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塵埃落定諸事畢

第110章 塵埃落定諸事畢

北冥翩義涼涼道：“那不就前功盡棄了？這三個月來，薛盟主想必過得不怎麽樣啊。”

北冥晏不理會，朝薛駱遷伸手，嚴厲道：“給我！”

薛駱遷緩緩搖頭：“阿晏，我自小習武，撐得住。”

“你撐得住什麽？若按照你這樣的說法，我也自小試藥！你為什麽要瞞着我做這些？你以為你這麽幫我，我就會領情？要是你有三長兩短我——”北冥晏頓了頓：“給我，我不要你死……”

北冥翩義左右看了他二人兩眼，白發掩蓋下的耳朵，也開始流血，卻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如今你們一個身能抗毒，一個身有劇毒，倒是，咳咳……倒是極為般配。不必着急，我已經給你們預備了一個，更好的容器。”

北冥晏驚訝道：“什麽容器？”

薛駱遷攥緊了拳頭，沉聲道：“不行。”

北冥翩義笑道：“呵呵，真是目無尊長，我看小晏就是你給帶壞的，罷了，反正我也活不過這‘無月散’，畢竟是卻岚的畢生所學，還不如，讓我救你們兩個。”

“不行，前輩。”薛駱遷皺眉，再次拒絕：“您相信我，我可以為他驅毒，我做得到。”

北冥翩義壓根就不搭理，指了指地上的散落的劍：“這把劍，名叫生藍，今日我便給你了。照你爹的話去做，逢山就不必再用了，至于鬼泣，連同逢山一起封了去吧。還有這個……”

老人說話很明顯，又開始有氣無力了，舉起手攤開給薛駱遷看：“從今日起，你便是北冥家主，這枚玉牌……”

薛駱遷剛要推回去，北冥翩義便強硬塞到他手中：“他不要，你必須要，就算我這個老頭子最後的請求了。”

可是薛駱遷到底是外人，不姓北冥的，怎麽能要？衆人都圍觀着不敢說話。

“還有，記住……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一定要毀了，小晨刻在溫泉石壁上的劍法心經……”北冥翩義一邊說，一邊緩緩地阖上眼睑，安詳得形同初生嬰兒沉睡過去一般。

北冥晏心下一沉，伸手輕搖：“師父？！你睜開眼睛啊，師父？！師父！！”

“前輩？”

“前輩？！”

“北冥家主？”

“北冥前輩……”

一下子，一直旁觀的衆人都忍不住上前，所有人都圍住了北冥翩義。

“師父？！”

躺在北冥晏懷裏的老人突然炸起，揪住北冥易的耳朵：“我還沒死呢！你吼那麽大聲做什麽？小易，方才你叫我什麽？”

“師……祖父，祖父！”

北冥翩義再轉頭向葉笑雲。

葉笑雲乖巧地低聲道：“祖父。”

即便他們并非血親，可北山上朝夕相處的那些年，以及此刻、日後，這位老人都将永遠是他的長輩和親人。

“嗯……可惜，小昱此刻不在山上。”

北冥昱被姬家人安全地轉移到山下驿站，遂此刻不在山上，剩下的謝涼，恐怕北冥翩義恨鐵不成鋼，并不想見。

北冥晏只顧着流淚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北冥翩義也沒有為難，緩緩地閉上眼，似乎是很累了，他一閉眼，便有血淚滑落。

北冥晏輕聲叫道：“外祖父……”

“外祖父，對不起，我、我從未想過要去了解您，即便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我也只顧着怨恨您。因為您說弟弟死時的輕描淡寫，我一直怨恨您，從未想過您是否有苦衷，從未想過，您究竟是不是那樣的人，我甚至都沒有問您一句……我從不曾了解您，外祖父，對不起，求求您，不要死，不要……”

北冥翩義艱難地睜開眼，勉強笑道：“他……咳咳，咳咳……他可曾叫過薛堯衫了？”

薛駱遷搖頭：“還不曾。”

“嗯。”北冥翩義似乎很開心：“因為‘為時尚早，不合禮數’，對不對？哈哈，記得轉告你祖父，這場賭局，是我贏了，他的鎮山茶王，全歸我了，你們給我燒下來，不然我會托夢吓你們。

“我的咳咳……我的孫兒，還是要先喊我的。薛盟主，你看，我也快要死了，何不破例一次，你也叫一聲，我聽聽……”

薛駱遷毫不猶豫：“外祖父。”

“好，很好，很好。”北冥翩義再次看一圈圍着他的衆人：“行了，小晏，別再哭哭啼啼的，你可是個好孩子，有你在，我很放心……”

“外祖父……？”

“你可是……最像……她的……好……孩子，最像……她……阿岚……”

“……”北冥晏俯身在老人安靜如沉睡的面上，靜靜聽了一會兒，直到薛駱遷拉他：“阿晏……”

