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真相……（微抓蟲）

第110章 真相……（微抓蟲）

項曉芽坐在座位上, 看着周圍的一切，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沉浸式的劇場裏，安靜的觀看者一出拙劣的戲劇。

自诩神情的男主角油膩的表演者自己的喜怒哀樂, 浮誇的宣布着自己對死去妻子的愛意。

配角們也陸續登臺, 在這個劇中盡全力地配合着男主的演出。

但無論登場人員的數量有多少, 劇情的疑點又是多麽的明顯，角色們就像是瞎了一樣，全然看不見。

就如現在，聽到了兩位少卿的彙報，南夜煜緊緊地皺着眉。

“那兇器到底是什麽？”

張少卿笑臉僵硬着，小聲回道：“還……還不知道, 但是一定不會是這把短劍。”

“沒錯, 因為這把短劍太長了, 我剛剛比劃了一下, 如果要做到王妃的傷口，這個兇手至少要繞着王妃轉上大半圈……”另一位少卿也沒有閑着，還生動的表演了一下什麽叫做‘轉上大半圈’。

張少卿見狀, 也跟着說道：“我們從未見過這種武器, 怕是需要回大理寺找些資料來看看情況。”

“也就是說, 你們不知道是誰殺了我的王妃了？”

南夜煜開始還做出一副耐心聽得模樣, 可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答案, 便皺眉打斷了兩人。

“這……”兩人相視一眼, 最終張少卿上前一步, 谄笑着解釋道：“健王殿下，這兇手作案的手段着實是詭異們, 想要知曉真兇的話，我認為還是需要讓仵作前來查驗一下王妃的死因, 這樣我們才能根據情報來推測結果……”

“仵作查驗……呵，上京的仵作行當如今可沒有女人吧？”南夜煜的表情倏地一下就變了，他瞪了張少卿一眼，冷聲道：“夕顏是我的王妃，皇家的兒媳，你們是想讓別的男人查看她的身子？”

“殿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張少卿被吓了一跳，連忙解釋道：“王妃死狀确實蹊跷，絕對不是尋常手段，若是不讓仵作來查明情況的話，怕是會隐去很多線索……”

“別說了，本王是不會同意的！”南夜煜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厲聲喝止道：“夕顏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還被人殺害……本王不能再讓仵作給她開膛破肚，繼續傷害她的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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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痛苦萬分的轉過頭，竟是一副被羞辱了表情。

更讓項曉芽目瞪口呆的，是那群圍觀的貴女們聽到這話，竟然真情實感地心疼了起來。

“王爺對王妃真是太好了。”

“是啊，若是我死了還要被別的男人看光身子什麽的……關是想想就覺得可怕，死了也就罷了，竟然連清白都沒有了，那家族都得因我蒙羞。”

“季家也是不願意讓自家女兒被仵作解剖的吧？”

“健王對王妃可真是愛護啊，王妃雖然運氣不好，但是有一個這麽愛她的丈夫，也是死而無憾了吧？”

這是什麽話？健王妃失去的只是生命，健王他失去的可是愛情？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一樣米養百樣人，環境造就三觀。

項曉芽嘆為觀止。

她和上京，果然格格不入啊。

“健王說的對。”一旁，神色疲憊的緣湘郡主也開了口。

“王妃不是普通人，讓仵作來驗屍絕對不行……”她頓了頓，目光從一衆人面上略過，最終停在了項曉芽的面前。

“項仙子，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們應該報官，但是我說了你們會聽嗎？

項曉芽面含淺笑，手中端着茶杯，平靜地回望了過去。

“真相猶如朝露，有人覺得珍貴，有人覺得普遍。那對郡主和王爺……還有在座的各位而言，它是那一方呢？”

她的聲音依舊溫和，話語卻讓在場人面色微僵。

“項仙子此話有些不妥當。”

福康縣主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了項曉芽的面前，面色虛弱地問道：“您是仙人，不知道名聲對于凡人女子的影響。”

“健王妃她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所有季家的女子。不管是嫁出去了的，還是待字閨中的，甚至連遠離上京的那些旁支們，但凡與季家有所牽扯的女子都會被她所牽累。”

“她死了，可其餘人還活着……”福康縣主有些悲傷地嘆息了一聲：“仙子，你需要為活着的人考慮啊。”

