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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我幾乎記得所有那三十年裏，每一個冰冷的日子，對我最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那些日子，我經歷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罪惡的感情。”

“那時候的我，只不過是一個生活拮據，沒有正經學習過音樂，卻恬不知恥的做着明星夢的白癡。”

“經歷過了二十年的失望後，我撕碎了自己所有的創作筆記，我決心去和別人一樣，和別人過一樣的日子，我也真的是那麽做的。”

“你說，能在人生的至暗時刻，遇見一個宛如神明降世的人，她是絕對幸運的，對吧？那是上天對世人的莫大的偏愛。”

“我也就是在那一年，遇見了她，就是那第二十五年的時候，就是在我放棄夢想後的第五年。”

“她是個星探，你知道的，也許她就是抽風了，所以才會跑到貧民窟來選擇新星，當時，我就是那麽想的。”

“實際上，你也可以說她就是抽瘋了。”

“那時候，她的事業正處于低谷期，簡單來說，送給她那樣一份大禮的，就是她的同事。”

“我在一個擁有着狗屎般的溫柔的黃昏遇見了她，我們共同喝了一瓶飲料，相談甚歡。”

“然後她說，她能幫我實現夢想，我本來應該拒絕的，我早就不對此抱希望了，但她不這樣想，她陪在我身邊，用語言，行動，各個方面拯救我，對我而言，她就是神明。”

“我同意了她的想法的那天，依舊是一個見鬼的黃昏，我現在能說，那個決定，是我人生中，做出的最狗屎的決定。”

“我們一起做了很多準備，之後，我那十首歌一發，如你所說，它們和我，都一炮而紅。”

李瑤華看見地上已經落雨，而天是藍色，就算有白雲，這樣的天空，也不應該落下雨來才是。

她不管那些，只是繼續說道:“一夜之間，我什麽都有了，我被人們喜愛，我也很高興，終于成為了值得別人學習的人。”

“我的神明，也成了我的經紀人，我們都變得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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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錯覺，持續了半年時間。”

“有一天夜晚，我離開那個我為主角的派對，我上了樓臺，我以為我只是想吹晚風，直到下面，響起了別人高喊我名字的呼聲，我才意識到，我正泣不成聲。”

“那樣的情況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後來，我終于想明白了，我的心已經死了，盡管那麽多人，從我的歌裏，找到力量，他們當然也同樣希望我也是一個擁有着強悍生命力的人。”

“說實話，我想成為那種人，我小時候也是那麽想的，可當我的負面情緒襲來，我找着辦法要去應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心早已死去，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已經遲了，遲來的，對我就不會再有意義了。”

“我幾次試圖戰勝它們，我過去的生活裏，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糟心的事出現，我應該和你講一兩件事，可我前頭想起，後頭就能忘了。”

“那些事情，他們早在我還沒注意的時候，化成了一把把刀，插在我的心裏，後來的美好與快樂，是怎麽都不會再有它們的位置了。”

“我再也不可能快樂了，那麽這樣的情緒出現的時候，我會死在未來的哪個地方？”

“那是連神明都拯救不了的。”

“我再也不能在創作音樂的時候，感受到快樂，我甚至都理不出自己的思緒。”

“創作，那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事。”

“在外人看來，我的故事當然很勵志了，一個追尋自己的夢想幾十年，最終獲得成功，并且，她沒有為自己之前的付出沒有回報而感到悲傷，因為她的歌詞，旋律，歌聲，都是充滿希望的，一塵不染的，現在，就算是現在，還是有人會這麽寫吧，她成功之後，也并沒有變得急躁，而是現在沉下去，去專心的打磨自己的作品。”

“我說過了，對我來說，那一切都太遲了，不僅沒有意義，反而都是對我的諷刺。”

“我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我就生活在一個悶瓶兒裏，那樣暗淡無光，毫無生機，可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得逼着自己，去每天創作那麽一點音樂。”

“我不去訴說我的悲傷，可有時候，在那些夜深人靜的暗夜裏，我真希望有個人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不去強求那人能理解我，我只是在祈禱一個傾聽者的出現。”

“就像現在，你是傾聽者。”她說，“那時候，你這樣的角色，是我的丈夫，雖然結婚那麽多年了，可我們沒有一個孩子。”

“那時候，我想去找我的經紀人，無數次，可我沒有，我太累了，連開口都力氣都沒有了。”

