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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金羽洋拿着打開的筆記，四個人圍在一起，男人在床邊擦着淚，此刻在受痛苦折磨的，可不止李瑤華的肚子。

金羽洋在還沒開始看之前，問了李瑤華:“怎麽樣會好一點？”

“我感覺有些糟糕。”李瑤華回答，“但不能坐下，很抱歉，站着會好一點。”

金羽洋站過來，讓李瑤華能夠靠在自己身上。

張也和葉寫樂已經看了一會兒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當我看着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結論的時候，我差點以為自己所有心血都将要白費，如果那樣的話，我也就只能死在湖邊黑影裏了。”

“這真相，竟然是，這地方對那些擁有着聖母心，也就是對那些擁有着煩人的感情的人充滿興趣。”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我猜想，這大概就是因為只有邪惡的話，這個地方是難以長期存活下去的，所以它就需要那種情感過勝的人，他們顯現出那些情感，它就吸收那些情感，為的就是填充自己。”

“直到現在，我想起這事來，我依然還會處于震驚之中，這像什麽？對，就是小時候，父母老師，那些大人都愛給孩子們講的，勇士總是以自己高尚的情感去打敗惡人，這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對不對，這簡直可笑極了，現在還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些？”

“可話雖然是這麽說的，為了能長生，我也只能壓低身體，去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

“接下來，我要寫下來的，可太重要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男人停止哭泣，現在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先生？你還沒睡，對嗎？”

也許就是這屋子的主人。

“當然，你不會在有四個人闖進你的房間時睡着的，我猜你并不是這樣的人，對嗎？”

“開門吧，心平氣和的開門，能不去發生沖突的時候，誰會願意那麽做呢？先生。”

金羽洋現在就在門後，他知道那人并沒有從貓眼看進來，張也也在他對面，無論怎樣，都得讓李瑤華和葉寫樂把日記剩下的內容看完。

“我長生的秘密就在一個很難長出農作物的莊園，一個看着就十分愚蠢的中年男人家裏，我現在都能清清楚楚的說出來，在他二樓右邊靠近的樓梯的房間裏，也就是他的書房，進門之後，就直走過去，移開他那個放滿算得上是珍貴的書的地方，我曾經瞟到過一本書的書名，現在想想，那絕對說得上是珍貴的，而他也是個愚蠢的有錢人。”

“那後面的牆上，有口黑白色的大鐘，就長在那裏，為了能順利找到并毀了它，我花了不少心思，不過沒關系，現在，我已經有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本事了。”

“我那個最聰明的女學生并沒有死，她懷孕了，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會掌握好分寸，不過這沒關系。”

“那些日子，我和她在一起，我在去找她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完全忘記了自己，我也試着去變成那種情感過剩的人，去做那種毫無意義的事，那段時間，我們當然就一直在湖邊黑影裏，期間當然發生了不少危險，可一直都化險為夷，我一直覺得這有點奇怪，好像這份幸運，是那個學生帶來的，不過這不是那時的我要研究的事。”

“我從不會在那些等待的時間裏，變得心浮氣躁，我反而能靜心沉下去，等着收獲的那天，我知道我等的時間已經很長了，不不不，這無關心急，因為我說過，我沒有那個毛病，可那個學生的肚子都已經鼓得溜圓了，她的孩子就是不生，她一直都腹痛，那腰是越來越彎，後來，她幹脆直接躺床上，根本起不來了。”

“我一直都在照顧她，我做的一切都是成功的，那時，我心中充滿了對她的同情和憐憫，那就是真摯的，飽滿的，換了以前，我絕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我那時不能這麽想，不然我的一切就都會功虧一篑。”

“有一天，在按我自己來算的時間，是過去了半年，她躺了半年之後的某一天，她突然醒過來了，她說她要離開了，她要把孩子生在外面，她的身體很虛弱，我護送她出了湖邊黑影，後來，我又和那些誤闖進來的人一起走，也送他們出去。”

“直到有一天，我去到了那個地方，就算我把那個地方寫出來也沒關系的，就算別人看見了，他們也不一定就能走到那個莊園。”

