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初晨的陽光很燦爛，絢麗的粉橙色霞光在廣闊無垠的天際熠熠生輝，好風好天氣，暖洋洋的晴空是撲面的好心情。

林尹澤一動不動地站在菌類研究所門口，目光冷凝，雙手插在兜裏，身體繃得很直。

今天的天氣真是糟糕透了，這光真刺眼。

林尹澤微閉眼，鋒利的眉眼匿着淡淡的冷郁，帶着若有若無的戾氣。

“浪子回頭，你信嗎？”

“真心……這種話也就偏偏你自己。”

少女的低語宛若一道道尖銳的刺刀，毫不留情地接連紮進他的心裏，揭開血淋淋的現實。

冷風裹着寒意，吹動他隐隐顫動的黑睫。

可偏生，他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歲雲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無情卻又是不争的事實。

是啊，林尹澤。

這話，你自個兒信嗎？

林尹澤自嘲一笑。

恍恍惚惚的。

林尹澤記起某次分手時，對方扇了他一巴掌，她沒有挽留和糾纏，反而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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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說了一句話。

她說。

林尹澤你真可憐。

當時的林尹澤是怎麽樣的呢？

具體的記不清楚了。

但好像是愣了瞬，随即不屑地轉身離開。

權當這不過是一個被甩了的女孩，強行維護自尊的話罷了。

可憐？

他可憐嗎？

林尹澤的心沒有來晃動了瞬，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一些壓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倏地快速閃過。

短短幾秒，他就好像看完了一部微電影，心底是說不出來的疲憊。

可憐……

林尹澤睜開眼，迎面對上耀眼的陽光，他不适地顫了顫眼。

他想，一定是天氣太冷，陽光都不暖了。

不然，他怎麽會感覺心裏在發冷，一股莫名的顫痛感令他陌生的同時，又藏着些許自己都沒發覺的迷茫和慌張。

沉默半晌，餘光瞥見某道身影。

轉瞬他就恢複成衆人眼裏溫柔多情的林神，只是含笑的桃花眼裏，冷意揮之不去，再熾熱的陽光也壓不住。

他面色平靜，溫柔完美的表情看不出半分破綻。

“或許你現在很得意？”

他頓了下，溫溫淡淡的聲音夾着寒意。

“慕圻。”

——

冤家路窄。

周潤韓有點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他猜測今兒個的黃歷上應該寫着不宜出門。

組會一結束，已經從單身孤寡行列脫出的慕圻就直奔菌類研究所而來，那點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對于陷入愛河的男人的一切反常行為，周潤韓全都理解。

有句話怎麽說的，英雄難過美人關。

老祖宗的話是有點意思在的。

好奇心驅使，他也挺想看看慕圻和歲雲這對剛确定關系的小情侶，在正式交往的第一天會做些什麽。

于是他光（死）明（皮）正（賴）大（臉）地跟着慕圻一塊來了。

結果。

喲嚯。

第一眼瞅見的不是慕圻，而是林尹澤。

周潤韓有些激動，沒有來的緊張刺激，偷偷搓着小手。

這家夥，一大早的發瘋就是為了讓他把歲雲和林尹澤的貼子壓下去，将林尹澤的風流情史再次拿出來鞭撻。

嗯，他是什麽都沒幹。

不過就是讓他淩晨熬夜發貼頂貼嘛，自己做了PDF動用版主權限頂貼嘛，再删了某些垃圾有害的評論嘛……

呵呵。

周潤韓只能說今兒個青大論壇的是真熱鬧，主人公就三人——歲雲、慕圻，還有林尹澤。

不知道的還以為三方會戰，狗血虐戀。

兩相對比之下。

都不用他們再做什麽，嗑林尹澤和歲雲的幾乎都不出聲了。

慕圻——真青大好男人。

林尹澤——真青大浪子。

詭計多端的男人。

就在他期待又擔心慕圻和林尹澤是不是要撕起來的時候，他突地瞧見慕圻平淡的神色起了波瀾。

他登時眼一亮，擡頭一看。

好家夥。

這是來撬牆角了？

兩人可是在朋友圈公開了的，青大論壇又鬧得火熱，他可不信林尹澤2G沖浪。

他瞬時拉響警鈴，盯着林尹澤的一舉一動，看着他對歲雲笑了笑，語氣貌似還很溫柔地說着話時。

周潤韓當即拉着慕圻的手往旁邊的草叢走，這是兩人的視角盲區，卻又距離不遠，估摸着正好能聽見二人的對話。

慕圻挑了挑眉，看向周潤韓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面無表情。

“……”

