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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大長公主瘋起來, 沒人能夠控制。

這也是為何衛子衍得知葉棠來了碧落院，他便立刻趕來的緣故。

數年前，鎮國大将軍霍長卿, 被困于大燕與南蠻交界之地的白帝谷, 生死不明。大長公主得知消息, 硬是抗旨行事, 親率一支精銳隊伍潛入敵軍腹地，最終卻只尋來霍長卿的一身铠甲, 以及他的佩劍。

無論是铠甲，亦或是佩劍，皆被血漬覆蓋。

大長公主發了瘋一樣，屠了敵國半個城池。若非大燕援軍及時趕到, 大長公主會帶着精銳軍隊, 繼續進行自殺式行動。她是完全不管不顧的豁出去, 直攻南蠻腹地，一旦被南蠻包圍，她再無逃生的可能。

自然了, 大長公主的瘋狂行徑, 遠不止這一樁事。

而霍晏禮不是尋常人，是這個人的……親生兒子！

衛子衍仿佛已經釋然了, 根本不在意大長公主與霍晏禮之間的關系。前陣子, 他還不能忍受，但眼下，此事已經完全不重要。

此刻，衛子衍對上大長公主的鳳眸, 母子兩人各不相讓：“表妹務必要跟我走。”

衛子衍已經看出了大長公主的心思，雙手垂下, 緊握成拳。

他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彼時的孩童已經長大，他生了森冷獠牙，再不會輕易向任何人示弱服軟。

大長公主臉上笑意逐漸淡了去，又看向了葉棠。以她的眼光，自是看得出來，葉棠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還是個聰明富有的美人。

有些京都貴女，就像是無用的花瓶，娶進門只能傳承子嗣。

但有些女子則不同，她會成為夫君最強勁的得力助手，會将後代養育成豺狼，會是家族的宗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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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的目光凝視着葉棠，反反複複眯了眯眼，她可以猜得出來，用不了幾年，跪在她面前的少女，必定會展翅騰飛。

這樣的女子……

要不就直接殺了，要不……就将她歸為自己人。

大長公主胸膛微微起伏，思量片刻，又覺得委實可惜。

她有兩個兒子啊……

大長公主再度看向衛子衍：“慕卿，你失控了。”

她這是在提醒衛子衍，成大事者不可輕易暴露情緒。

衛子衍也鮮少失控。

人一旦失控，就容易暴露弱點。

衛子衍眉心緊擰，沒答話，他稍稍彎身，一手握住葉棠的臂彎，一股蠻橫大力将她拖拽了起來。

葉棠大驚：“二表哥？！”

衛子衍心煩意亂：“閉嘴，跟我走！”

葉棠不明白衛子衍為何情緒失控。

而衛子衍自己則十分清楚。

在他與霍晏禮之間，母親還是會選擇後者麽？

但如今他未必會輸給霍晏禮！

就怕大長公主會為了息事寧人，直接殺了葉棠。

這種事，大長公主完全可以做得出來。

所以，衛子衍根本不顧及大長公主是否同意，拖拽着葉棠便大步離開。

衛子衍腿長步子大，葉棠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二表哥、二表哥！你慢些！”

葉棠時不時回頭去看，有些擔心會因此得罪了大長公主。

她眼下在京都羽翼不豐，得罪權貴，對她沒有一絲好處。

可衛子衍置若罔聞。

那種被人硬生生奪走所愛的憋屈、憤怒，又冒了上來。

當初可以用來救他性命的血靈芝、禦賜的寶劍、西域的長耳兔……皆被奪了去……

如今，再也不能允許諸如此類的事發生！

葉棠就要支撐不住了，幾次都險些跌倒。

見她不斷掙紮，衛子衍側過臉，低喝：“再反抗，把你扔池塘喂鱷魚！”這個心機女子根本不懂，大長公主有瘋病！

葉棠：“……”

這廂，大長公主遙望着衛子衍與葉棠遠去的方向，鳳眸一片冷沉。

她緩緩擡起玉手。

文君立刻扶住了她的手臂。

大長公主幽幽一聲長嘆：“文君啊，你說，我是不是老了？換做是從前，我不會留下葉棠此人。她的存在，只會讓慕卿與慎之，矛盾加深。可如今，我好像并不想殺了葉棠。”

文君心尖一顫，心說：祖宗啊，這個時候若是弄死葉大小姐，霍少将軍和世子爺都會出事吧！

“萬萬使不得啊。”文君擔心大長公主會突然一個念頭起，就命人暗殺葉棠，“葉大小姐得留下來。”

大長公主鳳眸輕挑，半老徐娘的年紀，一颦一蹙依舊風情萬種。歲月從來都不敗美人，尤其是瘋狂的美人，她的眼底始終有一團不滅的野火。

“我原以為，這葉大小姐故意在我兩個兒子之間徘徊。眼下看來，是慕卿自作多情。對了，慎之那邊的情況可打聽清楚了？”

倘若大長公主發現，葉棠是兩個兒子都想勾搭，她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今日一試探，察覺到葉棠對衛子衍并無意，這才打消了大長公主的殺意。

文君如實回禀：“回殿下，霍少将軍已與裴大人多次談心，他的确是喜歡葉大小姐。可眼下看來，世子爺也中意葉大小姐。”

兄弟倆喜歡同一個女子，這就難辦了。

大長公主本不該插手，卻又是私心作祟：“我該幫幫慎之。”

文君愣住：“可是殿下……世子爺也是您的親骨肉啊！”

大長公主卻說：“我此前的确打算讓慕卿納了葉棠，是葉棠自己不情願。既然，他二人并非是情投意合，我又何必亂點鴛鴦。況且，我虧欠了慎之太多。慕卿從小有父有母，可慎之是個孤兒。”

