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番外二：路夏的暗戀

番外二：路夏的暗戀

所有人都覺得路夏是個被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子，怎麽會跟沈念辭一樣，搞暗戀這套，追她的人都要拍到籃球場了。

人美心善，家世好，成績好，仿佛有了buff 加成，是小說裏人人難以忘懷的白月光女主。

可只有路夏知道，她不是，在她的人生裏永遠有一道缺口，一到怎麽也填不平的缺口。

而這缺口的名字叫：季朝瑜。

2012年，路夏即将升初中，但是那一年卻是電子和金融的裁員潮，她的父母不是同一個企業，兩個人很不幸的都被裁員了。

之後的生活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酗酒，母親也沒有了溫柔的模樣，也将路夏送回了鄉下姥姥家。

鄉下的生活是寧靜的，路夏第一次嘗試背着背簍想幫年邁的姥姥幹活，卻在路上摔了一跤，弄了滿身的泥濘。

沒經歷過這些事的路夏委屈的憋紅着臉，連哭也不敢。

“喲喲喲，這是那裏來的大小姐，平地都能摔倒。”一陣嘲諷響起，路夏甚至沒有勇氣去看是那裏發出的聲音，她只能低着頭，強忍着眼淚。

但是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明顯，她連頭都不敢回。

“你不會哭了吧！”身後的聲音明顯有些震驚。

緊接着，一個身影闖入了路夏的視線，她只看見了一雙洗得發舊，有些破爛的帆布鞋，在往上是一條黑色的褲子，只是泥濘太多了，有些看不出顏色。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小男孩明顯慌了，語氣裏都透露着懊惱。

“你就是，我知道我沒用，我什麽也幫不了我的姥姥，我就是一個廢物。”興許是對父母的不滿，和多日積攢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路夏有些聲嘶力竭，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着一顆。

小男孩更加慌了，他原本是想打趣，沒想到這人不識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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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哭了，我給你道歉。”

路夏不理，接着哭。

“給你買好吃的辣條。”

路夏不理。

“帶你去抓魚？”

路夏擡頭，用雖然濕漉漉但是卻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真的？可以去抓在水裏游的魚？”

“真的，騙你是小狗。”

路夏擦了擦眼淚，一邊應着，一邊點頭。

“你那頭跟潑浪鼓似的。”小男孩拿起身後的背簍，嘴裏卻打趣道。

“不是，潑浪鼓是橫着擺的。”

“我沒見過。”

“真的？”

“真的。”

“那有什麽好玩的，比起新奇的玩具，我更想回到老家，陪着姥姥。”路夏說起這些時，眼睛裏都是異常興奮的模樣。

她說：“我要在夏天陪着姥姥在院子裏一邊乘涼，一邊看星星，然後困了就睡在姥姥懷裏，姥姥搖着小扇給我講故事。”

“我還要在冬天，和姥姥一起坐在柴火邊，看着姥姥被火烤的紅紅的臉，那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我倒想去城裏看看，看看高樓大廈，看看車流不息的街道。”小男孩同路夏一樣，說起這些沒見過的事物，眼神格外的明亮。

“如果可以，我想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是13歲，季朝瑜的理想。

朝是初升的太陽，瑜是美玉，這也是季朝瑜父母對他的期望。

季朝瑜沒有食言，他帶着路夏來到了一條小溪，看着涓涓細流的溪水，路夏新奇不已，更重要的是，小溪裏真的有魚，雖然很小。

路夏根本移不開眼，季朝瑜拿出一個麻袋，然後放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然後放在溪水裏，季報瑜就讓她坐在一旁等。

路夏甚是好奇，連忙問道：“你放的是什麽？”

“糠。”

“糠？”

“你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季朝瑜有些震驚。

路夏搖了搖頭。

季朝瑜苦笑了一聲：“你可真是大小姐，米吃過吧，糠就是米的殼。”

“米也有殼？”

“知道你沒見過，給你看過更新奇的。”季朝瑜故作神秘将一個東西神神秘秘的藏在身後。

“什麽東西！”路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裏充滿了好奇。

季朝瑜伸出手，路夏湊過去一看，發現是貝殼。

“小溪也會有貝殼？”

“這是蚌殼。”

“那有珍珠嗎？”

“沒有，不過可以吃，就是太複雜了。”路夏對于鄉下的事物更加好奇了，而季朝瑜就是她的百科全書，他什麽也知道。

“等晚上我帶你去抓螢火蟲。”

“那它們會像動漫裏那樣，真的那麽亮嗎？”在城裏長大的路夏重來沒有見過螢火蟲。

“不會，它只有尾巴亮亮的，沒有那麽大的光。”

