餓,現在醒來竟覺得胃燒得慌。
她從包裏拿出一瓶水灌了幾口,翻出兜裏的一顆水果糖,獲救般塞進嘴裏。
那天跟邱卿卿打完電話後,趙晚纓還是決定去一趟水泗島,邱卿卿的狀态她還是有些擔心,打視頻的時候看着臉色不太好,顯然是被新聞影響到了。
邱卿卿在水泗島待了一個星期,說要去客車站接趙晚纓,後者拒絕了。
水泗島是個三面環水的地方,湖水孕育着生命,養育者島上的居民,一座大橋連接着交通樞紐,是輸送帶也是文明橋梁。
客車爬上引橋,視線便開闊起來,一大片湛藍的顏色,水天相接,視覺盛宴。車上有不少來旅游的游客,車上聲音一下子嘈雜不少,間或夾雜着感嘆聲。
正看着,羅雪帆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算着這時間你應該到了。”
“正過大橋呢。”趙晚纓坐直身體,湊到玻璃窗前,看着簇新的橋面,“這幾年大橋翻新了不少啊。”
“少說得加固了十幾次吧,這座橋可歷史悠久。”羅雪帆感嘆一句,又轉回正題,“你上哪住?去邱卿卿家?她爸媽都搬走了,這舊屋肯定是沒收拾,估計落的灰有兩尺厚。我就說我跟一起回來吧,好歹還有一個伴。”
“她自己都住酒店呢。”
趙晚纓壓低聲音:“你還能帶我住你家呀。我跟邱卿卿一起住酒店,還能看顧着她一點。你就別操心了,你那床墊送到了吧?睡得這麽樣?”
那天雖然發生了些小插曲,但好歹趙晚纓還記得給她把床墊訂下,銷售員說多人購買可以優惠。代清川二話不說,也下了兩張訂單。
“貴确實有貴的道理,我第一次睡得那麽香。”羅雪帆誇起這張床墊來簡直是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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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車終于到站,趙晚纓提了背包跟在人流中下了車,風都是帶着新鮮氣息的,吹着她的頭發,仿佛在給她打招呼。
真的是,太久沒見了。
重新踏上故土,趙晚纓都有些找不到北,“帆帆,從客車站出來,我該怎麽走?”
羅雪帆盡職盡責做一個遠程導游,把趙晚纓引到熟悉的地方,路過她曾經念過的小學,校門已經翻修過來,鏽跡斑斑的鐵門鍍上了一層銀,亮晶晶的反着光。似乎是在地方站得久了,崗亭的門衛頻頻瞅過來,已經是陌生的面孔。再站下去,門衛就要過來問話了,趙晚纓舉着手機又往前繼續走。
從小學出來,左手邊直走不遠,會有一棵傘蓋廣闊的榕樹,遮蔭蔽日,是這條街上居民乘涼的好去處。
她小時候曾經爬上過這棵樹,躲在上面看外婆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吃飯。
繞着樹走一圈,趙晚纓找了個地方坐下歇腳。
為了保護樹,周圍圍了一圈栅欄,再也沒有小孩子可以爬上去了。
賣糯米飯的小吃攤就在不遠處,趙晚纓聞着味兒過去買了一碗,好久沒吃上的味道,撒了油條碎末和肉末湯的醬油糯米飯,一入口就被香得直分泌唾液,空空的胃終于得了填補,安分不少。
這熟悉的味道,是小時候經常光顧的地方,依舊挂着楊記糯米飯的小招牌。趙晚纓跟老板攀談,得知她是楊奶奶的小女兒,承了她的手藝,一做又是幾年。
水泗島上的事物,一說起來,就是潮水般的記憶湧現,趙晚纓鼻尖一酸,深吸一口氣,強塞進幾口糯米飯堵住。
吃了東西,趙晚纓尋着邱卿卿發的地址找到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高檔的酒店。
電話打過去,手機鈴聲卻從後面傳來。趙晚纓回頭,對方踏着暮色站在趙晚纓身後,終于舍得脫下那吸睛的蛤/ma鏡,大半張臉露出來,瘦得只剩骨頭。
趙晚纓嘆了一口氣,“你出來買晚飯?”
她看着邱卿卿手裏提的大包小包,香味時不時飄出來。
邱卿卿扯出一個笑:“放心,這裏地方小,幾乎沒人認識我。”
“助理呢?”
