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七月流火,天氣漸漸涼快下來,但汝南相較草原來說仍舊炎熱,讓聞姑射非常不适應。
楚狂瀾倒是頗為自得,只因蜀中的夏天比汝南還要難熬。
距上次自軍營歸來已有半月,拓跋劼很少出面,像是在逃避。但聞姑射知道他聽懂了自己的暗示,也聽懂了自己的警告和威脅。
轉眼就是乞巧節,汝南城中依舊熱鬧而繁榮,全無戰時的警備和壓抑,聞姑射心下雪亮:她的猜測快要成真了。
“狼主,”胡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聞姑射回過神來,看見桌上擺滿了各色鮮花和草葉,“選用一個顏色罷。”
聞姑射收回目光,望向廊下,看見了抱劍坐在一邊的楚狂瀾。
“楚郎,”她說,“來為我選一個顏色。”
于是楚狂瀾便起身、進屋,蹲在桌案邊,目光從一片花草間掃過,而後拿起了一朵紫色的鳳仙花:“襯你。”
聞姑射吩咐用紫色,胡女便端着其他的花退下了。楚狂瀾仍舊蹲在她面前,望着桌上用來染指甲的鳳仙花出神,許久才道:“小時候,每年乞巧,師娘也總要染指甲。”
“郎君和齊校尉一樣,都是蜀中人罷?”胡女搗碎了花,抹在聞姑射的指甲上,再用葉子包起來,“乞巧染甲多是西南傳來的,蜀中的女子愛染指甲。”
楚狂瀾笑笑,聞姑射卻面無表情地問:“誰告訴你們的?”
胡女幹活仔細,不曾擡頭,沒有注意到她陰沉的目光:“都是齊校尉與我們玩笑時說起的。”
“他今日在哪裏?”聞姑射又問。
“許是在過節。”胡女包好了指甲,站起來退到一旁,“齊校尉自有府邸,今日大抵是要陪夫人的。”
一邊的楚狂瀾擡起眼睛,問:“他已有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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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而立了,合該是有的,不過奴不曾見過罷了。”胡女笑道,“在我們草原,兒郎十五歲便該娶妻了。”
楚狂瀾的臉上當即浮現出深深的失望,聞姑射便道:“你先下去,一刻鐘後過來與我更衣,我這便出門去了。”
胡女聞言,擡手一禮,迅速退下了。
“你這師兄……”聞姑射笑笑,沒有把話說完。
現在楚狂瀾已經能聽懂她那些說一半留一半的話了,不由苦笑:“我原以為我們的感情總是很好的。”
“好與不好,哪裏是一個人能說清的?”聞姑射望着門外,目光也變得茫然,“就像忠誠與不忠、信任與背叛。”
還殘存着熱意的風穿堂而過,帶起滿屋花香,楚狂瀾看見聞姑射眼中轉瞬即逝的茫然,想起他們剛剛來到汝南的那一天,忍不住問:“那日在軍營,我離開後,你們究竟說了甚?”
“沒有。”聞姑射收斂目光,不多時,胡女便回來了。
她為聞姑射拆了包在指甲外頭的葉子、洗幹淨手、伺候她更衣,楚狂瀾站在正廳裏,聽見聞姑射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想去哪裏玩?今日花用,不算在你頭上。”
鬼使神差的,楚狂瀾回了回頭,看見聞姑射的身影投在屏風上,陰影勾勒出她的輪廓,顯現出她修長美麗的頸脖、勁瘦而平直的肩背、纖細卻有力的腰身。
“楚郎,”聞姑射又叫他,“說話。”
楚狂瀾猛地回過神來,他匆匆別過眼睛,甚至迅速地轉過身體,衣料相互摩擦發出很響的沙沙聲:“四處……四處轉轉便是了,哪裏需要花用?”
聞姑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換了一身普通姑娘家的打扮:“你想清楚,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片刻後,汝南王府後門打開,二人結伴而出,身後卻還跟着幾個打扮成家丁的護衛。楚狂瀾知道這意思,就和那日在閻鳳林的別苑裏一樣,這些人通通在借護衛之名,行監視之實。
但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又或許是因為汝南城到底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次聞姑射沒有多言,而是帶着這些人大大方方地上了街。
這一年乞巧節碰上了好天氣,街上行人重重,相互接踵,二人上街不過片刻,便已被擠出了一身薄汗。聞姑射常年居于塞北草原,鮮少會過中原節日,更不知道漢人究竟怎樣過乞巧,雖鮮少表露,卻滿心滿眼都是好奇。
“為何要過這個節?”聞姑射問,“可有甚來歷?”