“縣主說的對，仙子你才下凡沒多少時日，對我們凡間的規矩不甚了解。”人群中，一道清亮的聲音也在此時傳了過來。

項曉芽望過去，便看到孟悅人不知何時擡起了頭，眼中有着隐晦的情緒。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王爺這麽做，不僅是在挽救王妃姐姐的名聲，更是為了救下活着的季家女子。”

“仙子，你也曾說過……活着比什麽都重要，不是麽？”

孟悅人的話明顯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贊成，大家雖然并沒有開口支持，但是明裏暗裏地都點了點頭。

南夜煜甚至還對孟悅人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惹得那花季的小姑娘面上閃過緋紅。

項曉芽倒是有些愣神。

她……說過這句話嗎？好像是有過，但對象應該不是孟悅人吧？莫非這是另一個時間線的未來自己和她說的？

不過，這并不重要……

項曉芽眨了下眼睛，露出了有幾分不解的表情。

“孟二姑娘的意思是，一旦健王妃的屍首被仵作查驗過後，那季家的所有女子都要死嗎？”她困惑的皺了眉，輕聲嘆道：“看來……我在國師府看到的那些記錄是有問題的，這兩百多年來，女子的地位竟然還和以前沒有區別嗎？”

這話一出，周圍的氣氛明顯安靜了一瞬。

無論男女老少，除了妲袂和阿霧，看向這位仙子的目光裏都只有一個情緒。

這個仙子還真是油鹽不進啊！

他們說的是女子如今地位的事情嗎？不，他們明明說的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要将健王妃被殺一事變成一樁意外息事寧人。

項曉芽自然不會看不透這群人的想法，可正因如此，她心中才有了一些猜測。

阿霧出現在這兒的最大作用，該不會是讓健王妃的死亡無法按照這群世家們的習慣那樣，當做意外來處理吧？

想到此，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阿霧，卻見對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然後，項曉芽就看到阿霧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對着自己碰碰磕起頭來。

“項仙子，我們娘娘死的冤啊！”

她這一哭，驚天動地，不僅将現在的一衆人吓了一跳，就連遠處的人群也被驚擾。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有人在此哭喊？”

“今日不是緣湘郡主的生辰嗎？大家怎麽都聚集在此處啊？”

“怎麽回事？我好像聽到這兒死人了？”

緣湘郡主和健王面色瞬間大變。

可不等他們做什麽，便見着那些圍在一起的女眷們紛紛避開。

黎國太子南夜曌，此刻正帶着十來個大臣滿臉詫異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人群之中，唯有季老夫人神色淡定，但聲音也帶着些緊張，她在闵裳婼的攙扶下走上前，對着南夜曌行了一禮，輕聲道：“太子殿下，您怎麽來了？”

“孤是來給姑母賀壽的。”南夜曌上前虛扶起季老夫人和闵裳婼，這才看了周圍的女眷以及用絹布扯出來的封鎖線，笑容從面上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沉重之色。

“出了何事？”

“這……沒什麽，不過是一些小事，郡主很快就能處理好。”季老夫人面不改色地笑道：“倒是太子，您怎麽來了這後院，還帶着這麽些人……”

季老夫人的話未說完，南夜曌身後的一個大臣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我等都是受了郡主的邀約，這才前來此處的。”

這兒可是郡主府的後院，作為男客是要避嫌的，若無人邀請，他們又怎麽敢過來？

緣湘郡主這時也來到了南夜曌的面前，她顧不得行禮，急忙問道：“太子，我并未讓人邀請你們來此，這其中可是有什麽誤會？”

“姑母這是在逗我們玩嗎？”一道冷得掉渣地聲音在人群之中響起，衆人循聲望去，便看到雍王穿着一身低調奢華的衣袍，面色又冷又臭仿佛在場人欠了他幾百條人命似的，緩緩走了過來。

南夜瑾長得好看，但那張臭臉一擺，加上以前傳出來的名聲，着實是很有壓迫感。

周圍的女眷們仿佛看見了可怕的惡鬼一般，齊齊朝後推了好多步，确定離他遠遠地後，這才開始行禮問號。

南夜瑾連個眼神也沒有給別人，只是冷笑着拿出一張迎着菊花的帖子在人前晃了晃。

“這可是您的管家親自送來的信件，他還千叮咛萬囑咐，深怕我們不過來呢。”

“怎麽可能！”緣湘郡主下意識的喊道：“我何時這麽吩咐過？”

南夜瑾卻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略過人群，在項曉芽身上停留了一瞬後，又放到了那緊閉的房門之上。