“她對接事情呢,比我還要忙。”
進了房間,趙晚纓幫着把買來的魚丸、燈盞糕并兩碗小馄饨擱在桌子上,承着下巴看她打開偌大的行李箱開始換上松垮的居家服。
這麽一看,人就跟骨架子似的,邱卿卿這次受的打擊不小。
一張素面露出來,眼窩都凹進去,眼底的青黑顯示她睡眠不佳。邱卿卿鑽過來,縮在沙發上撈起一碗熱乎乎的馄饨吹了吹就喂進嘴裏,燙得直吐舌頭。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我是去拐角那家小店買的,之前就聽說他們搬地址了,還是被我掌握了行蹤。”她略顯活潑的語調,讓趙晚纓聽來都是強顏歡笑。
趙晚纓咬了一口燈盞糕,拌了料的蘿蔔絲吃在嘴裏,又軟又爽口。
“你怎麽不說話?光我一個人說,顯得我多可憐啊。”邱卿卿興致缺缺,嘆了口氣,“好吧,我這次真的很難受。”
“明明我什麽都沒做,我就想做一個純粹的演員難道有錯嗎?我去酒會不就是為了主動點給自己争取資源,圓圓,我不是小三。我是被人拉來當替罪羊了,我知道應該被拍的女明星是誰,還要被人威脅不能說出去,不然我在這個行業裏根本不能混下去。我們公司是個小公司,經紀人手底下十多個藝人,我算什麽小蝦米,丢進海裏就撈不着的。”
邱卿卿的眼淚吧嗒吧嗒落進馄饨碗裏,她含淚喝了一口。
趙晚纓問她:“鹹嗎?”
“你在搞笑嗎?”對方破涕為笑,“我的眼淚哪有那麽鹹!”
邱卿卿滿腹委屈說出來,心中郁結也松快了許多。她擦了擦哭濕的臉,看着趙晚纓,“當初我想要去娛樂圈,你們都阻止我,可最後簽了公司沒活做的時候,也是你們一人給我打了五千塊錢救濟連泡面都吃不上的我。當時我就發誓,會努力出名,不會讓你們的錢打水漂。可現在,好像得承認,我沒什麽運氣可言。”
“現在我再問你,有沒有後悔用五千塊錢給了我希望?”
趙晚纓遞過去另一個燈盞糕,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才開口:“你在娛樂圈待久了,越發矯情了。沒有什麽後不後悔的,咱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了。雖然當初我和帆帆不同意,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血來潮的人,咱們是普通人,沒有門路,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裏吃苦是肯定的了。套用一句小時候學過的話,‘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十年磨一劍,總有被人發現的時候。說不定,下個轉角,機遇就來了。”
“你在局中,我作為局外人,總是看着名流巨星們沉浮,人生起起落落落……心跳還有波谷波峰呢,你就把自己當作瀕死之人,等着釜底抽薪呗。”
“所有你吃過的苦,都會成為未來的福報。”
邱卿卿頗為感動,含淚咬了一口燈盞糕,又吐了出來,“我不吃蘿蔔,這是你喜歡吃的。”
“有的吃還嫌棄。”趙晚纓瞪着眼睛回收剩下的燈盞糕。
房間裏一時有些安靜,只有喝湯咀嚼的聲音響起。
趙晚纓看一眼情緒趨于平靜的邱卿卿,她知道這麽些年邱卿卿走下來不容易,她練出了一顆強心髒,但也需要情緒的發洩口。趙晚纓這次過來,就是做她的情緒垃圾桶的,只回收壞情緒。情緒發洩完了,剩下的就是解決問題,她問:“接下來你什麽打算?”
“暫時沒有什麽想法,先聽公司安排吧。我在這裏待了一個星期,本來以為心情平靜很多了。也不知道怎麽的,看見你,我還是有些委屈。不過剛剛哭了那一下,已經好了。”邱卿卿吐出一口氣,想了想,“當時那張圖只是一個借位,我懷疑是有人為了脫身,把我扯下水。其實我的咖位,是掀不出什麽水花,只不過那位大佬身份比較敏感,有人聯合搞他。你知道瑰麗集團嗎?”
趙晚纓搖頭,她對商業這部分也不是很感興趣。
“瑰麗集團現在的掌權人叫連芙麗,瑰麗集團是她和丈夫一手創辦的。一開始他們是從買賣鮮花開始,一步步擴大經營範圍,知道國內知名香水品牌GU吧?就是他們旗下的商品。”
“連芙麗的丈夫因病去世以後,她一手撐下這個大集團。在這個父系社會裏,大多數男人容不得女人騎在他們頭上,所以對連芙麗持反對意見的人也不少。關勁山,哦,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大佬,就是這部分在搞鬼。”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關勁山的人是連芙麗的手下,所以連芙麗被波及到了?要搞連芙麗,先把她的手下搞走?”趙晚纓總結。
邱卿卿諱莫如深地點頭:“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我在圈子裏,聽的八卦不少,真真假假摻半。一個集團的高管私德有虧,也會影響公司的股價。”
“那他們豈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對公司也沒什麽好處啊。”
邱卿卿聳聳肩:“誰知道呢,可能是覺得把連芙麗搞下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吧。只是可憐了我這個小透明,差點就要被公司雪藏。”
“不過關勁山确實私德有虧啊,只不過出軌的對象不是你而已。你需要一個澄清自己跟男方沒關系的機會。”趙晚纓敲敲桌子,她不是娛樂圈的人,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可以幫她。
“你說我要是向關勁山投誠,能不能獲得一個澄清的機會?或許能就此翻身?”
作者有話說:
回水泗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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