楚狂瀾便向她解釋:“這一天是七姐的生辰日,要拜她的。”
“七姐又是誰?”聞姑射繼續追問。
遠方的人群沸騰起來,遠遠可見高大精巧的七姐神像乘着一輛由四馬拉就的花車緩緩而來,楚狂瀾示意聞姑射去看:“那便是七姐,傳說中下凡的仙女。”
按照汝南的習俗,到了吉時,便要請來七姐,繞城一周,供全城百姓參拜,以求神靈保佑。
聞姑射眯眼去看,問:“這神像看着舊了,竟也無人粉飾嗎?”
一旁的百姓聽聞,便道:“娘子不是汝南人罷?城中胡人多,這汝南王也不是漢人,乞巧節前些年都是不過的。只因今年從南方來的人多了,這才将七姐的神像請來,供大家拜一拜。”說完,花車靠近,那百姓便忙跪了下去,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低頭祈願。
聞姑射也低着頭,卻在想另外的事情。
很快,她感到楚狂瀾拉了拉她的袖子,側頭去看,便聽楚狂瀾問:“你可要拜?若要拜,跪我劍上,莫将裙子弄髒。”
聞姑射好笑地看着他:“七星龍淵是拿來供我跪的?”
“怕髒你裙子。”楚狂瀾只這樣說道。
“不跪,不拜。”周圍百姓大多已經跪倒伏拜,聞姑射卻仍站在原地,看向緩緩行來的花車,“除了騰裏,無人能得我跪拜,我不拜神,我就是神的化身。”
聽見這句話,楚狂瀾才發現,周圍跪拜的多是漢人百姓,而胡人百姓則大多站在原地,偶有表示尊敬的,便以右手覆心,微微低頭,幾乎無人跪下。
“這是為何?”楚狂瀾問。
“七姐不是我們的神,祂肥沃不了草原上的水草,也喂不飽我們的牛羊,我們對祂抱有敬意,但絕不會跪拜。”說完,聞姑射以手覆心,低了低頭。
楚狂瀾則在花車到的前方時跪下拜了一拜,心中默念着他已經去世的師娘。
待花車緩緩行過,街上便又擁擠起來,幾個護衛被擠出去老遠,已經沒了蹤影,楚狂瀾只得張開雙臂,将聞姑射護在胸前,陪她往前走。
人潮大浪将楚狂瀾擠得一歪,他蹙眉道:“你怎總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人多便熱鬧,”聞姑射笑道,“且讓我看看,這是甚?”
話音未落,她的手中便多了兩個巴掌大的小泥偶,原是二人順着人潮一路被擠到了道路兩旁的小攤前。攤主是個兩鬓斑白的老翁,聽見她問,呵呵笑道:“客,這叫磨喝樂,常買去給小孩兒玩的。”
小泥偶皆手持大蓮葉、穿半臂衣裙,唯有表情各異,大都是笑臉,少見有幾個哭臉的,聞姑射便挑了兩個畫得傳神的,一個劍眉入鬓、面無表情,一個眯眼咧嘴、笑得不懷好意。
“像罷?”聞姑射拿給楚狂瀾看,将那個面無表情的泥偶放到他的頰側,“當真是像。”
楚狂瀾接過她手中那個笑着的泥偶,也舉至她面前,面無表情地說:“你真要我說這樣一個醜東西像你?”
聞姑射哈哈大笑,正要掏錢,卻見楚狂瀾已經摸出幾個銅板,遞給那老翁。
“喲,”聞姑射笑道,“見了師兄,可算是有些銀錢了。”
“那是咱們緝拿逃犯的一百金。”楚狂瀾護着她離開,說。
一聽這話,聞姑射猛地停下腳步,扭頭看他:“我怎不知?”