周潤韓：“你就不怕林尹澤使詭計拐跑歲雲？！”

周潤韓面色誇張，還張牙舞爪地伸手比劃，倒是比慕圻還反應激烈。

慕圻眼角輕輕掃了周潤韓一眼，流暢側線平靜又冷隽，眉梢一閃，似乎是在說“我會怕嗎”。

周潤韓也放下手了，一改往日那般撺掇慕圻趕緊去的着急樣，也學着他一樣十分平靜。

慕圻冷靜地看着周潤韓，周潤韓微笑回應。

三秒後。

慕圻單手插兜，随意懶散地跨步走向——草叢。

周潤韓翻了個白眼，嘴邊是了然不屑的笑。

小樣兒，還拿捏不住你了？

草叢離得确實近，兩人像是做賊般鬼鬼祟祟地躲在裏面偷聽。

周潤韓看着身旁表面雲淡風輕不在乎，實則就差舉個望遠鏡看的慕圻，啧啧一笑。

黑色修身羽絨服卷住挺拔落拓的身姿，慕圻倦着張臉，揚起的側臉線條清晰利落，清隽的面容很惹眼，冷淡又好看。但更惹眼的是他素來無太多情緒的面上，此刻唇線抿平，清淡眉眼中微不可察的緊張，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在乎。

周潤韓沒忍住輕嗤嘲笑。

聲音很小，那邊根本不會注意，只是他還是收到慕圻一記冷眼。

周潤韓立馬打了個噤聲手勢。

除了中醫研究有關，也就一個歲雲能令慕圻将偷聽牆角表現得如此認真了吧。

青大慕神，為愛聽牆角。

他真的，再一次哭死。

慕圻幾乎是一直皺着眉聽林尹澤表演深情。

當他聽見林尹澤說——

“那都是以前了，現在因為你，我已經改變了。就不能允許別人犯過錯後，迷途知返嗎？”

