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

第 54 章

陽光進廚房,能看見竈上的熱鍋往外飄着氣,旁邊等候的男人姿态散漫,一手鍋鏟,一手插兜,時不時不經意往身後瞥。

一道流理臺相隔,趴着個面露苦色的痛苦男人,雙手握成拳,像忍痛到了極致。

溫斯珺在等孟川穹開口要臺階,這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報複,被報複的人礙于領導的話愣是不敢吭聲。

不知該說悲哀還是該說愚忠。

他就想看看孟川穹能忍到什麽時候,腸胃不好的人真想拉肚子,一秒都等不了。

咕嚕嚕。

這不是煤氣上的鍋煮開了,聲音來源于孟川穹的肚子。

這會兒他的腸胃在進行很激烈的鬥争,打得難分難舍,使得他站立難安。

要不是有這桌子在撐着,他得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雖然現在也沒好看到哪裏去,但終歸比丢份要好那麽點。

“聽人說,炒河粉就得油多才好吃,以前我去外面吃飯沒懂廚師為什麽恨不能倒整桶油進去炒,直到現在我掌勺,明白要是油少了,飯容易粘鍋。”

嗤啦。

這是另一個燃氣竈被點燃的聲音,刺耳的孟川穹感覺肚子要兜不住了,這聲音好比想上廁所時候旁邊有人吹口哨,加速某種神奇的化學反應。

孟川穹條件反射捂着屁股,繃不住開口了:“W,你行行好,這頓早飯到此為止吧。”

“嗯?”溫斯珺等來了想要的臺階,擰小燃氣火苗,轉身正眼看苦着臉的孟川穹,“什麽意思?”

“我為我在游輪上的所作所為道歉。”孟川穹舉起手,一臉痛色,“對不起,我不該咄咄逼人,更不該在旁煽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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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事你放到現在來道歉,未免不太合适。”溫斯珺說。

孟川穹驚了,心裏敢怒不敢言。

不讓別人不分場合的道歉,你不分場合報複就可以,多雙标啊。

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這頭是鐵着不低不行。

孟川穹忍氣吞聲:“以後你可以對我随叫随到,甭管私事公事都能讓我做,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誰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友好交流天生會有第三個人轉達給何檀。

所以孟川穹的這項承諾就是脫褲子放屁。

他以為溫斯珺沒那麽清楚,實際上這段時間就從和薛簡青的閑談裏知道這些‘潛規則’,說來說去,孟川穹還是沒真心待溫斯珺,把人當傻子騙呢。

“你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溫斯珺不鹹不淡的,也沒直白說這早飯還要不要吃下去。

沒個準信的事最讓人害怕,孟川穹不知道能不能走,擡起的腳又放下,對着他一臉的欲言又止。

鍋開了,白色泡沫從鍋蓋邊緣冒出來,水蒸氣頂得鍋蓋發出嗚嗚嗚的呼叫聲。

溫斯珺拿過疊好的抹布掀起鍋蓋,又調小火力。

泡沫消散,水蒸氣散去,能看見躺在鍋底的火紅的龍蝦和同樣火紅的湯汁。

一大早吃這麽熱辣的菜,得是多好的腸胃才能經受住沖刷。

孟川穹腿肚子有點軟,暗自祈禱他對組織知道的沒那麽多,今天摸爬滾打也要先把這關給過了。

孟川穹咽了口口水:“W,我、我身體不太舒服,能不能先離開一小會?”

“孟先生不想吃我親手做的菜了?”溫斯珺問,“這可是我親自為你準備的佳肴,你不吃完是對我的不禮貌,傳到何檀那兒,恐怕對你我影響都不太好,你說呢?”

整句話通篇下來就最後一句給孟川穹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他們之間屁大點的事都要傳到何檀那,這合作還能不能繼續了?

再說,讓何檀知道他不吃溫斯珺做的飯,擺明是他問題更多,吃虧的是他。

孟川穹頓時明白騎虎難下有多痛苦了:“不是,我離開一小會,馬上回來,這頓早飯肯定要吃的。”

“我一個人做飯太無趣,有孟先生在旁,能解解乏。”溫斯珺勾了下唇角,怎麽看都不像真心。

天殺的。

孟川穹在心裏罵了一長串的國粹,到嘴邊什麽都說不出來,慘得是他一個勁叫的肚子。

終于,抵達腸胃能承擔的臨界點,咕嚕聲頻繁,孟川穹只覺得肚子越來越疼,屁股恨不能分離出去自己找馬桶。

這個時候不是忍能解決的,孟川穹丢棄所謂的尊嚴和臉面,彎着腰夾着腿:“W,我真的不行了,對不起對不起,往後你讓我往東我從不回頭看西,你讓往南,我絕不去北,以你馬首是瞻,違背誓約,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做他們這行的,發誓比不過狗撒尿,腿一擡就是一下。

不過溫斯珺也沒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以孟川穹的身份,能用到的地方還多着,不能把人得罪太徹底,狠狠給過個教訓就算了。

他頭也沒回揮揮手:“我等你回來用早飯。”

身後頓時響起皮鞋奔跑踩地的噠噠噠聲,一連串的,跟小馬兒奔跑似的。

剛火急火燎竄出門碰上去而複返的薛簡青,這女人畫着淡妝,身着黃色長裙,美豔不可方物,她見孟川穹一臉急色,伸手欲攔人。

“什麽情況,跑哪去?”