“姑母喊我們來，是讓我們看死人的嗎？”他有些嫌棄的問道：“壽宴上搞這一出，你是半點不嫌晦氣？”

“阿瑾！”太子面色一肅，冷聲喝道：“若你不會說話，那便閉上嘴巴。”

南夜瑾嗤笑一聲，卻也沒有繼續開口。

項曉芽還是第一次見着他這模樣，還別說……挺欠揍的。

南夜煜看到太子和南夜瑾過來的時候，面色就已經很難看了，但周圍這麽多人看着，便是心裏在不樂意，他也必須來來試試的來到南夜曌的身邊，對着她行禮。

“太子殿下。”

“是健王啊。”南夜曌像是才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她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南夜煜當然不想告訴太子，自己老婆在這兒丢了小命，還死的很詭異。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解釋，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太子殿下，請您給我們家王妃娘娘做主啊！”

“嗚嗚嗚，太子，我家王妃冤枉啊！”

“求太子殿下幫我們王妃找到真兇啊。”

健王妃那群被迷暈了的侍女一反之前那慌張無措的可憐模樣，此刻一個個的撲到了南夜曌的面前，和阿霧一樣瘋狂磕起頭來。

一個個哭得鼻涕眼淚滿臉，又狼狽又讓人心酸。

南夜曌瞳孔微縮，面色冷了下來：“健王妃怎麽了？”

“我們家娘娘，她被人殘忍的殺害了！”阿霧哭着大聲喊道。

雖然跟随而來的大人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項曉芽就看到現場安靜了一瞬之後，重新變得混亂了起來。

緣湘郡主面色煞白，周圍的女眷們也神色難堪，一個個的看着太子及諸位大臣圍着侍女以及二皇子和兩位少卿你一言無一語，全然一副不知接下來要如何是好的模樣。

粉飾太平的機會，便這樣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項曉芽垂下眼，淡定的喝了一口有些涼掉的茶水。

一邊的廉貞卻忽然開了口。

“項仙子對此番情形，似乎并不意外？”

“凡人之間的争鬥，我向來是不管的。”項曉芽溫和笑道：“廉貞君若是在意的話，也可以過去探聽一下情況，就當做是……國師府的立場吧。”

“此事傳出去，對國師府并沒有什麽好處。”廉貞皺緊了眉，不贊成地說道：“有你這個仙人坐鎮卻還鬧出了人命，這天下的百姓們知道了，會對您的能力有所懷疑的。”

項曉芽看了他一眼，輕笑道：“廉貞君想多了。”

“什麽？”

“百姓可沒有這麽閑。”項曉芽輕嘆一聲，目光掃過越來越混亂的現場，以及因着事态失控而無力看着這一且的中人們，笑得很是溫和。

“他們會關心地裏的糧食，城裏的糧價，兒女的婚事嫁娶，欄裏的家畜有沒有長膘，雞窩摸了幾個蛋……甚至晚上吃什麽？唯獨不會關心衣食無憂的貴人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和生死糾纏。”

“到底，這是不需要為生活奔波的人們才有多餘心思關心的事情。”

廉貞面色微變。

“好了，既然太子和雍王也到了，今日這事想來已經不需要我出面了。”

項曉芽将茶杯放到了身旁的茶幾上，她從凳子上起了身，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人群邊上。

南夜曌像是此刻才發現她的存在一般，神色有些尴尬的低下頭，态度恭敬地行禮道：“項仙子，沒想到您也在。”

她這一帶頭，剩餘的人便也跟着行了禮。

項曉芽微笑着擡了擡手，道：“太子殿下和諸位大人安好。”

衆人客氣的回應了兩句，便有大臣迫不及待的問道：“項仙子，聽說健王妃死時情況有些詭異，不知您有何高見？”

緣湘郡主和南夜煜呼吸一窒。

項曉芽當做沒有看到這二人的表情變化，只是溫和地說道：“我對探案一事并不了解，不過……健王妃的身上似乎撒了不少菊花，除此之外，我記得還有三個人類的頭骨被擺放在了她的身側，或許諸位大人可以從這方面下手試試看？”

“菊花？”那個大臣木頭微蹙。

如今正是金秋時節，上京城裏的菊花并不少見，這……算不得什麽線索吧？

“對了，管家給我們送來的帖子上似乎也有菊花的紋樣！”忽然，旁邊有個大人也驚呼了一聲。

他這話提醒了其餘人，大家紛紛拿出了自己的帖子觀察起來，很快就發現了異樣的地方。

這帖子尺寸大同小異，但內裏的右下方，卻繪制着栩栩如生的菊花樣式。

“我的這菊花是玉雪球……”

