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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廷彥眼睛瞅着天花板上關閉的燈，仔細盯着燈罩上的花紋，語氣平淡地說：“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去支使他們兩個。”

“還說沒有。”黎未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剛才我看到了，他們兩個往這邊走，你就鬼鬼祟祟跟在後頭。”

“鬼鬼祟祟？”這四個字來得太意外，廖廷彥心裏底氣足了點，哼哼着看向黎未，“你竟然這樣說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跟他們還用鬼鬼祟祟？

……病房來來往往那麽多人，根本都不用刻意躲的。

在這一刻，廖廷彥說話的語氣那是相當的理直氣壯。

理直氣壯到，黎未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

黎未垂眸細思。

到底是病中，她的思維不是太活躍。總覺得腦中思緒一卡一卡的不太連貫。

還沒想明白，肩上驟然一沉。溫暖包裹了她。

“你怎麽跑出來了。”廖廷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緊了緊，把她包裹得更牢一點，“剛好一點就不安分，穿那麽少也不怕病得更重。”

黎未看了眼廖廷彥。

現在的他只穿了一件襯衫，外罩駝色羊絨衫。幹淨清爽，着實不算厚。即便醫院的屋裏打了空調，他這樣走在走廊裏，也真夠受的。

不想他在走廊裏多待，黎未沒有多辯解，也沒有在這兒多停留，拉着他就往病房走。

還沒到病房門口，迎面走來一位老人家。身材清瘦，頭發花白，精神很好。

黎未歡喜地喊：“段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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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大夫剛剛開完會，正找不到裏頭那小姑娘呢，從病房裏皺着眉頭往外走。

聽到黎未喊，他開心地笑了起來。

下一刻。

“你這小孩子！太不聽話了！生着病還亂走？嗯？”段老大夫吹胡子瞪眼地去說黎未。

廖廷彥看不過去了，濃眉緊擰，不悅地說：“您不是開會呢？趕緊回去繼續開吧。沒事兒別在病房裏亂轉悠，這兒病菌多，再傳染了您。”

段老大夫忍俊不禁，眉目裏透着愉悅，樂呵呵去看廖廷彥，“喲，這是又護上了？之前急吼吼來求我給她治病的也不知道是誰。”

說着話的功夫，段老大夫用眼神“命令”黎未回病床上。

黎未老老實實地縮進了被子裏。

鑽進被子的時候，她想起來還披着廖廷彥的外套。蹿下床，把外套塞回給他，然後呲溜一下鑽上床。

廖廷彥那個氣啊。

他給她外套就是不想她冷着。

她倒好。

還回來的時候再凍一回！

廖廷彥心裏不舒坦，也忘了跟前的那位老人家了，趕緊跑到桌子邊倒了一杯熱水，端了給黎未喝。

“趁熱。”他語氣不太好，“出一身汗散散涼氣。”

黎未閉眼躺着裝沒聽見。

廖廷彥堅持地拿着杯子在床邊。

黎未沒轍了，磨磨蹭蹭地坐起來，咕咚咕咚喝完。

廖廷彥放好杯子，看她躺好，又給她掖好了被角，這才想起來屋裏還有個人。走過去，有些歉然地喊了句：“外公。”

段老大夫知道他的脾氣。

平時看着挺機靈的一個孩子，遇到了黎家那丫頭就變得緊張兮兮的，生怕那丫頭有個一丁半點的不好。

所以老人家也不跟他計較，笑着點點頭，示意廖廷彥送他出門。

黎未一直拿眼睛瞅着段老大夫呢，看到老人家要走，趕緊喊了一嗓子：“段爺爺再見！今天多謝您了。”

段老大夫真是越看越喜歡這姑娘。

多可愛多漂亮的孩子啊！

廖廷彥送外公出門的時候，段老大夫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什麽時候帶小未回來叫一句‘外公’啊。”

整天叫“段爺爺”，怪見外的。

知道外公話語裏暗含的意思，廖廷彥唇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揚了幾分。

“放心。”他的聲音透着愉悅，雖然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地錯開，段老大夫依然能夠聽到他篤定的聲音，“很快。”

·

這天晚一些的時候，黎未再次見到了尹淑蘭。

尹淑蘭來的時候，廖廷彥去給黎未買吃的了，剛好不在屋裏。

提着一籃子水果進屋，尹淑蘭看黎未正合着眼，當她是在睡着，就沒過去打擾，悄悄進到裏面，把水果籃擱到了桌子上。然後默默地站在床邊，認真地看着女兒柔和的眉眼。

突然——

黎未猛地睜開眼，不悅地說：“你又抽煙了？”