“我砸毀了那口鐘，那個地方也消失了一陣，我也出了湖邊黑影，在這之前，我用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辦法，也去找了別人，我給了那幾個仿佛是拿捏着我的愚蠢的人們一些好處，我花了幾年時間，去整合那些資料，湖邊黑影，只要是勝了它一次的人，這口鐘就能給人這樣的恩惠。”

“後來，我回了湖邊黑影，慢慢的，那些事，我認識的人，都離我遠去了，應該是說那些我讨厭的人，都已經離我遠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沉進了時間的汪洋裏，我想回想起過去，我從記事起，到現在的所有事情，哪怕是一件小事都不放過，可我不能，每當我這麽想時，我總是在淚流滿面後才意識到我在做這麽愚蠢的事。”

“今夜，只有我一個人在和我的紙張對話，我擡頭看看那片星空，又看看這周圍，我又在嘆氣了，嘿，老夥計，振作起來，這可是長生啊，你擁有長生了，這多麽令人興奮啊，想想，你很可能就是人類之中，擁有着長生的第一人。”

“我想到我的那個學生了，要是還能想起別的學生就好了，她住進了精神病院，她的兒子經常去看她，她是幸福的，我已經記不清我的兒子了，她活得很久，或者說，她的時間線，和我的是不一樣的，她的時間也不多了，也許我應該出去認識認識新的人吧，可誰還和我一樣擁有長生呢？”

“我不知道是從寫到哪裏時開始的，一股巨大的糟糕透頂的感覺填滿了我的心，真是臭狗屎。”

“我今天為什麽能寫出這麽多關于以前的事呢？或許……不對，還有一件事，那是我剛剛才研究出來的，我要寫的就是這件事。”

“那口鐘，我後來又去過那裏，那莊園，連帶着周圍的那片湖，都消失了很久，那裏是個了不得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那和整個湖邊黑影有關，因為這個，我這麽多年一直都在被它懲罰，剛開始我調查這個，就是為了擺脫懲罰。”

“湖邊黑影，就像是通了點人性的地方，它發生過很多改變，那些資料，真正正确的地方寥寥無幾，這些年，我倒是已經習慣了那些懲罰與我相伴，仿佛就是與一個和我相識多年的老友相伴，我無視掉了那些懲罰，那些災難，我知道了一件事，毀掉一塊地方，或許就能毀掉整個湖邊黑影。”

“我能确定的是，那個地方肯定不在那個莊園周圍，要離它很遠，或許它也是一塊鐘，這麽多年，我一直有種感覺，卻一直沒能找到它，或許，這對于能看見它的人，是有着要求的。”

“如果能找到那個地方，毀了它，湖邊黑影或許就會消失。”

“然而你在湖邊黑影的身體裏，它随時可以殺死你，也或許，在知道我已經想出這一點後，它就發生了變化。”

“要是換了我從前的脾氣，我一定現在就出去，去看個究竟，可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

“能去做完這個，真的是不可能的事，但我想，心裏擁有着湖邊黑影感興趣的情感的人，或許可以做到，當然，前提是，他們還得擁有一些別的，湖邊黑影對那些情感，不論是出于什麽原因，它總會特別關心，那些情感對于它來說，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會沉迷上瘾的，因此，它做出過很多錯誤的決定，對這個，我有絕對的發言權，畢竟我曾經就那麽做過。”

“對了，終于可以接着我上面的話說了，我今天，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要沉睡了，沉睡很久很久，我對着上天發誓，我願意放棄外面所有的一切去沉睡。”

“誰知道是哪種沉睡呢？”

這是寫在最後一排格子下面的，字不是很好看了。

“我已經能沉睡很久，卻依然擁有生命了，也許是那種沉睡，也許，我會失去我引以為傲的長生，如果我那麽做，一定是瘋了，可誰知道呢？”

“我會想辦法讓我寫的這些字一直不被湖邊黑影傷害，一直傳下去的，我希望看的人越多越好，如果他們能因此去做一些事情，我會為他們祝福，上天為我作證，這是真心話，因為我不會再去訴說一遍這些事了，沒有人能知道，我這究竟是怎麽了，從今夜開始，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我去訴說這些事了，那塊晶瑩剔透的，昨天被風刮下來的玻璃碎片，就躺在這張紙下面。”

“上天給我贖罪的機會。”

這句話前面，還有寫着一句，可惜看不清，連這句話，都是硬生生擠在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