慕圻眸中冷光乍現，令一旁本悠閑吃瓜的周潤韓都忽地打起精神，心想，這林尹澤是懂裝可憐的。

正當周潤韓等着歲雲狠狠揭穿他的時候，他卻猛地聽見歲雲一句含笑的“迷途知返，當然可以。浪子回頭，當然也可以”。

只一瞬，寒冬席卷，冰天雪地，他的四周好像頓時風雪交加，空氣裏還裹着昨夜雨後的濕意，冷得他打了個寒顫。

周潤韓根本不敢去看慕圻的臉色，他唇角還挂着笑，可從他的視線看過去，他的眼底不僅沒有半分笑意，反而滿是冷意。

只是這冷意不是對歲雲，而是林尹澤。

慕圻笑得周潤韓瘆得慌。

周潤韓心裏咯噔一下，姐妹，不帶這麽玩兒的。

快揍他，不然他怕下一秒是慕圻沖上去了。

慕圻單手仍插在兜裏，冷着一張臉，卻是透着漫不經心的氣息。

周潤韓佩服，真是好心态，這會兒了還能裝。

不過，瞧見慕圻眼裏并無慌張，反倒是露着些許自信時，周潤韓有些疑惑。

幾乎是歲雲話音剛落，他就聽見她緊随其後的另一句。

“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漂亮！

他就知道，他歲雲妹子怎麽會被騙過去！

再轉頭看，慕圻唇邊的笑更真實了幾分，身上的氣息也柔和不少。

随着歲雲接下來的話，他心裏的敬佩愈發。

周潤韓以前只覺得歲雲這姑娘，看起來乖巧文靜的，但是其實內心挺堅定強大的。

但沒想到，她會看得這麽透徹，這麽清醒。

他不是沒撞見過林尹澤之前和別的女孩在一起時的濃情蜜意，她們不是不知道林尹澤的風流多情，只是都信了浪子會為她回頭而已。

小姑娘們倒也沒有錯，只是一腔真心，相信自己就是那個救贖。

——比起浪子回頭，她要的是從一而終的喜歡。

慕圻嘴角勾起一抹笑，寒意不再，眼睑處綴着的光是滿地的溫柔，陽光肆意，看着歲雲的背影，黑眸中透着笑意。

周潤韓輕嗤搖頭。

這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內心強大又清醒。

既然選擇對方，自是真心且信任。

果然，青大慕神和歲女神的愛情。

只會是勢均力敵，頂峰相見。

——所謂愛，共赴更好的自己和未來。

歲雲說完就離開，留下林尹澤在原地失神發呆。

少女字字清脆有力的話音，掀起漣漪波瀾。

她真的清醒也堅定。

不是不信浪子回頭，只是我愛從一而終。

浪子會回頭——

可我的少年愛的從來只是我。

——

林尹澤的話令慕圻知道，他應該是早就發覺他們站在這裏。

那看來，有些話或許也是想要刻意刺激他，故意賣力演着。

慕圻眼神閃了閃。

給周潤韓使了個眼神，他則不慌不忙地走到林尹澤面前。

慕圻擡起頭，看向林尹澤的目光很淡，一點沒有被人拆穿的緊張，也沒有聽見旁人同女朋友表白時的波瀾，就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他就是無意撞見一段平常普通的談話。

又來了，就是這副漫不經心，恍若毫不在乎的态度，更如細針紮進皮膚，密密麻麻的痛席卷全身。

忽的，嫉妒的種子在心裏發芽滋長，他開始嫉妒慕圻了。

憑什麽好的東西永遠都是他的，憑什麽呢。

林尹澤不甘心。

難道他就真的不如慕圻，他想要的，慕圻總是能搶走嗎？

“得意？”慕圻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得意？”

林尹澤覺得他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故意裝平靜。

“歲雲拒絕了我，甚至挺……”林尹澤頓了頓，明明自诩并未付出真心，可是再一次憶起女孩剛才的話，心中的異樣感和恍惚又冒出，他臉色微沉，“你贏了我，歲雲是你的了，你難道不是很得意。”

慕圻皺緊眉頭，似是不明所以，徐徐，他深深地看了眼林尹澤。

最後，他慢慢開口。

“第一，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兩人已經正式确定戀愛關系，她拒絕你難道有什麽不對？”

“第二，我會有得意和開心，那是因為她選擇了我，我們在一起了，得償所願難道不應該欣喜？”

“第三……”

說到這，慕圻停了下來，他看向林尹澤，緩緩道。

“我沒有贏你，因為你一開始就輸了。從未有過真心，談何真心？”

林尹澤面色微滞，被慕圻一語噎住。

安靜許久。

他看着慕圻，眼中有不甘和扭曲的複雜。

“那我們比一次，看看這次誰會贏，歲雲會是誰的。”

慕圻眼眸微眯，掠過深邃冷光，“我不會和你比的。”

林尹澤道:“你怕自己輸”

慕圻嗓音清冽低沉，望向林尹澤的雙眼，似有薄怒，也有憐憫。

“你是不是覺得兩男争一女，誰贏了就可以擁有那個女孩憑什麽呢”

慕圻的冷問，令林尹澤呆愣住。

“她是有獨立思想的人，不是我們充當戰利品的物件。”

“這樣自以為是的争奪，不過是赤裸裸的不尊重。除了會給對方帶去困擾，就是浪費她的時間。”

慕圻神色鄭重，也很嚴肅。

“歲雲是我女朋友沒錯，但她不是我的——”

“她是獨立且優秀的個體，她永遠只屬于她自己。”

她是歲雲。

她永遠是她自己。

聞言，林尹澤猛地擡頭，目光落向慕圻。

他似乎沒輸。

但好像，又輸得一塌塗地。

慕圻眼眸微低，薄唇抿緊，眼中的光芒看似鋒利又蘊着溫柔和慶幸。

何其有幸，他愛的女孩眼裏也有他。

——不是他贏了，而是歲雲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