這一聲來得太過突然。

尹淑蘭一個不防備，給吓得不輕，差點脫口而出就承認了。

不過，到底也在商界沉浮那麽多年，定力還是有的。剛開始的驚慌過去後，尹淑蘭緩了緩定下神，她冷着臉說；“我沒問你怎麽病了，你倒是反問起我來了。怎麽？心虛？”

黎未沒有說話，只往下縮了縮。這回，被子遮住了她半張臉，只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明媚的眼睛，看上去真是很像黎正躍了。

想到那個男人，尹淑蘭的心情又差了一些。下意識探手到口袋裏，摸到煙盒後又改了主意。

這裏是病房，此其一。

還一個，女兒病了，聞不得煙味。

尹淑蘭最終松了手。

黎未一直看着她的動作，等她把手抽出來後，輕輕地說：“媽，你支氣管不太好，別經常抽煙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口香糖試試？”

“誰說我心情不好了！”尹淑蘭怒瞪過來。

黎未抿了抿唇，保持着沉默。

她也不知道尹女士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吸煙的。

只是聽躍爹無意間提過一兩句，好像是當年被什麽人傷了心，開始染上了煙瘾。後來懷了她，尹女士才試圖戒煙。

只不過煙瘾這東西也沒那麽好對付。

等生完她後，尹女士又重新開始吸煙了。倒是比起之前來好了許多，沒有抽得那麽兇了。

黎未弱弱氣氣的樣子讓尹淑蘭一陣心煩。

卻不是不喜歡女兒這個樣子。而是，女兒長得太像她爸了，多看看她，就多想到了黎正躍。沒轍的事兒。

尹淑蘭把手重新塞進衣袋裏，“你啊，好好養病，別多想事兒，別多走別多跑。有什麽事情，找林在溪他們幫忙就行。至于廖家。”

雖然不喜歡女兒和廖家人走得太近，可是廖家的長輩們人是真的好。而且，廖家對黎未也是真的不錯。

尹淑蘭到底沒能說出什麽中傷廖家人的話。

只叮囑了句：“男人沒幾個好人，就算和你關系親近了好多年的，也不一定信得過。你自己掂量着點。”

這話來得有點莫名其妙。

如果是以往，黎未一定會仔細想半天。

可是她現在病着，腦子昏沉沉的，實在繞不過幾個彎兒來，最終只能點點頭，“哦”了一聲當做回答。

母女倆不算親近。

相對着老半天都想不起來能說什麽。

尹淑蘭又待了幾分鐘就準備離開。

黎未試圖挽留她，“你不多坐會兒了？”頓了頓，聲音輕了一點，“我明後天的應該就能好了。到時候回臺裏錄節目，你要不要來看。”

尹淑蘭握着門把手的纖長五指略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毅然地把門推開。

“不了。”她說，“下次吧。”

而後決然離去。

·

廖廷彥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黎未縮在被子裏靜默的樣子。

別人看到她這樣，或許以為她只是安靜地躺着。

可他從她的目光和神色透出的些許情緒裏，瞧出了她隐藏的不開心。

“怎麽了？”廖廷彥放下食物，快步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遇到什麽事情了？”看一眼桌上多出來的水果籃，“有人來過？”

黎未的心裏堵得難受。

面對着他，有些話自然而然地就能說出口。

“剛才我媽來過。”黎未的嗓子澀得厲害，“明明想見我。可是非要躲着我。你說，為什麽呢。”擡起臉，問廖廷彥，“你說，為什麽那麽不待見我？”

小時候把她丢開。

她長大了，能自力更生了，不會造成麻煩了，依然不肯和她多待。

這是為什麽呢？

廖廷彥擡手，給她把鬓發捋順。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想不通，有這麽一個乖巧可愛懂事的女兒，那對夫妻倆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但是這些話他不能說。

多說一個字兒，都是在紮這丫頭的心。

“心裏不舒服？”他身子微彎，俯身看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着比平常更舒朗些，一手插兜，一手指着自己胸前，“是不是想求安慰。是的話就直說，不用轉彎抹角地來暗示我。”

黎未撇臉，冷嗤，“你少臭美了。誰稀罕。”

“別人我不管。你稀罕就行。”廖廷彥戳着她臉頰，低喃：“看你這倔脾氣。”又朝她張開雙臂：“來吧。就算賭氣，也不在這個時候。要不，就算是我主動好了。”

黎未從嗓子眼兒裏哼了一聲，“幹嗎。”

“算我主動求你讓我抱一會兒。”

廖公子擡眼望着窗外，輕哼道：“很久沒抱了，我想回憶一下是什麽感覺，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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