“然後，我的丈夫卷走半份財産，連帶着凝着我血肉的創作筆記，和那個總污蔑我的婊子跑了。”

“我當然愛我的丈夫，盡管這麽多年，我們總是争吵不斷，他的離去，讓我被永遠留在深淵中，我當然難過。”

“只不過沒難過太久，我本以為，我會一輩子走不出來的，的确，我與他的感情，也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

“其實，過了一陣子後，我就感覺到輕松了，你知道嗎？我太累了，我那時只能承擔起自己的靈魂飄在這個世界上，卻絕對承受不了另一個靈魂靠在我身上，我那時的狀态，已經算是好的了。”

“我最後，用我的生命，寫了十首歌。”

“我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我毀了所有，我也不再屬于那個世界。”

只有那些歌是屬于那個世界的，她的歌裏，都是少見的希望與溫柔，所以說，是真的很神奇，音樂總是能陪伴人們度過那些黑暗的日子，帶給人們希望，如果還有神明下來人間，去愛着世人，音樂，或許會是一條道路。

“等待，确實是讓人崩潰。”李瑤華說。

“但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她說。

“但我有可能會成為你。”

“可現在不确定了。”她說，“聽過我講述過一些過往的人都死了，因為他們粗糙并且愚蠢，都是活着自己世界中無知的自私鬼。”

“但我對你的傾訴卻是暢通的，我想，今天，你可以活着離開這裏了。”

雨停了，可李瑤華已經被淋濕了。

“看在這次談話的份上，我或許可以問你個問題。”

“你可以。”

“有什麽辦法毀了這裏嗎？這聽着真瘋狂。”

她又閉上眼睛，躺在她的椅子上，把毯子往上蓋了蓋。

“當然有辦法的。”她說，“勇氣和痛苦，少了一樣都不行。”

她最後那句話，李瑤華并不能十分确定自己聽清了。

李瑤華看向前方，既然雨已經停了，那麽等着她的可就多了。

身後，還是傳來她的歌聲，即便她的聲音已經毀了，即便她只是在輕輕哼唱，也怎麽都擋不住裏邊滿滿的希望。

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心裏裝着的悲傷，是連神明都救贖不了的嗎？

金羽洋睜開眼，從地上起來，後面的樹林裏，有個人走了出來，他已經在試着僞裝了，不過這毫無用處。

應該是兩個人，另一個，還沒看到人影。

“金警官？”

在這個地方，會這麽叫他的，似乎已經可以确定是誰了。

“金警官。”他跑過來，“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你……那個姐姐呢？”

葉寫樂現在還再叫李瑤華姐姐，也許已經不合适了，他看着已經快四十歲了，他的外貌與聲音都發生了改變，可內心，還是那個葉寫樂。

“金羽洋。”張也也出來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這句話放在他們身上，确實是适合的。

“這附近，一直都有血月會的人，我們先離開，之後再說話。”張也說。

金羽洋這幾天，就一直都在附近尋找了，他沒離開太遠，血月會那邊，或許會有李瑤華的消息，但不管怎麽樣，李瑤華都沒再出現。

李瑤華還是走在樹林裏，吃的不多了，不過她得走出去，她的腿越來越糟了。

她心中有種感覺，想往回走，甚至有幾次，她都走了幾個小時，才意識到沒成功，記憶中，有三次，她都看見了那位巨星的屋子。

李瑤華一直都堅持往回去，這樣也是過了幾天後，她才想到，這或許又是一個陷阱，不過那邊在呼喚她的，會是金羽洋嗎？

這樣下去不行，會死在這片樹林裏的。

李瑤華停下，選了一個她還沒想過的方向，當然的，這也有可能是個陷阱，它故意讓你有那種感覺，為的就是欺騙你，讓你去選擇這一條路。

哪一個方向，會有金羽洋的期盼呢？

李瑤華直接坐在地上，她擡起自己的腿，她看過一些關于草藥的書，可這一路上，就是沒見到它們。

一聲車的喇叭聲響起，不管怎麽樣，李瑤華開心聽到這聲音。

她爬上一塊從一顆顆較大的碎石塊裏長出雜草的斜坡，跌坐在公路邊時，一輛車停在了她身邊。

“客人。”

是那個帶她和金羽洋來這裏的司機。

“客人受傷了嗎？是否需要我扶您起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