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芍北朱

她橫眉冷對，雙眸冰冷地看着飄忽走進的南無夜，只見他形神不變，薄唇輕啓，“對嗎，北朱。”

“你早就知道了？”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從你來地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神和魔終究是不同的，即便你可以隐藏，我也看得出。”南無夜淡淡道。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收留我這個隐患？”

“地府不是我一魔獨占的地府，你的去留，我無權決斷，神魔混戰，天下歸元，多少神隕落，又有多少魔誤入歧途，即便你是神，但也不一定是出于惡意，只要于地府有利，那留下無妨。當時的我，便是這樣想的。”南無夜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事實證明我當時的判斷是對的，你銷聲匿跡了幾百年，幾百年裏相安無事，反倒給九司帶來了安寧，我倒該謝謝你，白芍。”

“別叫我白芍！”她怒目圓瞪，眸中卻帶着凄冷與悔恨，“白芍是鬼的名字，不是我的名字。”

“那好，那我就叫你北朱。”南無夜手掌焚燃着幽幽的火焰，聲音冷了下來，一時四野疏齊，聲消死寂，“當我重新叫你這個名字的時候，便是意味着你已經是地府的敵人，我留你不得。”

“是麽。”白芍聲音方落，瞬間山崩地裂，開裂的大地縫隙中瞬間鑽生出無數鬼屍來，木讷而兇殘地奔向南無夜，南無夜見狀心生厭惡，擺擺手，看着地上一堆堆積起的亡靈灰燼，搖頭道，“你明知奈何不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搭上自己幾千年的修行呢？”

“從南華在這時間消失的那刻起，我便不再是我了。南無夜，你這種冷漠無情的鬼是不會懂的。白芍手指飛速變動，指揮又一波陣鬼逼近，她的眸中跳動着生生不息的火光，似是幽靈在森森發抖作舞，聲音逐漸變換出不同以往的濕冷，憑空而生的壓力包裹着四周，連同夜幕都一齊徐徐沉降下來。

“或許我真的奈何不了你，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扶桑神木已毀，沒了這一層庇護，你以為鳳栖梧會袖手旁觀嗎？地府又會存在多久？”

南無夜蹙眉，他冷眼旁觀着眼前這個已經冷笑發狂的女子，心裏滋生着無盡蒼涼，世界總是把最美好的東西在你面前一一粉碎，他對于白芍的叛變早有預料，卻未想到她竟是如此癫狂。

他随即道，“千年前神魔交戰你尚且是神界大神，六界多有美名，即便是神魔不兩立，那也不必如此大動幹戈，這般耗損修為地大肆動用攝魂咒，只怕最後只會落得油盡燈枯的下場。又何必白白舍了性命為鳳栖梧鋪路呢？他能給你的好處，你若停手，我必百倍奉上。”

北朱是神界四神之一，功力修為深不可測，若是一味強打猛攻，只會兩敗俱傷得不償失，讓鳳栖梧趁虛而入，到那時，地府将患于失守，千年積業毀于一旦。

所以，目前最好的策略，便是勸說白芍停戰，避免地府有更大的損失。

南無夜負手而立，冷冷看着面前不斷破土而出的鬼屍，他周身籠罩着一圈圈墨色光暈，鬼屍稍一觸及便化為塵埃，可即便如此，他也對面前的陣鬼生出幾分疑窦來，地府的游魂厲鬼都是登記在冊的，即便是白芍暗中将酷刑司大獄裏的鬼厲一齊放出，也不至于會憑空而生這麽多。

白芍似乎注意到了南無夜的沉思，她凄厲一笑，白的發青的嘴唇在冷風中尤為滄桑，“怎麽，終于意識到了嗎？”

她正視着南無夜，眼睛幽幽發着冷光，“即便加上煉獄中的惡鬼，也湊不齊我所需要的陣鬼鬼屍數，你一定在想，眼下這些多出來的陣鬼是哪裏來的？”

說着嘴角一咧，滲出一抹鮮血，滴落在不染塵埃的勝雪白衣上，奪目的紅色瞬間擴散滲透，格外刺眼，尖尖的指甲捏着一本厚厚的古老的書，南無夜眯起眼睛，嘴角有些僵硬，生冷道，“生靈簿。”

“不錯，就是生靈簿。從幾百年前我任職生靈司司命開始，就已經着手在準備了，每一年納察司審核的游魂都是經由我手将其送去投胎，所以，漏掉幾個也不算什麽。”白芍道。

南無夜看着不停從地底滋生出來的鬼屍，心裏厭惡，語氣愈發冷淡，“你将本該去人間的投胎的游魂暗中積壓，就是為了如今在地府施展攝魂咒作惡？”

“我不過是将他們暫且寄存在生前的屍體裏，以便來日取來用。”白芍睨他一眼，齒冷而笑，“如果不是為了殺死你，滅掉你親手創立的地府，我堂堂一介天神又怎麽會堕落至此，為害人間！”

南無夜剛要細細盤問她，卻聽到一聲暴躁的女聲霍然在不遠處響起，他微微調轉視線，只見稀疏林木參差間，尚風夷手中揮着白骨扇氣定神閑地仰頭賞月，他的身側，女蘿額上滿是汗水，手起刀落力戰鬼屍，眼下正心力交瘁攥着劍氣喘籲籲地對尚風夷吼叫，“你就不能幫點忙！”

“好啊。”尚風夷當即把扇子“啪”地一聲收好，對着女蘿眯眼笑笑，随後冷不丁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道，“我來給你擦擦汗吧。”

“我宰了你！”女蘿當即精神百倍，舞着劍追着尚風夷一通亂砍，卻突然發現尚風夷突然立定不走了，她感受到了四周氣氛的異樣，擡起眼來細細打量了一下周圍，在看到南無夜和他對面的赤芍之後，當即如遭霹靂，呆呆愣了下，趕緊退後幾步，審時度勢一番後決定快點撤退。

受到上次朱雲殿事件的影響，女蘿至今心裏還殘存着些許陰影，當時赤芍哭得花顏失色，南無夜卻是從頭到尾一張冰塊臉，而看着面前的情形，白芍滿臉的哀愁，南無夜依舊是冰塊臉，難不成是白芍也和他告白，然後被拒絕心痛失敗了？

女蘿當機立斷這事她蹚不得渾水，于是灰溜溜地不等南無夜發話便決定開溜，可卻突然感受到腳底一陣異動，看向腳底，只見灰褐色的土地裂隙中憑空鑽出一只白骨手來，牢牢抓住了她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