文君：“殿下的意思是……”

大長公主罕見的露出慈母神色：“按着我原先的性子，葉棠此人根本留不得。可如今，我不能傷了兩個孩子的心。葉棠可以留下，可到底……只能成全一個孩子。看架勢，葉棠和慎之是兩情相悅，既是如此，我當然偏向慎之。”

文君：“……”

殿下當真不是偏心？

碧落院外。

衛子衍的步子稍緩，葉棠才得以勉強站穩，她胳膊肘吃痛，因着方才一路小跑，雪膩無暇的面容浮上一層淡淡的嫣紅，狐貍眼瑩潤潋滟，氤氲着薄薄一層霧氣，眼神似怒含怨。

衛子衍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凝在了她臉上，看着葉棠半張的豐/盈/粉唇，衛子衍忽然無比清晰的明白了內心渴望。

呈現他面前的少女，宛若一朵将将綻放的帶刺薔薇，鮮嫩、明豔，極具挑戰。

她一身刺，讓人不能輕易靠近，但又忍不住想要挨近。

旁的女子與她相比，一下就顯得索然無味。

葉棠喘着氣，趁着衛子衍失神的剎那，揮袖拂開了衛子衍的禁锢。

衛子衍愣在原。

他感受到的，是葉棠的決絕和疏離。

葉棠不像之前那樣，溫柔沁甜的喊他一聲“二表哥”。

衛子衍不是癡兒，一眼看出葉棠眼下不在意他，甚至是在故意遠離、排斥他。

兩人四目相對，葉棠稍稍平複氣息，她實在是怕了這對母子，這便直接離開。

衛子衍氣極反笑。

他急匆匆而來，是因着擔心她會被大長公主殿下懲戒。

可是她倒好，如此這般不知好歹！

“站住！”衛子衍一聲低喝。

葉棠駐足，到底是不敢徹底得罪了這尊冰山。畢竟，幾年之後，衛子衍就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葉棠剛側過臉看他，衛子衍便堂而皇之問道：“還有二十六天，你可考慮清楚了？”

此言一出，衛子衍當即後悔。

此話，顯得他有多麽迫不及待似的。

他其實更想說：日後不準和霍晏禮走近。

可他又以什麽身份這樣要求？！

那該死的占有欲，讓衛子衍一度失控。

可他終究又是一個理智之人。

更是素來厭惡世間的男女情愛。

所以，他此刻心緒極為複雜。

一面想順遂心意，另一面又被理智所牽扯。

此刻，葉棠一怔，上輩子為了自保，深受爛桃花影響，這一世是她一開始眼拙，沒能認對恩人，她也承認是自己的過錯。眼下，她不想與旁人牽扯不清。

她與衛子衍一樣，是個理智到極致的人，很清楚自己內心所想。

這一世，她只要霍少将軍。

葉棠眼神堅決，但，她剛要開口說話，卻被衛子衍打斷。

“這幾日，你每天去青玉閣，我有事與你商量。”似是很不想從葉棠這張嘴裏聽見任何否定的話，一言至此，這便延長而去，半點不逗留。

衛子衍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出什麽事來。

他已經在腦子裏将某些不可言說的畫面，演繹了數遍。

這廂，葉棠只能将剛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方才，衛子衍拂袖而去，背影蕭索，獨留給她一陣小香風。

細一聞，也是冷松香的味道。

葉棠：“……”

霍晏禮與衛子衍的喜好，還真是一般無二。

葉棠不明白，她與衛子衍之間還有什麽事需要商量。

曹屠已死，她所知道的一切，也都已經告知了衛子衍。

霍晏禮回到鎮國将軍府後，唇角笑意一直都散不去。

他喜歡葉棠眉目含笑的模樣，時刻都想要見到她。

只要一想到，餘生若是可以與葉棠長相厮守，他便覺得，漫漫浮生皆是歡喜。

“少主，曉青城此人，與宮裏的人有聯系。如少主猜測，他的确行蹤可疑。此人過于謹慎，咱們的人好幾次都被他發現了。”

玄青大步走上前，如實禀報。

聞言，霍晏禮臉色倏地冷沉了下去。

曉青城既然是葉棠身邊的人，從前一直在冀州，又如何會與宮裏的人有聯系？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此前就來過京都，并且時常與宮廷中人保持聯絡。

霍晏禮：“……”

此事，葉棠知曉麽？

若是葉棠不知曉，那麽曉青城此人太過危險。

霍晏禮籲了口氣，恨不能明日就将葉棠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如此一來，他就能堂堂正正保護她。

娶妻、大婚……

這個念頭在腦中浮現，霍晏禮一雙鷹眸忽然亮了幾分。

他已弱冠，自是可以娶妻。父親與母親皆不在世，祖母不會違背他的心意，他要娶誰為妻，全憑他自己的決定。

當日，霍晏禮再一次登門伯府。

他如此風風火火，自是驚擾到了衛子衍。

而讓衛子衍沒想都的是，霍晏禮是特意來将他的。

青玉閣亭臺下，僅擺放了一只杯盞，霍晏禮即便口渴，也只能忍着。又見衛子衍神色冷凝，周身似有煞氣，他懷疑是與自己有關。

無疑，霍晏禮是愧疚的。

可他還是很想親口問清楚：“表弟，你……是否心悅葉大小姐？”

霍晏禮哪壺不開提哪壺。

原本，衛子衍就不将世間的情愛放在眼裏，也鄙夷浮世間的一切癡男怨女。

讓他親口承認喜歡一個心機女子，不亞于是打了他的七寸。

又聯想到葉棠對他的冷漠與疏離，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而出：“不喜。”

衛子衍似賭氣一言。

霍晏禮卻當真了，旋即釋然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表弟，我打算求娶葉大小姐。”

衛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