北冥翩義，那個北山上愛喝茶愛清淨、絕世獨立的老人，已經走了。

“阿晏？阿晏！”無論薛駱遷再怎麽叫，北冥晏都一副呆愣住的表情，久久不動，一眨眼，豆大的淚珠垂落，怎麽也剎不住。

他哭得無聲無息，面上甚至不多悲戚，好像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麽事似的，好像他再等等，外祖父便會再次睜開眼睛看他似的。

衆人就這樣靜默了一會兒，葉笑雲忽然轉身，腳下生風，朝遠一些的二人奔去。

蕭衍被吓了一跳，立刻追上去：“葉笑雲？！”他沒有看錯，方才那一瞬間的葉笑雲，臉色當真是難看得可怕！

薛駱遷等人被他這麽一叫，都循聲望去，再回頭，北冥晏還是呆着。

薛駱遷對姬如垣和南宮卿水吩咐：“拜托你們看着阿晏。”

姬朝星忙道：“我和你去！”

“你留下，他身上帶着毒粉，你扛不住。朝星，阿晏就拜托給你了。”

想想那害死北冥翩義的毒粉，姬朝星還是決定不去添麻煩了，極快道：“好吧，那你自己也要千萬當心！”

霍慎方遲疑不決，既覺得自己該去幫忙，又想留在北冥易身邊，被姬朝星按住肩：“沒事，他和葉笑雲足矣。”

那可是當世兩大年少成名的武學奇才，“刀劍之子”和“笑面蒼雲”，薛駱遷和葉笑雲啊。

葉笑雲率先沖了上去，短匕首直取柳骧寒的咽喉，因為在調息，柳骧寒根本就沒有動，匕首被北冥晨擋住了。

葉笑雲并沒有殺紅眼，和平時比起來，神色也只是嚴肅了些，不再說話了而已，可蕭衍和薛駱遷都知道，這就是葉笑雲起了殺心的征兆。

北冥晨從柳骧寒腳邊取了劍，剛與葉笑雲招架兩招，蕭衍便緊随其後趕到，後是薛駱遷。

他武功不差，若是葉笑雲一個或是薛駱遷一個，短時間內，并不見得就會占下風被擒住，只要撐到柳骧寒調息過來，就萬事大吉。

但薛駱遷和葉笑雲，這兩個江湖傳聞極度不和的人，打起架來竟然十分配合，逼得他不得不一退再退。

就在他要退到柳骧寒面前時，柳骧寒忽然拍地而起，一把奪過他的劍，兩邊一甩，力道大得足以讓進攻的三人退了好幾步。

薛駱遷低頭一看，虎口被震出了血絲，提醒道：“小心些。”

蕭衍點點頭：“葉笑雲……”話都沒說完，葉笑雲已經不見了蹤影：“葉笑雲？！”

薛駱遷道：“不必擔心，他不會魯莽。”

西南葉家的秘傳之術，藏匿生息，取人首級于無形之中。

蕭衍四下一看，果然不見葉笑雲。他方才還以為葉笑雲沉不住氣，一個人沖上去了。

只是忽然，就在瞬息之間，身旁的薛駱遷一個人沖了上去！

“喂！”蕭衍定睛一看，柳骧寒和北冥晨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穿着白衣錦袍，緩緩靠近，猶如鬼魅。

蕭衍看清了，那不是薛駱遷！居然是北冥晏！再回頭一看，人群中哪裏還有北冥晏的身影？

他竟忘了，葉笑雲如鬼魅般的輕功出自北山，想來北冥晏要跑，姬朝星等人是看不住的。

薛駱遷急着過去，便是怕北冥晏受傷。

就在北冥晏即将接近柳骧寒時，柳骧寒似乎察覺到了，轉頭順帶一掌揮過去，北冥晏也一掌揮出，似乎想要與之直接硬碰硬。

薛駱遷實在趕不及了，大喊道：“阿晏！！”

就在這時，一個人閃身擋在了北冥晏的身前。

“噗——”

柳骧寒那一掌根本來不及收，當胸拍在了北冥晨身上，薛駱遷也在下一刻趕到，抓住北冥晏掠到旁邊。

“你在做什麽？！”

兩聲怒吼，出自兩個人，北冥晏舉起手掌給薛駱遷看，解釋：“是毒|藥……”

薛駱遷氣急：“方才你明明是以身犯險！”

北冥晏愣了一會兒，低聲道：“……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薛駱遷無言地看了好久，摟過他擁到懷裏，緊緊抱着：“……那算我們扯平吧。”

北冥晏沒有表态，将頭埋在薛駱遷的臂膀裏。

另一邊，北冥晨卻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無法回答柳骧寒的問題。

柳骧寒難以置信，連問了好幾個：“你在做什麽？！”

方才他被北冥晏自身後偷襲，轉身以掌抗衡，他苦心孤詣培養長大的徒弟，也是心愛之人的孫子，居然在這個時候！挺身擋在了北冥晏身前！替北冥晏擋下了他這一掌！

他的掌力他自己清楚，這當胸一掌，北冥晨決計是活不成了。

北冥晨的眼神略有些迷茫，輕輕笑道：“師父……我……”

在做什麽？自然是在護着我大哥啊。

正文完

卷五：蜀山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