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我都已經記不清上次來雲中是何時了。”
拓跋清嵩蹬掉靴子,兩步跑進屋內,滾到榻上。
“這地方當真比不得汝南。”
“慎言。”齊淩風緊随其後,抱劍站在一旁,兩道劍眉緊緊皺着,“當年你阿耶就是從這裏出發,一路南下,筚路藍縷,方才攻下豫州,受封汝南。”
榻上的拓跋清嵩聞言,翻了個身,仰面看他:“我說齊淩風,你一個漢人,怎對我阿耶往事這樣熟稔?說來簡直如數家珍般,你就不恨?”
齊淩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反問道:“恨甚?”
“恨我阿耶殺了你的族人。”拓跋清嵩道。
“我的爺娘兄弟、骨肉至親,就是我那些所謂族人殺的。我要報仇,也被族人攔下。”齊淩風平淡地說,“寫兩封信,一封送回汝南,一封送去盛樂。”
屋內安靜片刻,拓跋清嵩緩緩從床榻上坐起來,疑惑地看向他:“要寫甚?盛樂的信又要給誰?”
“給你阿耶舊部。罷了,還是我來寫,你去備一只信鴿。”
“出何事了?”拓跋清嵩問道,“為何突然這般着急?”
齊淩風卻答非所問,而是反問道:“你來時,你阿耶可有別的交代?”
“只叫我萬事當心,若有棘手之事,全聽你的便是。”
“那便聽我的。”齊淩風冷聲道,“這城中有不好相與的故人。”
一聽這話,拓跋清嵩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是何故人?為何不好相與?你與他有何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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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淩風斜過眼睛看他,目光中帶着威脅,拓跋清嵩倏地噤了聲。
良久,他的雙唇動了動,眼底浮現出些許不安,又試探地問:“信……為何要送去盛樂與我阿耶舊部?盛樂早已是狼主的天下了。”
說話聲戛然而止,他似乎猛地意識到了什麽,眼底的不安很快轉變為驚恐。拓跋清嵩捂住了嘴,瞪着眼睛望向齊淩風。
良久,他悶悶地聲音才緩慢響起:“今上要殺我?”
“未雨綢缪罷了,靜觀其變,待收到回信,再行動作。”
齊淩風不欲多解釋,只抱着劍獨自往外走,拓跋清嵩跌跌撞撞地追出來,急道:“信鴿哪裏飛得出去?到處都是狼衛的海東青!”
“總有辦法。”齊淩風沉吟片刻,道。
“可——”
這時,走到門前的齊淩風猛地停下腳步,拓跋清嵩快步追上他,只見府門半開,半遮半掩的縫隙裏漏出人影憧憧。
拓跋清嵩下意識抓住了齊淩風的手臂,他劇烈地顫抖着,眼中透露出恐懼。
齊淩風在原地站定,叫來門房,問外頭何事。
“無事無事。”門房老實答道,“只是軍中吩咐,現下狼主與今上都在城中,萬要仔細些,又道是各位世家大人的府邸也要守護,故而來了這許多人。”
齊淩風握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他微微側過臉,看向拓跋清嵩,目光深而沉,帶着考量。
片刻後,他松了劍,問:“可知是誰的命令?”
門房思忖片刻,方才回憶道:“為首的将士都穿銀铠,想是禁軍。”
“狼主,人都散出去了,四方城門業已處于監視之下,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另外,慕容謹離去後不久,禁軍就入城了,說今上有令,要加強防衛。”
“禁軍?有點意思。我知道了。”
拓跋嬛站在城樓上,望着西北的方向,風從陰山下吹來,帶來草籽的清香,撲在她的臉上、身上,将她垂落肩頭的細辮吹動,發出珠翠相撞的叮當聲。
“另有一事。”那狼衛又道,“小薩滿适才來信,問何時回盛樂。”
數只海東青在城牆上展翅盤旋,拓跋嬛眯眼去看,笑道:“盛樂有甚好玩兒的?我才至雲中,她便要回去,難不成急着會情郎?”
狼衛頓了頓,方才失笑道:“狼主哪裏話。”
“那你有情郎不曾?我可認識?”拓跋嬛又問。
“都沒有,都沒有。”狼衛笑着擺手,拓跋嬛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始終沉默在一旁的大薩滿一拄神杖,示意她收斂一點。
笑聲漸小,拓跋嬛倚在城牆上,問:“閻鳳林會騙我嗎?”
大薩滿搖了搖頭,伸手按在狼衛的肩膀上,只見狼衛頓了一頓,而後道:“不會。有我在,無人能騙你。”
“那他與我說這話有何深意?”拓跋嬛歪頭看她,眨了眨眼睛。
這時,一顆小小的黑點自城中深處飛出,掠過城牆,高空中的銜風收了翅膀,飛射而下,帶着瓢潑的鮮血落在城頭,扔下一具尚且溫熱的鳥類屍體。
狼衛從死鴿子腿上的竹筒中取出信箋,雙手呈給拓跋嬛,拓跋嬛沒接,只是取出肉幹喂海東青。
大薩滿則上前取了信,片刻後,狼衛又替她說道:“或許他與那刺客是故人,不好明言。你知道,中原人是很講道義的。”
拓跋嬛唔了一聲,無意識地摸了摸銜風的爪子,蹭掉那雙玉爪上的血,銜風叼着肉幹,轉了轉腦袋,金色的鷹眼裏流露出疑惑。
“齊淩風……”她将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我小的時候,他便在拓跋劼身邊了。”
傳話的狼衛語氣稍嚴厲了一些,大薩滿的雙唇緊緊抿了起來,繃成一條直線:“豢養刺客,那便正好治他一個阿黨之罪。況且齊淩風與竹影堂的關系,拓跋劼說不清。”
拓跋嬛無所謂地說:“他真要造反,便不會讓兒子來了。”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誰不知人皇心思?”大薩滿道,“拓跋劼若來,兇多吉少。”
城牆上的銜風吃完了肉幹,又張開翅膀,直沖雲霄。
拓跋嬛眯着眼睛,目光随着那縮成小小一點的天鷹遠去,對大薩滿的辯駁不甚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在軍中威望甚高,到得雲中、殺掉人皇,屆時狼主與百官都在他的手中,就算盛樂駐軍據此不過十裏,亦無人敢輕舉妄動。”
“國不可一日無君,屆時城中只有他一人,既是嫡又是長,誰敢不服他?”