“那日你叫我進城買巴豆時所取,”楚狂瀾道,“一直要給你,奈何你日日心不在焉。”
聞姑射秀眉高揚,看着他:“你倒來怪我?”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點笑意,楚狂瀾擋開撞上來的百姓,失笑道:“豈敢。”
先前被擠出去老遠的護衛這才匆匆追來,一個兩個如臨大敵,生怕人丢了。待到看見聞姑射,松了口氣,為首那人道:“狼……娘子怎走得那樣急?叫人好找。”
眼見護衛跟來,聞姑射斂去笑意,冷道:“爾等要是追不上,便叫郁久闾英來。若郁久闾英還是追不上,便去叫拓跋劼親自來跟着我吧。”
幾人一聽,當即大驚失色,忙道不敢,聞姑射冷哼一聲,帶着楚狂瀾走了。
二人出來時已是下午,如今行了半日,天邊已經擦黑,到了點香橋的時候。
香橋由各色的裹頭香搭建而成,一早便放在官府門外,由城中百姓自己攜香而來,親手搭建。待到黃昏,香橋搭好,官府便裝上欄杆、紮上彩花,再由八人齊擡至城外點燃。
眼見百姓們都往城外去,二人便也跟去看熱鬧。
星海倒灌、銀漢迢迢,這一夜群星閃爍,照耀四野。
香橋長寬各有數丈,點燃時大火沖天而起,卷起香風,彌漫城內。漢人們雙手合十、閉目許願,胡人們則互相挽着手臂,圍繞燃燒的香橋開始跳舞。
夜幕下的汝南城中響起高亢悠遠的歌謠,百姓們聚在一起,拉手、轉圈、跳舞,男子的衣袍随風飛揚、少女的佩飾丁零作響,長歌如風浩蕩,響遏行雲,一直傳到天邊那一座鵲橋的盡頭。
楚狂瀾看向身旁的聞姑射,那張精致美麗的臉被火光照亮,她的睫羽纖長,遮住了如星月明亮的雙眼,額間花黃栩栩如生,偏偏劍眉英挺,為她掩去女子嬌柔,平添了幾分飒爽英氣。
看着那張臉,楚狂瀾的眼神變得柔軟,金玉铠折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楚狂瀾又想起了在山寨的那一晚,匕首鋒芒森寒,幾乎凍住了他的心髒。
香橋即将焚盡,熱氣翻湧,撲在他的身上,如七姐之手,将他推到聞姑射的面前。
楚狂瀾朝她伸出手,聞姑射先是一愣,旋即爽朗大笑,握住他滿是刀繭的右手,一臂舒展,雙足蹬踏,帶着他一起跳胡旋。
她的長裙伴随旋轉的動作綻開,如回雪飄搖,仿若草原上生生不息的蓬草迎風而舞。聞姑射旋身張臂,衣袖翻飛,帶起一片風聲嗚嗚,剛勁如蒼狼白鹿奔掠而過,楚狂瀾大步邁開,追上她的腳步,如追尋寶珠的骊龍。
剎那間,聞姑射身形一轉,迅如疾風,如露如電,長裙迎風飛舞,如覆草而來的白霜冰霰,又瞬間在驕陽下飄飛而去。
楚狂瀾兩步追上,他身輕如燕、縱橫騰踏,眨眼間牽起她的手、攬住她的腰,二人便擁在一起,急轉如風。
人群中爆發出喝彩,無人知曉舞者是誰,唯有焚盡的香橋和滿天繁星中的七姐見證那于暗中升起、再也無法忽略的情愫。
南瓜棚下,楚狂瀾頭暈目眩,以七星龍淵拄地,差點穩不住腳步。聞姑射則站在一旁哈哈大笑:“楚郎啊楚郎,你這一身本領當真白學,這便叫你目眩神搖了嗎?”
緩神半晌,楚狂瀾才直起身體,而後又在南瓜棚下落座,招手示意聞姑射來。
“怎麽?”聞姑射上前到得他身旁坐下,“這又是甚習俗?”
楚狂瀾仰頭望着頭頂繁星滿天的夜空,道:“聽七姐的悄悄話。師娘說,若聽見,日後便有千年不渝的好姻緣。”
聞姑射看向他的眼神開始變化,片刻後,她笑着站起身來,揶揄道:“你莫不是将五官中郎将抛去腦後了?這叫甚好姻緣,我好心帶你出門玩兒,你竟咒我。”
話音未落,楚狂瀾才記起聞姑射口中的那病痨鬼未婚夫來,登時面露窘态,聞姑射卻像是沒看見,又道:“好哇,分明是你要來求你的好姻緣,哄着我陪你!”
楚狂瀾的臉霎時就紅了,他不自在地摸了摸發燙的耳朵,尴尬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聞姑射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很快面無表情。她的目光開始變得銳利、帶有審視,充滿了威懾。
良久,她才問:“楚郎,我一直不曾問你,你可知你師父是如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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