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青石

第83章 青石

那一只手就在她的面前緩緩地垂落了下去, 在輕撫過她的臉龐之後。

折落下來的首,就在她的面前緩緩地倒下去,像是一具再也沒有了生氣的殘破的木偶娃娃一般, 窺不見了一絲的生息。

在她的懷中。

好似只是沉睡了一般安然的閉上了那一雙眸。

那只手上還沾着血。

指骨蒼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 連同着上面的血也已經涼透。

那原是曾經熾烈的一腔熱血, 在剛才拼命全力不顧一切抱着她的時候,是他至冷的溫柔。

在他最後伸手觸及到她的臉頰時。

那一雙清冷卻又努力的想要給予她溫情的眸子, 盡顯滑稽。

“見過仲姑娘。”

“夏日芙渠次第開,如今已是滿池争豔,不知我可否邀請姑娘同往?”

“我不擅丹青, 只是書法尚能入眼,便為姑娘題賦一作, 還望仲姑娘莫要見笑。”

“這是送予姑娘的。許是不值什麽錢,但是這一只小木鳥卻是從小大到一直陪着我的物什, 模樣總歸是比我要讨喜的, 還望能解姑娘愁緒。”

“……”

“怎麽了,夫人?”

仲藻雪折膝跪坐在了那裏,一張臉上盡失了一切的感情, 只是那一雙睜着的眼睛裏後知後覺的有一行眼淚滑落了下來。

那一行眼淚靜靜地沿着她的臉頰流下, 彙于在她的颌下。

記憶裏的最後是他長身而立聽到了她的呼喊聲後轉過了身來,一身的青衣若許,站在了那屏風外等待着她梳妝好陪她一同歸寧。

他性子一慣清冷, 但卻是極有耐心的。

他原來什麽都懂。

卻也原來什麽都不懂。

也是直到現在這一刻, 她才知道, 他從頭至尾都似是一個殘缺了一半靈魂的人, 他成長的比太多的人快, 學識五韬, 淵博廣智。

太多的人将他奉為了神童與天才,理所應當的認為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會。

活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他也習以為常的認為自己本該無所不能。

但那些隐蔽下來的東西從來不會因為藏起來而不存在。

那些問題更不會因為忽視而解決。

從始至終的喪失安全感,從始至終的質疑自己否定自己。

那些解決不了的事情。

那些無處安放的不安。

他容忍不了自己的手足無措與六神無主。

那些被他小心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發覺得到的嫉妒,嫉妒着她八面玲珑的游走在各個男人之間,與他們哪怕只是虛與委蛇的言笑嫣然,那些她送出去的丹青,繡的女工,題的書畫,做的茶點。

無一不激起了他的占有欲。

像毒草一樣蔓延的占有欲。

從始至終喪失的安全感,從始至終不知道要如何托付的感情。

在信任一再遭受崩析後。

他只會更深的隐藏自己。

因為……他知道,她愛的人她一開始喜歡的那一個人,是那個清冷自持心懷天下的祁青鶴,不是一個遇事手足無措六神無主,面對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能像稚童一樣的大吵大鬧,因為那像毒草一樣蔓延的占有欲而恨不得将她禁锢在自己懷裏的男人。

這天底下,又怎麽可能會有女人愛那樣陰晴不定偏執瘋魔的男人呢?

他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在她的面前扮演着完美無缺的“祁青鶴”。

也許不擅詞令,也許不知溫柔。

但至少是她眼裏最完美無缺的祁青鶴。

孤冷清絕,不與世合。

他踉踉跄跄走了整整二十餘年,從懵懂的稚童蒙受師恩與夫子訓導,至以登科之上備受矚目的探花郎,他知道自己對于她的這一份心意與感情。

又怎麽會不知道的呢?

那所有的情緒皆為她所牽動的貪嗔癡怒與愛恨別離。

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做,不知道要怎麽處理,更不知道要怎麽表達。

無論是去義無反顧的愛一個人,亦或者被人義無反顧的深愛,他都不曾具備這一個能力。

那一日,他審訊單玉兒的時候,在問及她為何會不顧一切私藏朝廷要犯時,那一句“為何”,換來的是一個不過二八之齡的小姑娘一句簡單而直白的“因為我喜歡他”。

他坐在那裏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個比自己要小上許多的小丫頭,明明生得那般的嬌小,但卻是那麽的勇敢。

那麽的純粹,那麽的真摯。

因為喜歡而無私無畏。

因為喜歡而堅定不移。

“……”

