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記憶回旋

剎那間，心脈“砰”地一聲顫動，尚風夷瞪大眼睛注視着辛孤，她如血一樣的眸子一片殘紅，映出裏面翻江倒海的熾熱波瀾。

“你說什麽？”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冰冷冷沒有感情的一局發問，讓他在那一瞬間生出了幻覺，昙花一現随即消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女子清瘦的背影，而後模糊，消逝，最後和眼前的辛孤層層重疊，宛若倒影。

“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天佞伐将，晝永消亡。化為游魂，終不齧人。萬箭穿心，永堕其身。”辛孤一步步靠近，她俯下身，居高臨下，纖長的白骨手直直指着尚風夷的眼睛，慘敗的雙唇發出一聲清微的嘆息，幹澀而絕望，“我死了後，你過的還好嗎？”

她的眼睛中湧出無盡的悲哀，宛若決堤的河流在一瞬間染黑了半邊天，整個世界裏蔓延着無邊的愁緒，面前的萬物都陷在黑暗的泥沼裏，她失落的表情中掙紮着痛與怒，聲音凄涼中泛着悲蒼，不甘地問道，“你，到底——”

辛孤伸出手，長長的指甲在觸及尚風夷眼睛的剎那赫然停下，她嘴角浮現出一抹瑰麗而神秘的笑，蒼白如紙的面容在黑夜籠罩下陰森暗沉，緊接着，意料之中不帶感情的粲然一笑，嘴角流出一抹鮮血，繼而是猛烈的咳嗽，暗褐色的扶桑樹幹被她抑制不住的咳血染得血紅可怖。

她視線低垂，默默看着刺在心口的那把太陰劍，鮮血斑駁的劍柄，握着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她觸摸着那雙手，感受着尚風夷渾身的震顫，最後手心用力，劍身直直貫穿身體而過。

尚風夷看着她重重倒下的身體，眉眼緊皺，即便明知眼前的人不是女蘿，可他還是心有餘悸止不住神傷。他掙紮着依靠樹幹艱難起身，抱住辛孤冰冷冷的身軀，她一雙緋紅如火的眼睛死灰一般凝視着他，聲音嘶啞，嘴中盡是血，張開嘴滿是血腥氣息。

辛孤的手擡起來，在尚風夷的胸口點了一下，他的心瞬間像是被割開了一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正不可遏制地噴湧而出，他腦中飛速閃現出一幕孤涼的場景，渾身是血的女子，絕望的黑夜，死亡的逼近......頭痛欲裂！

他心裏隐隐作痛，焦急地問她，“你明知我要殺你，怎麽不躲，怎麽不躲啊！”

辛孤的眼角閃過一滴亮晶晶的液體，順着她泛紅的眼角滑落，最後涼涼的打在手背上，她眼中的如火烈焰在剎那間消逝得無影無蹤，最後眸中清晰地映出尚風夷的倒影。

紅色的血毫無征兆地從她清澈的眼中流出，像是溪流，如雪一樣的手背上盡是落滿了血與淚的痕跡，猙獰而刺目。

“這是......”尚風夷怔然。

“我立過毒誓，若是再為你流一滴淚，便瞎了這雙眼，永不瞑目。”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失了風筝的線，手慢慢摸索到他的臉上，聲音低沉而嘶啞，只是無奈地嘆息，“我們，怎麽就到如今的樣子了呢。永遠都是一樣的結果，我和你，就只能這樣麽。”

“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又是誰？”尚風夷的聲音幾近顫抖，低聲吼道，“你告訴我，我看到的那個人是誰？”

辛孤搖搖頭，咳出一抹鮮血，她閉上眼睛，聲音如同蚊蚋，幾不可微，“我是我，你是你，從來都是。”

“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了呢？”她苦笑，手漸漸失去溫度，宛若融化的涼冰，拼盡全力地保留着最後一絲溫度，用盡力量執意呢喃着，“你告訴我——”

她尖銳的指甲拂過尚風夷的面龐，最後定格，停下，“告訴我，你到底——”

聲音戛然而止，她的手無力地垂下，在他臉上劃過幹澀的血跡。

黑色的光暈正在逐漸褪去，尚風夷抱着辛孤涼透的屍體，眼角通紅，神情蕭瑟，他始終無法聽到她最後拼盡性命也要說的話，究竟是什麽。

一把劍乘雲呼呼而來，插在他面前，是山阿。

“快把太陰劍拔出來，不然她也會形神俱滅。”南無夜冷聲道，他額上密密麻麻沁滿虛汗，要攻破辛孤設下的結界且同時抵禦山阿，這本身就耗費了他大量精力。

“你将她送到冥殿，傳我旨意召來鬼醫，這裏由我來料理。”南無夜緊縮眉頭沉聲道，忽然間他的瞳孔驀然放大。

尚風夷小心翼翼拔去女蘿身上的太陰劍，滾燙的熱血自她傷口噴湧而出，濺落在地面，沾染在扶桑木上，而後沿着崎岖不平的樹幹流淌到地下，一片血跡縱橫。

尚風夷注意到南無夜的異常，他眼風一轉，看到面前的景象後，瞬間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原本枯萎幹裂為灰燼的扶桑木此刻正如沐和風般抽枝發芽，煥發出生機，心生的枝幹一路蜿蜒向上，最後沖破淩霄而上，一切又恢複了以往的活力。

“是她的血。”南無夜默然，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女蘿，憑空給她封住經脈，對尚風夷道，“此地不易久留。你先帶她去醫治，這裏我來料理。”

尚風夷抱着女蘿顫巍巍離開，南無夜看他們走遠，随即視線一冷，寒氣落滿眉梢，定格在身負重傷的白芍身上。

“果然是她。”白芍望着尚風夷和女蘿的背影，神色恍惚，仿佛是憶起了久遠的往事，低聲喃喃道，“女娲石與扶桑木，相輔相成，互生連理，連灰燼也可起死回生，大抵若此。”

“北朱，你身為神界上神，執意堕神為鬼來我地府潛伏千年，現在敗局已定，到底該給我個交代了。”南無夜無聲無息走到她面前，負手而立，聲音波瀾不驚。

#####額威風凜凜霸道無敵的殺神啊，才出來一章就被尚風夷秒了，即便明知要死還是不得不死啊，原諒額激動得語序已經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