“我的是墨香美人。”

“我，我的是金鑲玉！”

“嘶……我的這個是綠色的菊花，上頭介紹的是……翠……翠玲珑？”

這些無一例外都是菊花的品種名字，其餘的都很常見，至少在上京這個權貴窩中并不罕見。

可那翠玲珑就讓人有些茫然了。

“翠玲珑？我怎麽從未聽過這個品種名稱？劉大人可有印象？”

“沒有，不過綠菊很是稀少，這紋樣瞧着很是俊秀，若真有事物存在，我不應該沒有印象啊。”

“我好像有些印象，總覺得有幾分耳熟……嘶，翠玲珑……莫非是浒岩地十九屆賞菊大會的魁首？”

“這些

菊花好似都是賞菊大會上奪魁的品種吧？”

“還真是！”

“等等，難道說……健王妃的死和浒岩有關？”有人興奮的猜測道：“我記得浒岩被水淹沒之前，便是有名的菊花之都吧？”

其餘大人也眼睛一亮，紛紛點頭表示贊成。

可就在此時，一陣帶着憤怒的刺耳之聲撕裂了這篇空氣。

“不可能！”南夜煜不知為何面色煞白一片，雙目赤紅地看着南夜曌身後面露詫異地大臣們，壓着嗓子怒道：“王妃的死不可能和浒岩有關系，諸位大人看錯了！”

項曉芽看着南夜煜，心中感慨。

他這反常的模樣，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和浒岩之間有問題嗎？

她仔細地打量了一樣周圍人的态度，卻發現除了二皇子和季老夫人之外，其餘人的表情都是困惑和疑慮居多。

就連太子和南夜瑾，此刻也只是皺着眉，很是不滿地看着他。

其餘人也就算了，這姐弟兩人的表現，項曉芽是半分都不信的。

“諸位大人莫怪，想必健王也是因為被王妃的死刺激到了，這才失了态。”南夜曌此刻走上前，略帶無奈的笑容對着各位大臣道：“不過……健王妃遇害茲事體大，我們全部都擠在這兒着實不像話，不如讓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過來處理吧。”

“太子說的是。”其餘人連忙應道。

南夜煜見狀面色更難看，他上前一步，開口想要阻止：“不用，王妃的死是意……”

“健王。”太子溫和又嚴肅的打斷了南夜煜的話，她看着對方平靜地說道：“你先與我回宮，将此事告知父皇要緊。”

南夜煜呼吸一窒，不甘心的握緊了拳頭。

“噗嗤。”一邊南夜瑾見他這模樣，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

南夜煜像是被挑起了怒火的獅子，瞬間就蹦跶了起來：“南夜瑾，你還有沒有良心，我的王妃你的二嫂死了，你不難過也就罷了，怎麽還有臉笑得出來！”

“又不是我殺的你老婆。”南夜瑾冷着臉，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

這話有點耳熟啊……廉貞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妲袂。

年幼的同僚面無表情，仿佛世間一切沒有事物可以動搖她的心緒。

“南夜瑾，你……你怎麽能如此冷血無情！”南夜煜氣得渾身發抖，他指着南夜瑾的鼻子，怒罵道：“夕顏活着的時候雖然與你交集不多，可也未曾得罪過你，如今她都死了，你……你不憐惜她的遭遇便罷了，怎麽能說出這般冷血的話語出口？你還有沒有人性！”

項曉芽眯了眯眼睛。

二皇子這是……在借用和南夜瑾的矛盾來轉移在場人的注意力嗎？

有趣，看來浒岩這個地方，和他牽扯頗深呀。

太子看了南夜煜一眼，嘴角帶着一輪溫和的笑容，卻并未開口勸他二人，而是對着項曉芽笑道：“項仙子，今日之事實屬意外，你可有受到驚吓？”

她一開口，原本被南夜煜吸引了注意力的衆人，又将目光放到了項曉芽的身上。

“我沒事。”項曉芽淺淺搖了搖頭，嘆息道：“比起我，還是緣湘郡主今日受了驚吓。”

好不容易過個生日攢了個局，結果意外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現在好了，生日過了一半還鬧出人命了。

想必在這個具有迷信色彩的時代，這種大喜的日子見了血，一定預示着來年會很不吉利吧？

“仙子說的是。”太子也嘆息道：“姑母今日的确是受了驚，等回宮後我會告知父皇，讓他賞賜些禮物下來的。”