神杖砸在地上發出锵锵的金鐵撞擊聲,發出帶着斥責的警告,拓跋嬛擡起手活動肩膀,笑道:“說說而已,別動氣,傷身的。”
說完,她伸手在大薩滿飾有鹿角的肩頭拍了拍,緩步向前走去,大薩滿立在原地,良久,才将信箋遞與狼衛,跟了上去。
狼衛走在最後,拿着信箋請示:“狼主,這信?”
“無妨,送出去的信不會只有一封。”拓跋嬛走在最前面,頭也不回,“将海東青都收回來罷,之後若有信來,放他們進去。”
長安距雲中近兩千裏,滿朝文武随天子舟車勞頓多日,早已疲憊不堪,于雲中休整數日,方才準備動身。
臨行前夜,天子于宮中正殿宴請群臣,美酒佳肴、酒池肉林,城內燈火通明、綿延十裏,熱鬧非凡。
數十宮婢肩扛酒壇,一齊彎腰,将壇中美酒傾入池中,烈酒順着盈滿冰塊的酒池蜿蜒而下,流入大殿,剎那間冰霧萦繞,宛若瑤池仙境。
衆臣行禮落座,拓跋勖坐在主位上,閻鳳林随侍在側,偶爾向右瞥上一眼,拓跋嬛正百無聊賴,右手反複把玩着幾枚骨骰。
烈酒下肚,殿中逐漸活泛起來,待到一輪溜須拍馬結束後,閻鳳林便叫得歌舞伎來,幾曲舞畢,便是酒至酣時,閻鳳林又命人上來摔角助興。
彼時盛樂來人多是諸族族長及武将,極好飲酒,宴飲未半便已喝得面紅耳赤,一場摔角尚未結束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為首的武将身材高而壯,如小山般魁梧,他脫了外袍,解掉頭飾,先朝拓跋嬛一禮,而後又朝拓跋勖一禮,點了一人,便兀自要上臺去。
拓跋勖的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色,只因這武将點的那人乃是如今的朝堂新銳,年前方才與南邊打了幾場勝仗,正春風得意。
骨碌——
僵持之時,一枚骨骰從主位上飛下來,掉在地上,一路滾到那武将腳邊。上位的拓跋嬛坐直了,微微向前探身,伸手道:“撿來。”
“狼主稍待,且讓我與這漢人比上一比——”
拓跋嬛面不改色,她甚至仍舊微笑着,語氣卻已變了:“狼主叫你撿來。”
管弦絲竹聲戛然而止,殿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上,拓跋勖的臉色陰晴不明,拓跋嬛則坐得很直,一雙眼睛微微垂着,看向那武将。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短短一瞬,那武将仰着頭,盯着她的眼睛,而後彎下腰,撿起骨骰,恭敬上前,以雙手捧到她面前。
拓跋嬛用食中二指夾住那枚骨骰,淩空在他的眉心處重重點了兩下,武将便低着頭,沉默地退下了。
而後,她笑了笑,偏過頭對拓跋勖道:“南邊歌舞,一群莽撞漢子哪裏懂得?阿兄不若着人擡球搬鼓,命舞姬跳一曲胡旋罷。”
拓跋勖聞言看向她,目光沉沉,頗為陰晴不定,良久,他正要開口,階下便又有人道:“狼主說的是,漢人的東西,我們怎麽懂得?”
“漢人自有漢人的好。”又有人道,是随拓跋勖從長安來的官員,“否則怎會有那樣多的人學漢人的話、穿漢人的衣裳?”
先前那武将已重新落座,聞言冷嗤一聲,道:“漢人有句話,叫作數典而忘其祖,你們要學漢人,也得搞清楚自己在學甚。”
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盛樂來的人、長安來的人、文臣、武将、漢人、胡人,個個面色怪異,有的不悅、有的難堪、有的嘲弄,更有的面帶畏懼,皆望向主位上的拓跋勖與拓跋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人皇代表着漢人,只因他一統中原、推行新政、革俗漢化;狼主則代表着胡人,控制着雲中以北的領土,那裏有肥沃的土地和數不清的牛羊,是所有胡人永恒的家園。
不論匈奴人也好、鮮卑人也好,還是其他的胡人都好,這些馬背上的民族,将力量奉作信仰,以骁勇為刀劍、榮譽為盾牌,而拓跋勖的新政打破了他們的信仰,威脅了他們的利益。
大殿內沉寂良久,拓跋勖方才冷笑一聲:“你看的書倒挺多。”
“不比主上。”那武将微笑,卻口出惡言,“想來每年伊慕那節,主上都在長安城中看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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