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初涉人間

一刻鐘後天命閣

女蘿看着面前仍在侃侃而談的小哥，板着臉喝了一口茶，把茶葉根子嚼得咯吱響。

“這位少俠，我見你真是近日有多災多難之兇兆，顧特意相邀至此。”少年繼續對着女蘿喋喋不休地念咒。

女蘿繼續喝一口茶，然後面無表情地問他，“你今年多大啊？”

“呃，”他猶豫了一下，繼而答道，“十七。”

女蘿“哦”了一下，意料之中似地點點頭，然後拍案而起，沖天怒意差點掀翻桌子，“十七你個鬼啊，你當我傻啊！你剛才說你上有八十老母要養，你今年十七，你老母六十有三才生你啊！”

少年呆住，瞬間冷場中……

空氣裏滿是尴尬的氣息，旁邊的人都齊刷刷視線投過來，少年低下頭，掰着手指甲，一臉的不知所措，無地自容。

女蘿念他只是謀生圖財，于心不忍，擺擺手，“罷了，實話跟你說吧，你就算給我算卦我也沒錢給你，我銀子被偷了，難不成你算卦還分文不取不成？”

“呃......這個......”他大概也沒想到女蘿身上竟然沒帶錢，當下尴尬地不住撓頭。

“所以呀，你以後做生意也得看人不是，別動不動就扯人來。”女蘿在閣上看着大街景致，順口問他，“這是什麽地方？我要會冥殿怎麽走？”

“冥殿？”少年疑惑不解，“這是江州啊，冥殿是州名嗎，我沒聽過。”

“江州？”女蘿瞪大眼睛看着他，她還從沒聽過地府有江州這個地方，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幽幽升起，“那個，你這兒是人間，是吧？”

少年果決地點點頭，眼中疑惑更深了，“少俠你說話還真是奇怪，普天之下，不都是人間嗎？”

女蘿長籲一口冷氣，努力讓心情平複下來，人間，人間！她居然連滾帶爬來到了人間！

事情發生的太猝不及防，她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女蘿掰着手指，翻來覆去地思量後，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歪打正着不見得是壞處，她悶着頭重重喝了口茶，問少年，“那個，這裏離金陵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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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少年你看來不太熟悉這裏，江州只是一個無名小州，離皇都金陵遠着十萬八千裏呢。”少年認真道。

“十萬八千裏，這麽遠。”女蘿掰着手指盤算，十萬八千裏要動用騰雲駕霧或者瞬移之術，但這些一來太費功力，二來貿然動用法力會引起仙界的發覺，她心有顧慮，再問，“那離哪個大點的都城比較近？”

“江州屬附屬國西涼境內，往東行至一千裏可到東華的禹都，那裏物阜民豐，煙柳繁華，簡直和仙都一樣呢。”少年說着，眼睛裏充滿了憧憬。

“禹都？”女蘿掏出地圖，在上面的坐标中毫不費力地發現了禹都，她點了點頭，向少年道謝，“就去這裏了。”

她起身，又折回來，“看你心地不壞，手腳健全，怎麽就走投無路偏要算命呢？”

“我，我母親生病了，父親早亡，家中早已無積蓄供我考取功名，我又天生患有痨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好幹這嘴皮功夫了。”少年慚愧地低下頭，邊說邊咳嗽。

“那這樣吧，無功不受祿，我學過些醫術，剛好能治些疑難雜症，就當做你給我指路的報酬了。”女蘿指指眼前的茶杯，示意少年給她遞過來，然後稍一施法又交還給他，“你把這杯茶服下，給你母親喝一點，估計你倆的病就好的差不多了。你以後學點正經的，別不學無術了。”

女蘿見少年半信半疑地喝下了茶，便轉身而去，毫不停留。她趕了一晚上的路，最後在一家旅店投宿，撿了幾塊路邊的小石頭變作了銀子，交給店家，和老板娘一打聽，得知此地離禹都不過五十裏，第二天便可以抵達，于是一早便匆匆收拾行囊，啓程出發。

走到禹都城牆郊外時，她突然覺出空氣中不對勁來，遠郊的叢林中彌漫着死腥氣息，不同于尋常人死後的靜谧，而是暗流湧動充斥着不安寧，女蘿掏出地圖來，發現禹都坐标附近正跳動着警示的符號，她意識到，此地可能鬼屍橫行，便延遲入城的計劃，轉而奔到城外。

曲曲野徑摻雜着荒蕪雜草一路蜿蜒，盡頭綿接處灰蒙蒙的天空壓下整片潑墨般的暗沉，女蘿瑟縮着脖子眯眼望向前方，血紅色的落日餘晖猙獰着晚風凄厲的哀嚎，遠處幾只烏鴉撲棱棱驚枝飛起，聲聲嘶鳴拉扯下夜幕攝心奪魄的腥腐氣息。

風中裹挾着濕冷氣味，幽幽滲入肌膚，女蘿只覺渾身冷汗直冒，小徑遠遠走來一個黑色人影，自遠而近，緩緩地，伴着她提到嗓子眼的驚悸心跳，轉瞬幽幽然飄忽到眼前。

“啊！”枯林中剎那間驚起一樹寒鴉，死亡氣息盤桓在厚重冷氣中久久不散。

“呵，原來是一個老道啊。”女蘿拍着胸脯只覺虛驚一場，心亦慢慢平複下來，她瞪着面前的穿着破敗的老道，厲聲問道，“你這個老道裝什麽神弄什麽鬼，人吓人不知道會吓死人啊！”

“呵呵，少俠莫生氣，方才你那一嗓子不也把我吓到了嗎？我們正好扯平。”老道着實被她方才一吼吓得不輕，聲聲質問下不覺摸着拂塵退後幾步，一臉冤屈相。

須臾間女蘿已是心境緩和了不少，見他這般年紀依舊步履蹒跚到這荒山野嶺來尋生意求卦錢，心想他生活着實不易，便也無心計較，随手給了他幾錢碎銀打算抽身離開。

“少俠留步。”老道蒼老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吓得女蘿登時一哆嗦。

她轉過身來怒目而視，本以為這老道不依不饒要訛上自己，卻未想他閉眼托着羅盤念念有詞，睜眼時滿含驚恐。

“我向來無功不受祿，今日少俠對我有施舍之恩，我方才便為少俠算了一卦。”老道一眨不眨注視着蕭眠，仿若看穿魂魄般滲人，“少俠印堂發黑乃大兇之相，今日莫要再前進，如若不停所及之處必生大災。”

“啊？”女蘿狐疑地看着他，“你好好看看，我這是印堂發黑嗎，我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還沒消淤而已。”

她視線突然空洞洞地望向積蓄着陰霾的遠方，“那裏，怎麽有兩個人影？”女蘿無視老道的啰嗦碎語，指尖直指前方，“衣衫破敗，不像是正常人啊，看來是鬼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