緣湘郡主笑都笑不出來，只能扯了扯嘴角，裝作高興的模樣道了謝。

如今的局勢，早就不是她這個主人家能掌控得了的了，她看着眼前明明同為女子，卻理所應當的指揮着周圍所有男女老少的兩個人影，心中憤恨之氣愈發濃郁。

福康縣主低着頭，任由母親掐着自己的手臂上的小肉，疼得眼淚直冒，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被這二人一打岔，南夜煜那邊的轉移注意力算是失敗了。

他和南夜瑾被太子拎着一起回了宮，而其餘人也算是解了禁，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想必今日健王妃在郡主府遇刺而亡一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上京城權勢圈吧？

大家都走了，項曉芽這個仙人自然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她帶着妲袂和廉貞，又排場十足的回到了國師府。

整個過程中，廉貞是一句話都沒有再和她的交流，項曉芽也樂得自在。

畢竟和三觀不合的人交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去遵循廉貞花了二十年時間立下的‘規矩’。

畢竟，她才是國師府的主人嘛。

**

回到國師府後，項曉芽洗漱完畢，便換上了舒服的睡衣，抵達了湯臣一品的那個大書房裏。

穿越的前輩們在這個現代化的房子裏時，大概是因為有了家的感覺，所以心情總是放松居多的。

連帶着他們也總是想要寫點什麽，留給自己的後輩們。

其中，關于權貴圈子的八卦就是他們最喜歡記錄的事情。

項曉芽今天吃瓜吃了個飽，一時沒忍住，也拿起筆在手冊上留下了自己寶貴的‘神紋’。

‘健王妃的死亡充滿了巧合和戲劇性，幕後之人像是害怕浒岩和二皇子扯不上關系一樣，就差把這兩個字貼在二皇子的腦門上。’

‘那位王妃叫夕顏，說是季家人，但今日宴席上并未有季家人登場……哦，闵太傅的老婆季老夫人應該不算。還有件奇怪的事情，柳貴妃的娘家，那個據說靠聯姻網絡了整個上京權貴圈子的柳家人今日也未曾過來，除此之外，除了南家三個具有皇位繼承權的人，也沒有看到別的宗親前來賀壽，這并不符合邏輯。’

‘雖然沒有确切的證據，但我總覺得……健王妃的死就像是一個開關，之後這個上京城裏會上演什麽樣的劇目都不讓人奇怪，或許等到血流成河之後，舞臺上剩下唯一一個贏家之時，這一切才會結束吧？’

‘不過，這一切和我沒有關系，只要不打擾我種田，他們随便折騰，我只做個吃瓜人。’

項曉芽放下筆，看着造型精美的琉璃燈半響，忽然笑了笑，拿起手邊擺着的那本由李悅親筆書寫的《黎國風味》，翻到了其中和菊花有關的那一片，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上京城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權貴圈子都鬧翻天了。

健王妃的死狀當初可是不少貴女夫人都親眼看到了，當天晚上回去，便有不少人吓得需要喝安神湯才剛入睡，可即便如此，也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夠的女眷噩夢連連。

城外的寺廟香火忽然又旺盛了不少，畢竟國師府不賣平安符，也不接受香火供奉。

健王妃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猜測兇手到底是誰，這麽做又有何目的，他們将一切精力全部投注其中，以至于項曉芽這個需要讨好的仙人，便被順理成章的遺忘在了身後。

項曉芽倒是樂得自在，每天都沉迷在和牛教授師生團隊一起搞雜交水稻的改良試驗之中不可自拔，外界的事情她是一點也不關心。

她每天早出晚歸，絲毫不過問京中的情況，一幅真仙人不問世事非常好忽悠的模樣，讓一直盯着她的人們逐漸的放松了警惕。

一個只知道種田的仙人有什麽好看的？與其在這兒看着她玩泥巴，還不如多打探打探其餘事情。

項曉芽的生活很模式化，但上京的局勢，确實每天都在風起雲湧，真假消息滿天飛。

從一開始只在各府後院之中傳遞的消息，随着時間的推進，逐漸的進入到了大街小巷的茶樓飯館，又随着路過的行人，一點點的傳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甚至連賭坊之中也有人開了盤口，賭多久能破案，兇手又是誰？

