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杯奶茶

第32章 第三十二杯奶茶

不知道為什麽, 聽到這句話，黑曜心跳奇異地漏了一拍。

可餘悅悅下一句卻又把萌玉扯了進來，一臉真誠的樣子像是生怕黑曜不信她。

“萌玉和我說了你幫我的事情, 鼠三和叢玉的事情很謝謝你, 要不是你還不知道鼠三要繼續死纏爛打多久。”餘悅悅俏皮地眨了眨眼，“所以我也算是投桃報李啦，這幾天城主找了鷹族獸人在天上找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回梧城的話, 那就走吧, 不要留在這兒了。”

“……”

不知道為什麽, 餘悅悅感覺自己說完以後黑曜反而情緒更不對了。

黑曜冷漠臉：“哦, 知道了。”

大哥, 可你的表情不像是信了的樣子啊！！！

餘悅悅在內心吶喊。

餘悅悅抿了抿唇, 小心翼翼看向黑曜, 問：“所以你要走了嗎”

這次一別, 大概就真的很難再見了吧。

餘悅悅居然說不上來的有些煩悶，這種心情又和送走貍虞時的略微不同。

餘悅悅想, 雖然她和黑曜的認識方式不太尋常, 但是她應該早就把黑曜當成是朋友了。

然而黑曜下一秒給出的回答卻立馬讓這種心情消失殆盡。

他想也沒想便搖頭否認了：“不走。”

餘悅悅松了一口氣，但旋即聯想到了剛才妞妞的事情, 她好像明白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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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是肯定的問：“因為妞妞他們嗎”

這裏的“他們”當然不單指妞妞和她的三個孩子, 還有之前同樣被送到森林裏的其他沒有度過成年期的雌性。

黑曜的沉默無異是最好的回答。

餘悅悅懂了，又想到了送走她們的阿婆，大膽猜測：“所以阿婆一直都知道雌性即便不能順利度過成年期也不會死, 只是不能成為獸人。”

“在阿婆把她們送到森林裏來以後, 你就一直在這裏守着她們。”

餘悅悅想到了十分關鍵的一點，直直看向黑曜, 問：“那阿婆知道你的事情嗎”

黑曜：“不知道。”

就連黑曜自己也是偶然發現的阿婆的秘密，當時他一氣之下離開梧城以後有時也會想自己離開的決定會不會做得太沖動了，但走都走了又返回去豈不是很沒面子所以在他沒想好目的地以前一直迷茫地在梧城附近的森林打轉。

直到某一天，他看見族醫挎着籃子神神秘秘往森林裏越走越深，他當時閑着沒事就跟了上去。

後來就看見族醫把一個昏迷不醒的小雌性從籃子裏拿了出來，同時還有另一份黑乎乎的草藥，她把草藥喂給雌性喝了以後，沒多久便離開了。

黑曜沒走，皺着眉一直留在原地觀察被喂了藥的雌性，果然在族醫走後沒多久，雌性便模模糊糊醒了過來。

他看見小雌性大吵大鬧着要回家、要父獸母獸、喊她的小夥伴們，黑曜清楚記得後來就有雌性叫過餘悅悅的名字。

但是那時的她們在所有人眼裏已經死了，任誰也猜不到她們會被送到另一個地方。

那是黑曜在森林裏發現的第一個城裏的雌性，是個鼷鹿獸人，和第一次見餘悅悅時的體型差不多大，外觀就像四根竹筷子上插了團烤肉，黑曜着實擔心了一陣這樣的小身板究竟能在危險遍布的森林裏存活幾天。

于是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黑曜見證了這名鼷鹿雌性一動不動躲在一個樹洞裏，餓了渴了就出來撿點門口的樹葉或者灌木葉吃，剩餘的時間一概躲在樹洞裏委屈哭泣。

随着時間的逐漸推後，當黑曜以為對方是逐漸接受了現實，樹洞裏徹底安靜下來的那一天，鼷鹿雌性也蹦蹦跳跳出來了。

她看起來已經接受了自己被遺棄的現實，不再心心念念回家找自己的父獸母獸，她像個真正生活在森林裏的小動物一樣，覓食、躲避天敵、夜晚休息在地下的洞穴裏。

黑曜再也沒聽過她說一句話，又跟着她在森林裏漫無目的逛了近半月之久，他想的是明天便不再來了，因為對方已經很好地适應了野外生活。

他和她都是不被城市接納的異種，但他不可能一直守着她。

那天晚上他剛準備回住處，還沒走出多遠便聽見了鼷鹿驚懼的尖叫聲，他立馬往回趕，到地方以後就見到了十足驚悚的一幕。

鼷鹿雌性不知為什麽驚動了落葉堆下休息的大花蟒，此時正被大花蟒緊緊纏在身體正中，蛇身收緊的速度很快，從鼷鹿一聲比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中足以知曉蛇身纏繞的力道有多大！

