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一百一十一塊錢

那你不如來問我。

這句話在北北的耳邊一直回響着, 怔楞來一會後,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秦浚長得高大, 說話很是沉穩,但樣貌依稀能看出來是清隽的,年輕時候長得一點不差。

北北怔怔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這個跟自己很像的男人。一時間沒能回神, 還是黎敏咳了聲, 看着北北問:“我先走了,你們聊吧。”

秦浚點了點頭:“你去那邊吧。”

“好。”

黎敏走後, 北北頓了頓問:“我問了,你會說嗎?”

秦浚眉目冷淡的看着她, 低嗯了聲:“會, 你問吧, 想知道什麽?”

北北思忖了須臾,問了個讓秦浚出乎意料的問題:“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秦浚一愣, 有些詫異她會問這種問題:“我出現在這裏很奇怪?”

“當然。”北北又不是傻, 之前在市區拍攝這人不出現,現在在這山窩窩裏拍戲, 反而出現了。稍微用腳趾頭想一想,她也能感覺出來一點的不對勁啊。

秦浚神色淡淡的,看着北北的那雙眼眸深邃不見底,讓人看不清楚裏面到底藏着些什麽。其實北北很害怕跟這樣的人相處, 總感覺自己什麽心思都會被他一眼看透。但偏偏, 她又好像不那麽的害怕秦浚。她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 總而言之,就是覺得……說不出來的詭異。

“是有點奇怪。”

北北沉默,想聽秦浚接下來要說的話。

秦浚看着北北,思忖了片刻道:“剛剛想問黎敏什麽問題?”

聞言,北北反問了一句:“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秦浚擰眉,看着北北說了句:“性格還真是像。”

北北一怔,嘴邊的那句像誰沒問出來,只保持着安靜,她迫不及待想要從秦浚的嘴裏知道答案了,她想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那個答案。

“黎敏的妹妹黎棉,你聽過名字吧?”秦浚說黎棉二字的時候,很明顯的語氣變得溫柔了不少。

北北安靜的聽着。

秦浚笑了笑:“周盛能查到的,基本上都是真的,只不過有一點周盛不太清楚。”

“什麽?”

“她在哪裏。”

北北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的男人:“在哪兒?”

秦浚頓了頓,低頭看着北北:“就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了?”

“想。”她怎麽會不想,最近這段時間,北北連做夢都想要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童家的人,是不是真的就那麽的惡心,那麽的過分。

五年的光陰,她根本就不敢去想黎棉到底遭遇了一些什麽。

秦浚開始說故事了,其實跟周盛說的很像,唯一一點不一樣的是,童家的那個人,其實并非是故意把黎棉給拐走的,黎棉确實有第二次被拐走的經歷,但那是幾個流氓,而童父恰好看見了,救下了黎棉,正因為當時黎家自顧不暇,黎家恰好被上頭查出來出了問題,每個人每天都惶恐着,根本就沒人注意到黎棉不見了,甚至是說,沒有人注意到黎棉是被拐走了,最開始黎棉走的時候,只說去朋友家住兩天,畢竟那會黎家每天都有人上門盤問,怕影響黎棉的心情,所以黎家是贊同她出去走一走的。

直到,三天後,黎棉都沒有聯系家裏,黎家的人才慌了。

只是那會,黎棉已經被起了別的心思的人給帶走了,關了起來,童父是聰明的,躲過了所有人的盤查,還給黎家跟秦家指了一個錯誤的方向,讓所有人都以為黎棉是再次被拐賣到了偏遠地方,所以那會開始,黎家跟秦家的查找方向,便再次的落到了碼頭港口的那些地方,而不是選擇市區,更沒有想到是曾經見過面的一位商人。

黎棉被徹徹底底的關起來了五年,期間那個關着黎棉的地方是一棟別墅,而別墅下面還有地下室,黎棉就那樣,被關在了房間裏面,房間裏有吃的喝的,最初的一段時間,黎棉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着,那個人每半個月去一次,每次去的時候都把吃的帶上,足夠黎棉吃半個月。

最初,黎棉想過自殺,但童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後來給她機會的時候,黎棉已經被檢查出來有了孩子,那個時候,為了孩子,黎棉更是不會自殺了。因為以前被賣過的原因,黎棉的身體本就弱到不行,最初的時候,黎棉跟秦浚都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而秦浚對于孩子,說實話沒有太大的想法,只要黎棉好,秦浚怎麽樣都無所謂。

所以在某些時候,便沒有那麽的注意了。

而童父,之所以動了心思要把北北留下的時候,是因為他正好在被家裏催着要生一個兒子,他對黎棉到了一種病态的癡迷和執拗。

童父允諾黎棉,只要她願意跟着自己,便同意她把孩子生下來,并且養着。

黎棉沒轍,在當時的那種情況,為了保全自己來之不易的孩子,只能是答應。但她沒想到,孩子一生下來,黎棉一眼都沒看到過,童父就告訴她,因為她難産的緣故,兩者取其一,孩子死了,她活下來了。黎棉當然不相信,但只要跟她接觸過的人,都說了這樣的話。

即使是黎棉自殺,童父也依舊咬定北北已經死了。

生無可戀的黎棉,每天都在不想活下去的階段中生活着,但她卻再次的被看管了起來,每天都有人陪着,手被綁着,無論她想做什麽,都做不了,除了吃飯上廁所的時候,黎棉的手铐會被解開之外,她再也沒有任何的時間能逃走,能去做其他的,例如……自殺。

