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有一次，常青在我屋裏看到我的“獎狀屏風”，她都愣住了，原來獎狀還可以這樣用。

我從小到大的獎狀都被我媽媽保存下來了，後來她拿出一部分去定制了一個“獎狀屏風”。木架屏風，中間是镂空的，鑲嵌了一張張并排的獎狀。為了保存的更久，媽媽把每張獎狀都塑封起來。

常青說，她的獎狀從來沒有一張被貼上牆過。

一時間，不知道該心疼她，還是該心疼那些不被紀念的“勳章”。

正當我想要安慰她時，反倒是她來安撫我的情緒。

她說，害，又沒有什麽，不被認可而已，碎玉與月同舟，不分瑕光與清輝。

我說，你才不是碎玉。

她說，那你覺得我是什麽？

我說，你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劵，累上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酒千觞。幾曾著眼看侯王。

她料是沒想我會這麽說，突然展眉舒顏。

那次她來，正巧碰上我和媽媽出去玩，剛好坐得下。

後來到遺跡的時候，看着不負往日光景，實在哀痛。

媽媽念叨着“沈園非複舊池臺”。（我們不是在沈園，媽媽只是借喻）

我也附和着，是呀，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常青說，所以遺跡該被修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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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應該呀，古物是用來傳承的。

我說，對呀，不被修複怎麽能傳承呢？

常青說，我倒不這麽認為，遺跡是為了銘記，銘記那些歷史。榮耀是歷史，屈辱也是歷史，沒有這些痕跡，哪裏來的緬懷呢。

我說，修複了為什麽不能銘記呢，修複了才能更好的銘記，在不被看見的地方才不會被銘記。

一時間，好像戳到常青的痛處了，她微微低頭，眉頭輕皺。

我其實不敢想象她是如何長大的，母親早逝，父親不愛，周圍都沒有一個真正關心她，愛她的人，甚至對她都是惡語相向。

讀高中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十九班的常青是個怪人，為人冷淡，對外無物感，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在學校那個朝氣蓬勃的氛圍裏，她都像個冰冷的人，冷眼看過往，不談是與非。那個時候風靡全校的籃球隊隊長追她，她都冷眼旁觀。

相冊裏僅有的幾張笑着的照片還是因為初中考試考得好，大家圍在一起拍的照片，常青說過，他們初中班級氛圍很好，她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後來，到高中，好像找不到那種氛圍了，所以她喜歡上了踢球。我那時候還笑她，emo是因為自身磁場低了，下次磁場低的時候聽聽紅歌，讓國家的力量來影響我們，國家會給我們安全感。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說，我是說，就是要過的更好才對得起以前的辛苦歲月啦。你看我之前被拐賣的時候，被人打，還生病，還餓肚子……這不是過來了嗎，銘記那些不好的，不是讓我們沉湎其中，而是讓我們珍惜當下，讓現在變得更有意義。

媽媽說，好的壞的都值得銘記。那時候，林林的腿上都是傷，一瘸一拐的走着，小小的一個人，也不要我們背，不要我們抱，她爸爸那麽粗犷的一個人，跟在後面眼淚刷刷的掉。現在好了，一家人……

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媽媽，示意她不要接着說了。

常青點了點頭，嗯，銘記是為了當下更有意義。

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那次還受傷了？上次沒聽你說。

我說，那有啥啊，腿上的傷是山林裏面被草藤不小心的割破的，也沒怎麽挨打，那三個人裏面，小孩就不說了，那個阿姨還好，那個叔叔稍微粗魯了一點。

我又接着說，明明是出來看風景的，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們說點其他的。媽媽，我又看到哥哥在寫情書。

媽媽說，好呀，趙谷笙這小子不好好學習，皮癢了是吧。

我嘿嘿的捂嘴笑着說，可是，媽媽，哥哥都工作了呀。

媽媽笑着說，對哦，谷笙都畢業了，是該找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