黑曜瞳孔緊縮，他在心裏考量自己能從蟒蛇口下把鼷鹿救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少。

最後他還是出手了，因為在蛇身迅速收縮的某一刻，他看見了蛇身某處有個明顯的鼓包，那是蟒蛇上一頓還未消化完的食物。

一般來說，蟒蛇在進食欲望不強的時候攻擊性并不高，鼷鹿應該是打擾到他睡覺了他才生氣進行報複，所以只要黑曜先把鼷鹿救下來，相信蟒蛇也不會緊追着不放。

黑曜動作很快，一套聲東擊西的假動作先勾引蟒蛇把怒火轉移到他身上，緊接着咬住鼷鹿跳上了周圍最高的一棵樹。

樹下，大花蟒彈簧一樣把樹緊緊纏住，脖子生得老長，幾次都差點成功咬上黑曜的豹子尾巴，但黑曜輕松把尾巴收回來以後，大花蟒便徹底沒辦法了，在樹下待了有一段時間後，這才不得不憤憤離去。

估計是憋着氣找另外的地方消食去了。

黑曜回到地面以後，呸一聲把嘴裏的“牙簽肉”吐了出來，卻不知在什麽時候對方早就吓暈了過去。

他用爪子推了推對方，鼷鹿雌性很快醒了過來。

黑曜：“你……”還好吧

她看見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獵食者，幾乎魂都快吓沒了。

“呦——”

一聲驚懼交加的尖叫聲後，很快撒腿鑽進灌木沒了影兒。

黑曜說不上來感覺哪裏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在意，雖然城裏的雌性大多數都知道他，但總有幾個性格不那麽外放的不認識他也正常。

幾個月以後，黑曜再次見到這名鼷鹿雌性時，對方已經大了肚子，那一刻黑曜的震驚簡直無以複加。

他看見一個野外的雄鼷鹿每天奔波給孕期中的鼷鹿雌性送食物，就像一對普通的動物伴侶，兩個月後小鼷鹿出生了，雄鼷鹿不知所終，鼷鹿雌性自己帶着幼崽獨自在森林裏生活。

仿佛将梧城裏的一切都忘記了，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星期黑曜聽過她哭和叫認識的人的名字，後來不論發生什麽，鼷鹿雌性給出的反應也只是動物原始本能。

黑曜好像逐漸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後面阿婆又陸陸續續來森林裏放歸過幾次雌性，每次他都會悄悄跟在她們身後一段時間，因而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黑曜清楚記得每一個被送到森林裏來的雌性，見證她們重新在這裏成家、生崽、死亡，忘記曾經梧城裏所有的人和事，重新展開一段新的生活。

他決定在沒想好要去的地方以前，就先留在森林裏守着她們。

去年冬天圍獵日的時候，他之所以心情不好，就是因為發現有幾個城裏送過來的雌性沒在她們平時的活動範圍，他擔心是被獸人抓去了。

但是既然成了野獸，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天，連他自己也不能例外。

他能做的不過是盡量避免這種悲劇的發生。

……

黑曜平時話就不多，餘悅悅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事情的全過程着實費了一些功夫，所以她現在就是十分好奇當時萌玉是怎麽從黑曜嘴裏事無巨細套出來她和黑曜在森林裏的事情的。

她絕無可能猜到滔滔不絕将那些事情的反而是黑曜自己。

聽完黑曜的真想，餘悅悅無不震驚非常，看似安寧平靜的梧城下居然還隐藏着這種秘密呢！

餘悅悅敢肯定，這件事除了阿婆、偶然得知的黑曜，以及現在多的自己，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了。