仲藻雪折膝跪坐在了地上,只微微仰起了頭,滑落下來的淚痕還有些涼意,而那未及滾落下來的眼淚則因為她的仰首而斷了線。

她閉上了那一雙眸子。

“嘎吱——”密室另一邊有一道門被緩緩地推開。

無數的塵埃蕭蕭落下,只聽着那一扇石門僵硬而又生冷的聲音響聲,只在半扇轉動之即,柏遠山立在了那裏正望着她。

“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真是不假。”柏遠山輕笑。

仲藻雪坐在了仰着頭,沒有說話。

“我原以為你會有留手的,現在看來,真正是白費了他以命為你搏來的這一番苦心了。”柏遠山嘆道。

仲藻雪緩緩地睜開了一雙眼。

那一雙眸起初在睜開的時候還有幾分氤霧的水色,只在一睜一眨眼的工夫,眸子頓生一凜,面容之上的堅定不容所改。

仲藻雪冷笑了一聲,随手将已經沒有了生息的男人扔在了地上,站起了身來。

“我為何要留手?”

她道,“只因為他的幾聲哀求,佯作幾般深情,便能輕淡了我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未必然是癡心妄想!”

柏遠山微微矮身從密道中舉步走了過來。

石門因為他的走進再一次封絕,只餘下了一片的塵埃與沙石灑落了一地。

仲藻雪站起了身來,側眸望向了他,“我說過要他死,要他拿命來抵我心頭怨恨,如此,他必不可能再在我手上有任何活命的機會。我殺沈蒙生剮了他二十一刀,予他只是送他一瓶斷腸毒藥留他全屍上黃泉,已是念及了這些年來的夫妻情義了。”

那眸裏,盡是一片的戾色,冷絕非常。

柏遠山走過來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探向了男人的頸部,确定了那裏已經沒有了脈動的觸覺。

便連心髒也已經停止。

“很好。”柏遠山勾唇滿意的笑了笑。

“我不愛碰死屍,怎麽處理就看你了。”仲藻雪一邊說着一邊取出了一方帕子,面上是一片的冷霜,只神容輕慢的擦拭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色。

“這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好好處理。”

柏遠山再三确定祁青鶴已經是徹底的死了之後,站起了身來,“祁青鶴一死,于我可謂是除去了一大心腹之患,枉他一生清絕孤傲,平生最不識情之一字的人,最終卻是死在了自己的女人手上。哈,可真是癡愚至極。”

擦淨了手上的血,仲藻雪也沒有擡頭的平靜道,“他如今一死,第二個人是不是輪到我了?”

柏遠山望了她一眼,“你倒比他清醒多了。”

仲藻雪笑了一聲,擡眸望向了他道,“但你現在殺不了我。”

柏遠山望着她道,“是嗎?”

仲藻雪對上了他的視線,似笑非笑的說道,“從你踏進這一座密室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一半,柏先生。”

柏遠山微微眯起了眸子,視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轉而一掃去了躺在了地上滿身血泊的男人。

只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一身的傷,殘破不堪,生息全無。

仲藻雪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笑了,“與他無關。”

仲藻雪一邊說着一邊神容輕慢的踱去了幾步,閑庭信懶的好似庭中散步一般,一邊走着一邊說道,“王府裏的這一道密道,除了沈蒙之外,如今就只有沈鴻中一人知道了。祁青鶴是先生和太子以及世子共同的敵人,謀敵必然舉智同讨,想必這個法子你是在與沈鴻中商讨之後才定下來的,畢竟這是臨安,先生需要多方仰仗世子與王爺的力量來謀自己所謀之事,哪怕先生心裏是有多麽的瞧不上他。”

柏遠山站在了那裏沒有動,只擡起了眸子竟似覺得有幾分興致的望着她。

“沈鴻中竟然已經如此急病亂投醫到了不惜找上你這一介女流了嗎?”那聲音聽着有幾分玩味。

“他并沒有找上我,他只是坐壁上觀,給了我一個機會。”

仲藻雪背對着他站在了八寶架上的那一托雙耳呈供的寶劍前,伸手拿起了那一把寶劍,說道,“就像先生給了我一個機會來殺祁青鶴一般。”

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她轉手抽出了那一把劍的劍鞘。

“锵!——”

劍鞘破鞘抽出。

白刃森冷,盡照着他那一身文儒衣冠。

仲藻雪擡手間以劍指向了他。

“一如這一間密室困住了我,封絕生路,讓我做得其中待宰的羔羊。”她道,“柏先生亦是。”

在這一片無人得知的密室之中,只剩下無盡的永暗之色,沒有了那些朱袍加身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沒有了太子密使的身份,不再受萬千軍士庇佑與保護。

哪怕是在這一夜裏死去,也只是死在“敵人”的手上,與西陵王府的任何一人都無幹系。

一間密室。

一個死人。

餘下兩個活人。

只有一局亡命囚徒的困境。

冷鋒朔目。

白刃照入了他的那一雙眸。

柏遠山站在那裏神容溫儒的對着她微微一笑,半點兒也不為之所動。

“是嗎?”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