直到,她被童母發現,黎棉才算是看到了希望。

她跟童母見面,每一次都在激怒她,但卻依舊沒能逃出去。直到某一天晚上,童父來了這一棟別墅,試圖對黎棉行不軌之事,在之前,每一次童父過來,黎棉都要自殺一次,撞牆,每次把頭撞的頭破血流的,各種的方法,黎棉都試過,而童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她有點喜歡,亦或者是對自己太過于自信了,他總堅定着,黎棉有一天會喜歡自己,對這種事情,雖然有過好幾次的強硬的強迫,但終歸是被黎棉的堅決給吓跑了。

而黎棉,雖然知道自己沒什麽希望能逃走,但她卻依舊想要保持自己的身子,即使是死,她也不願意給這樣惡心,恐怖的男人。

兩個人就這樣耗着,直到童母出現。給了黎棉新的希望,那會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着,連童母這麽恨黎棉的一個女人,都一直告訴她,她的女兒已經死了,別抱任何的希望了。甚至連死去時候的照片,都給黎棉看了。

黎棉對此深信不疑,整個人基本上是崩潰的。關了五年,精神早就已經不正常了,黎棉什麽極端的事情都做出來過,而正是因為她的精神不正常,童父對她的戒備少了一點,安排在黎棉身邊的,更多是醫護人員。

逃走的那天晚上,是童父先來找過黎棉,童父一走,童母便帶着另外的兩個男人出現了。

黎棉怎麽會願意受這樣的侮辱,她當下便想着死了算了,她跟那人糾纏着,一個人只要病到了某種境界,大概就真的什麽都不害怕了。

後來,黎棉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逃出來了,她朝着最熟悉的地方走。童父關着她的那一棟別墅,在半山腰上,距離黎家有幾十公裏,黎棉用自己最後的一點意識,往前走着。

直到,走回了黎家。

倒在黎家家門口的時候,她人已經奄奄一息了。即使是黎家的人,在最開始看到黎棉倒在門口的時候,也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

北北聽完後,一直都沒說話。

晚上的風吹着,明明是夏日的風,帶着一絲暖意,但卻讓北北從腳底覺得冷,透心的涼,好像怎麽都捂不熱的冷。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聽到的,北北只知道自己問了最後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她還活着嗎?”

秦浚看着她,點了點頭:“你想見她嗎?”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見黎棉,她叫了自己的仇人二十年的爸媽,她不知道黎棉能不能原諒自己,即使黎棉能,北北自己都邁不出心底的那道坎。

原本她以為,這種事情或許只有電視劇才能看到,但她從不知道,在自己的身邊,還能有比電視劇更狗血,更讓人難以接受度呃事情發生。

童家的那個人,到底是鬼迷心竅了嗎,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會把那麽好的一個人,軟禁起來,甚至想盡了辦法的折磨她。

北北難以想象,黎棉的精神到底是有多好,才能堅持這麽久下去。

眨了眨眼,她努力的把想要溢出來的眼淚遮掩着,“她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秦浚點頭:“回來之後,沒再說過話。”

不然,秦浚早就找童家的人算賬了。

黎棉逃回家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回去的,更沒有一個目擊者,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發瘋,所有人都放下手裏的事情陪着她,沒有人敢問她遭遇過什麽。她的精神一直都不正常,秦浚更是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陪了整整一年,再之後去查那些事情,就已經沒有半點的線索了。

更別說北北的存在了,黎棉因為精神問題,已經完全把自己一個已經‘死掉’的女兒,從記憶裏删除掉了。所以秦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北北的存在,畢竟那個時候,黎棉很難有孩子的檢查,也是真實存在的,所以所有人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直到北北在大屏幕上出現,最初的時候,秦浚對這些事情都不關心,還是在參加一個聚會的時候,有人提了一句說怎麽感覺那個誰跟秦浚長得很像,還有人開玩笑問是不是秦浚的孩子。

那會,秦浚沒怎麽好奇,也沒去關注,直到有一天在家裏,電視開着,黎棉從房間裏跑了出來,嘴裏一直喊着孩子,秦浚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了北北的長相,那是她在參加一個節目的采訪的報道,秦浚拉着黎棉的手,看完了整個采訪,才恍然的覺得不對勁,而黎棉的嘴裏,一直在喊着孩子。

秦浚驚恐,總有一種直覺出現,讓他覺得自己跟那個人,是有關系的,所以才會着手去調查,這一查……便查出了所有的事情。

從證明北北不是童家的孩子,到知道那些事情是童家做的,再到百分之九十确定北北是黎棉生下來的孩子。

從确認之後,秦浚便在收集證據,一個足夠把童家的那個人判死刑的證據,而北北這邊,才會讓黎敏出面,先接觸接觸,想要稍微的知道她的一些想法,甚至于她對自己身世的認知。

最開始黎敏的接觸,也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秦浚發現,周盛也在調查這個事情,他才敢确定,北北對自己的身世很是清楚,她知道自己不是童家的人,她想要調查自己真正的身世,秦浚把這些都一一确定了之後,才會按耐不住的出現在了這裏。

兩人的對話結束之後,這一邊保持了良久的安靜。

直到秦浚有些着急,他頭一次在除了黎棉之外的人面前,表現出了自己的緊張。在沒有看到真人的時候,秦浚沒有多大的反應,但現在看到北北,他會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一點點。

這是他的女兒啊,前二十多年從不知道的女兒。

“北北。”

北北一怔,看着旁邊有些動容的男人。

她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等拍完戲,我們去做一個鑒定吧。”

秦浚颔首,嗓音沙啞的應了一句:“好。”

北北嗯了聲,剛準備說自己先走了,身後便再次的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北北。”

她眼睛一亮,驚訝的回頭看了過去,是周盛,不放心自己老婆的周盛,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了。

看到周盛的那一瞬間,北北瞬間心安了。

現在的她,只有周盛在身邊,才足夠的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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