然而餘悅悅想不通的一點是，她覺得阿婆就算把後續真相告訴城主，城主也沒阻攔這件事的必要。

無法變成獸人的雌性和野獸無異，最好的結局便是放歸自然。

城主也是認定這一點的，不然之前和黑曜一同離開的那名雄性獸人現在也不會淪為流浪獸，而他從始至終想給予特例的不過獨黑曜而已。

相信黑曜不願回去的原因之一也和這件事有關，其他的雄性先不論，連在野外毫無自保能力的雌性都無一例外離開了，那他更沒有資格留在梧城了。

或許是出于一些羞愧，羞愧他的父獸作為城主獨為他破壞規則，他這才留在森林裏保護那些雌性們。

一時間餘悅悅心情有些複雜，她問黑曜：“那怎麽辦呢城主正在找你，如果你被鷹族的獸人發現了，肯定會把你帶回去。”

到時候這裏的那些雌性們又怎麽辦

雖然她們現在變得和野獸無異，但是身上流的卻是獸人的血啊，餘悅悅一想冬獵的時候她們可能會被當成獵物捕獲，頓時心裏一陣惡寒。

“我不會回去。”黑曜看向餘悅悅，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也不會離開這裏。”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奈何阻攔因素過強啊！你爹要是出動城裏的守衛軍來抓你，你以為能逃得了嗎！

想想這句話餘悅悅就算不說，黑曜也一清二楚，于是也就沒再說出來紮他的心。

結果黑曜卻突然道：“你回去吧。”

餘悅悅：

黑曜：“這件事原本就和你沒有關系，既然是萌玉拜托你的事情，現在你也完成了，你不欠我什麽，所以還是盡早回城。”

“……”

難得黑曜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可餘悅悅只想罵他一句：不知好歹！

她氣鼓鼓瞪了一眼黑曜，心想，這要是別人她還不願意冒風險過來呢！

原本就得罪了城主，奶茶店的重開之日遙遙無期，現在要是被城主知道她來偷偷給黑曜通風報信，估計奶茶店可以直接關門大吉了。

她都這麽夠義氣了，結果黑曜一句“她不欠他”！

餘悅悅全然忘記了自己來之前就是秉着和黑曜“兩清”的心态，可實際上如果不是把黑曜當成了重要的朋友，她會選擇進入晚上危險直接程度翻倍的森林嗎

到了現在，弄懂自己生氣情緒的由來，餘悅悅再也不能為黑曜在自己心裏的重要地位找借口。

但是她可以找借口，黑曜這個直接“受益方”卻不能！

她把黑曜當朋友，黑曜就不能踐踏她的真心！

餘悅悅知道自己是在賭氣，但她現實中她就是這麽回黑曜了。

“不回！我就要呆在這裏找靈感！”說完餘悅悅于心不忍，聲音稍低下來，看向黑曜，眼裏帶着亮晶晶的讨好，“而且我留在這裏的話，你被發現的機率會減小很多，我可以幫你去照看那些小雌性們。”

“等到鷹族的獸人回去了我再回城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黑曜又怎麽忍心拒絕餘悅悅的請求呢，或者說他也根本不願拒絕。

他聽見自己喉間重重吞咽了一下，突然有些無法繼續與餘悅悅晶亮的眸子對視，半響他聽見自己艱澀卻吐字清晰地回。

“好。”

後面還有一句餘悅悅沒聽見的是：“一直留下都行……”

……

于是闊別半年，餘悅悅再次在石頭房子裏住了下來。

她發現人類的居住标準是真的可以一降再降，就像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前，有任何人和她說将來她會住到冰箱彩電WiFi一個沒有，席地睡覺還八面漏風的破房子裏，她是絕不會相信的。

可現在事實就是，黑曜不知道從那裏給她拖來了曬得幹燥軟乎的幹稻草，餘悅悅抖抖自己帶過來充當包袱的一塊大獸皮，蓋到上面便是一張極具原始風味的床。

她站在“床”邊，往黑曜平時睡覺的光禿禿大石頭上瞧，客套道：“你要不要也鋪點。”

于是黑曜臉紅紅又拖來了新的稻草放到大石頭上，心想小兔子這是擔心他晚上睡覺不舒服。

他們現在的關系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餘悅悅不僅會給他送吃的、為了他冒險，連晚上睡覺這種小事都會記挂着……