“那還有什麽？”路夏往季朝瑜身旁湊了湊。

夏天散發着炙熱的氣息，但同樣，夏天也是一個青春湧動，激情澎湃的季節，夜晚蟬鳴不止，兩人在不知不覺裏動了心。

季朝瑜在路夏心裏可厲害了，他知道什麽可以泡水，什麽可以吃，甚至知道什麽可以用止血。

季朝瑜，如果可以，我真想你永遠是風華正茂的少年。

季朝瑜，如果可以，我想你永遠在這一方土地裏，像螢火蟲一樣，有多大的能量就發了多大的光。

或者再去外面的世界發光，到時候，我一定陪你。

路夏度過了一個特別，快樂，有趣的夏天。

只是這樣的時間也過得很快，路夏還沒上完下半年的學，又被接回城裏了，原因是她的父母經商又賺了不少錢。

走得那天，季朝瑜笑着去送他了，他說：

你又要回去當大小姐了。

紮路夏的心是那句：我還是那個放牛娃。

這句話讓路夏感受到了失落，車慢慢往前開，而季朝瑜卻在後退，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就好像季朝瑜被時代狠狠的隔開，所有都在前進，唯獨他在後退。

2014路夏不顧家裏人的反對，轉學回了鄉下，認識了沈念辭，和她做了朋友。

也是她讓沈念辭認識了李應澤，倘若時間可以重來，那一天，那個下午，她絕不對說那樣的話，讓沈念辭陷進去十年。

那個時候，路夏成了天之驕女，家世好，長得好，追她的人越來越多，可只有那個帶她抓魚，捉螢火蟲的少年留在了她的心裏。

2019年，路夏即将高考，但她想表白那天，卻被季朝瑜搶先了。

“路夏，我很喜歡你，可是你是海裏的貝殼，太陽照在你的身上，你會發出絢爛的光，而我只是河蚌，別人甚至不願意食用的河蚌。”

“我們不能在一起，別再喜歡我了。”

“我也不能耽誤你，你說是吧。”

“你看你這個年紀都穿耐克，阿迪了，你再看看我，全身上下都是我在集市買的，全身不超過一百塊，你的一雙鞋可以買我十套衣服了。”

“我年年貧困補助拿到頭，夏夏，你不知道，高二有一天，我存了很久的錢給你買了生日禮物，可是看着你朋友送你的那些，我的價格連她的零頭都頂不上。”

“可是季朝瑜，這些我都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你的人生可以有錯誤，但是我不能耽誤你，你懂嗎？”

路夏突然覺得難受，那一刻她有些明白魯迅和閏土，小時候，他們是無話不談的玩伴，長大後，閏土有了舊社會的等級觀念，叫了他一生：老爺。

路夏突然覺得痛徹心扉，她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哭了好久。

季朝瑜，如果可以，我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那個夏天，是不是這樣一切都不會改變了。

路夏突然想起一首詩：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那一天，她流了很久的淚，卻沒有勇氣去挽回，季朝瑜，那個站在陽光下說着他要，“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少年終于還是“死”了，死在了腐朽發臭的日子裏。

季朝瑜，如果可以，我也想帶你一日看盡長安花。

*

夜晚，路夏收到了沈念辭的信息：

-夏夏，我釋懷不了。

這一次，路夏沒有勸他，而是回了一句：

-我也差不多……

2012年夏天，漫長，遙遠，那個夜晚的螢火蟲，整整亮了二十年，始終沒有盡頭。

但是那個夏天更像是黃粱一夢，一夢不醒，願夢不醒。

她一直在等，等那個夏天。

他一直在懷念，懷念那個夏天。

原來這場故事，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相遇即結束。

但是這場假裝釋懷，兩個人演了二十年。

2021年，路夏大學畢業，去美國之前回了一趟鄉下，季朝瑜出了意外，眼睛受傷了，可能再也看不見。

走之前，季朝瑜還是送了送路夏，他說：

“你還會回來不？”

路夏笑了笑：“會的，等你眼睛好了，我也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去一日看盡長安花。”

很多年後，路夏收到了季朝瑜的死訊，和一封信。

信上只有幾句話：

路夏，前一次你沒有失約。

後一次，你一句話騙了我三次。

路夏，如果能重來，我想我一定會勇敢。

可惜沒有如果。

路夏，下一輩子，別再相遇了。

你好好做你的天之驕女，我做我的放牛娃，就像你說的，在多大的地方，發多少光。

只是別再讓兩個世界的人遇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