“別、別搞,真有急事,你讓讓,求求你姑奶奶,別添亂,要拉□□裏了。”

孟川穹的話跟掉豆子似的砸到薛簡青耳朵裏,她一臉驚詫,還想拉着人不放:“什麽?”

“哎呦。”孟川穹忍不了一點,猛地扒拉開她的手,跟個受驚兔子一樣竄沒了影子。

“什麽啊?”薛簡青驚疑不定地往裏走,邊走邊分析孟川穹的表情,待到客廳聞見一陣香辣的火鍋味,勾得人饞蟲直流口水。

她順着香味快步進去,最終在廚房看見掌勺大廚。

“你在給孟川穹做飯?”

“這對他來說不是美食。”

溫斯珺半側身,那邊還有大半盤沒下鍋的白米飯,加上流理臺擺放的雞蛋胡蘿蔔等配菜,薛簡青隐約猜到他要做什麽。

“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

“簡單的還是會的。”溫斯珺說,“在森林裏被人找到前還吃過兩個半生不熟的鳥蛋,從那之後,跟我姑姑簡單學過做飯。”

被丢棄在森林裏的時光可以說是他人生裏最痛苦、最不堪的回憶。

他現在坦然說出來,側面證明放下了。

薛簡青往流理臺邊一靠,低頭先看見沾着牛奶的玻璃杯,淺紅色表示着這杯飲品的不簡單。

她眸光微閃,擡眼看他,笑音裏帶着點試探:“你不會讓我和他一樣吧?”

“不會,你還沒到他那地步。”溫斯珺關了竈火,摘掉圍裙,“他不會再來了。”

“所以呢?”薛簡青看着他将圍裙挂起來,洗幹淨手,竟開始要将流理臺上準備好的食材蓋保鮮膜放進冰箱裏,“哎,你不繼續做了?”

溫斯珺看了她一眼:“我很有自知之明,做完是浪費食材。”

那麽願意給孟川穹做,就是為報複。

目的太淺顯易懂,反倒讓薛簡青啞口無言,這人有時壞也寫在臉上,真是讓人不知他是真傻還是扮豬吃老虎。

“算了算了,你別收,放着我來。”

食材弄成那樣再收回去也會被保姆拿走扔了。

薛簡青沒想着節約糧食,只是問:“你吃過了嗎?”

“阿姨送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溫斯珺回答。

對于一名成年男性來說,那點食物哪裏夠塞牙縫的啊。

前段時間保姆送來的早餐都是種類繁多,任他挑選,想吃多少吃多少。

今天這苛刻的态度絕不是保姆私下偷偷該的,大抵和何檀有關系,她很難不想到昨晚聽見的風聲。

“半夜和人促膝長談了?”

“你聽說了?”

“想從你嘴裏套話還真不容易。”薛簡青真服他半點不說心裏話的性子,“是,說何小姐從你這走的時候帶着傷,為避免帶來恐慌,早早封鎖這個消息。”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他的身份和何檀的關系早人盡皆知,哪有人不八卦的。

溫斯珺雙手抱臂站到一旁,板着臉:“我想你的那些同事對我有很大的意見。”

“也不算啦,他們還沒見過你。”薛簡青倒油入鍋,拉開冰箱取出六個雞蛋,“你應該見過畫殺,他很期待和你見面。”

“因為我讓他哥說了真話?”這是溫斯珺能想到唯一讓畫殺期待的理由。

“不是,機場一別,他對你念念不忘。”薛簡青回頭沖他笑,“真正字面上的念念不忘,他認為你是個很有趣的人,想早點和你熟悉做朋友。”

溫斯珺并不理解這些認為他有趣的人怎麽想的,放空了會思緒,再回過神,薛簡青已經摘下圍裙,把分好的三碗飯推到他面前。

三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蛋炒飯,還很貼心放上了下飯的香辣蘿蔔幹,連餐具都備好了。

薛簡青洗好手:“吃吧,吃完開個會,再讓孟川穹陪你做兩天複健,咱們就該回去了。”

這是何檀早安排好的計劃表。

即便溫斯珺處處想和她作對,但真到這時候,也要聽計劃行事。

現在他不是警察溫斯珺,是何檀手下一名正要經受考驗的打手W。

飯吃到一半,換完一身衣服的孟川穹焉頭噠腦的回來了,見他倆在吃飯,笑容都扯不出來。

溫斯珺報複完便沉默少言,悶頭吃飯。

薛簡青将人看了一圈:“幹嘛又換衣服?”

聞言,溫斯珺扒飯的筷子頓了下。

孟川穹一臉被哪壺不開提哪壺傷害到表情,瞪着還很無知的薛簡青:“你還沒猜我跑的原因?”

“沒呢,廚房給你留了碗蛋炒飯,還冒着熱氣,去吃吧。”薛簡青說。

孟川穹悲怆道:“我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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