一想小兔子也為他做了這麽多事情，還怪讓豹害羞的。

當然餘悅悅要是能聽見黑曜內心的聲音，一定會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讓他清醒點！

上次在這裏住的時候她還每天都在擔心自己小命不保，當時的黑曜也不會仔細到給她找稻草回來鋪蓋，如果上次黑曜敢找，餘悅悅敢說她還是會為了小命客套這麽一句！

好在這次有了火，餘悅悅不用每天吃果子了，偶爾還可以烤點噴香的烤肉換換口味。

在這裏她見到了不少城裏的熟面孔雌性，有的雖然和她待的不是同一間“小雌幼兒園”，但是城裏同期的雌性幼崽本就不多，一來二去多少也見過幾面。

餘悅悅每天根據黑曜給她規劃出的最安全路線進行“巡視”，正好可以經過每一個雌性的日常活動範圍區域。

雖然這些雌性不再具有“人”的思想，但是骨子裏存在比真正的野獸高出一截的警惕心，所以平時為了安全起見也僅僅只在幾個熟悉的地點找食，往往餘悅悅也不用費太大功夫就能找見她們。

待在森林裏的這幾天，時不時擡頭總能看見鷹族獸人翺翔天際的場景，他們盡心盡力一天不落地在天上搜尋黑曜的蹤跡，實在是讓人提心吊膽，若不是餘悅悅沒有替黑曜獵食的能力，她真想連這份活兒也攬下，黑曜一天從早到晚待在屋子裏就行。

餘悅悅也重新見到了妞妞和她的三個小貓崽，天知道某一天她在妞妞慣常的活動點沒看見她時的心情，幾乎不管不管找遍了周圍小半片森林，最後在河邊看見了落水的小貓崽以及岸上無能焦急的妞妞。

餘悅悅毫不猶豫下水把小貓救了上來，那時候妞妞即便已經不認得她了，但還是出于感激帶着孩子們來蹭她的小腿表示親昵，經此一遭，妞妞再次重新把餘悅悅當成了好朋友，總等在她巡視的路上，等她來後再帶着小貓和她玩一會兒。

兩個星期後的一天，當早上起來卻再沒在天邊看見鷹族獸人以後，他們便意識到鷹族獸人可能回栖城去了。

不知道是回去休息幾天還是再也不會來，餘悅悅和黑曜卻恍然從夢一般的生活中意識到了離別歸期，心照不宣地都沒提起此事，只是像往常一樣相處，當餘悅悅花大半個上午完成巡視工作後，接下來的半天都會和黑曜待在一起。

除卻最開始幾天雙方都有點別扭羞澀，再後面餘悅悅教黑曜五子棋、跳房子，後面還用葉片自制了一副撲克牌，只不過貓爪總有些笨拙，一時不察要麽手裏的牌被餘悅悅看見了，要麽尖銳的爪子不小心把“牌”刺破，每當這時餘悅悅樂得見黑曜不知所措的樣子。

其餘的時候性質來了，還會給黑曜說她以前在現代社會時發生的事情，說到她大學期間為了志願服務分去做社會活動的事，黑曜好像獨獨對這一項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他問餘悅悅：“種樹算志願活動嗎”

餘悅悅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黑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讓餘悅悅更迷茫了。

半月時間仿佛一轉眼就過去了，在鷹族獸人沒出現的第二天，餘悅悅決定回城一趟，去取一些生活用品和食鹽。

看得出來她走的時候，黑曜已經憋了很久了，最後臨近出門前，黑曜用爪尖輕輕鈎住餘悅悅的衣角，懇求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餘悅悅忍笑，心知黑曜這是在變着法兒打探她還回不回來呢！

她把軟軟的大爪墊從衣服上取下來，還趁機rua了一把，回：“回。天黑就回來了。”

黑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

然而這一句話，餘悅悅注定是要食言了。

她回城以後，甚至沒來得及回家一趟，就從大街小巷幾乎所有獸人都在讨論的事情中得知了一個噩耗——

阿婆病重了！

起因是前幾天有商隊正好從海邊回來，帶回了一大批海魚肉，當時全城便掀起了一陣“吃魚”熱潮。

阿婆的兒子孝敬她，給她送了一條海魚過去。

豈料阿婆吃時沒注意，被魚刺卡到了嗓子裏。

阿婆作為全城最有資歷的族醫，她的診療手段無人敢多言，見阿婆只是簡單吞了些大塊的食物，便以為沒什麽大事。

豈料昨晚阿婆走在路上時，卻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簡直吓壞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