第一個傳出來的消息，是兇器。㊣

大理寺的名捕們努力搜尋，終于在郡主府的池塘裏找到了那柄殺害健王妃的圓月刀。

第二個傳出來的消息，是幫兇。

經過多方拷問和調查，最終健王妃的一名侍女露出了馬腳，據說她的情郎是北疆人。這事曝光之後，她在牢裏畏罪自殺了。

第三個傳出來的消息，是浒岩。

這個消息屬于小道消息，從哪兒來的不知道，只是一夜之間，似乎整個上京都曉得了健王妃死時，身邊灑滿了浒岩的菊花。

浒岩是個大多數上京城人都有印象的地名。

它是黎國的菊花之都，風景秀美，人傑地靈。就連逍遙仙子李悅國師都親自寫了一本游記，來稱贊這做山清水秀的洞天福地。

當然，這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前，浒岩上游的錦繡堤壩因為貪污問題而年久失修，在長達四日的暴雨侵襲之下，在深夜決堤。

處于下游的浒岩城一夜之間被水淹沒，城裏三萬多口人只有寥寥數人活了下來。

此事之後，朝廷震怒，派了健王前去處理，健王很快查清楚貪污始末，殺了百多號人替浒岩冤死的百姓報仇。

這一次健王妃之死身邊有了浒岩的菊花作為暗示，讓不少人都開始腦補了起來。

莫非，幕後真兇其實是浒岩當時被斬頭的貪官污吏後人，如今來報複二皇子？

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麽，每個人都抓心撓肺的等待着官方的結果。

就在項曉芽這邊的改良實驗疊代到了第七個版本的時候，健王妃遇刺案終于有了官方的結果。

健王妃死于北疆人的報複，他們本來要殺的是雍王南夜瑾，只是因着某些緣由，讓健王妃替他受了過。

這消息一出，上京城一片嘩然。

“這健王妃也太倒黴了吧？”

“就是，明明是雍王招惹的禍事，最終卻是她被殺，可憐啊。”

“健王和雍王關系本就不睦，如今又多了一樁殺妻之仇了。”

“雍王也真是……若他當初不對北疆王庭趕盡殺絕，今日健王妃說不定還能活着吧？”

“我覺得健王妃肯定不是死于北疆狗之手，他們那些廢物早就被雍王殿下殺怕了，要知道殿下在上京都這麽多年了，他們下手的機會多了去了，怎麽平日裏沒聽到消息，倒是這次就成功了？”

“我也這樣覺得，要我說啊，還是浒岩的後人下手的幾率比較大。”

“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是浒岩的人動的手，這目的肯定是健王，就是想讓他忏悔吧？”

“什麽忏悔？”

“嗨，還能是啥？肯定是當初健王處理那些貪官污吏的時候造成了冤假錯案呗，如今

人家的後人報複來了，肯定先殺他的妻子呀。”

“你這話說得……還挺有道理啊。”

“不對吧，這二皇子當初也不知自己一個人去的，還帶着好些個大人啊，那要報複也不至于自報複他一人嘛。”

“怎麽？你該不會說，這浒岩還有別的事情沒有被挖掘出來吧？”

“說不定呢？嘿嘿，要我說……保不齊當初浒岩的貪污最大的那個大魚就和二皇子有關系，那些人這才報複道王妃的身上呢。”

“不過這人能潛入郡主府殺害王妃，心機和手段也是厲害，就是不知道又被有被抓住？”

“好像是沒有被抓住吧？嘶……被你這麽一說，我現在後背脊有些涼嗖嗖的。”

“得了吧，你沒做虧心事，人家也不會找你哈哈哈。”

“沒錯，我們上京城如今可是有仙人坐鎮，什麽冤魂邪祟都進不來呢。”

“你們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诶，對了，說道浒岩的話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們知道嗎？聽說健王妃早些年曾經在浒苔待過一段時間……”

“竟然還有這事？”

“嗨，騙你我是狗，這可是我在季家幹活的二舅家的鄰居表哥親口說的。”

“你這麽一說，我覺得這背後肯定有今天大陰謀啊！”

……

人們熱情無比地讨論着健王妃的死，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也逐漸的随着浒岩兩個字，出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項曉芽從來不花費心思去分辨這些消息的真假，因為她有第一手情報。

“季夕顏的親娘是浒岩人，她出生後因為先天不足的原因，每年都會去浒岩帶上幾個月，飲用那邊的一處山泉水來續命。”

南夜瑾衣襟半敞開，斜靠在沙發之上，漆黑的長發松松垮垮的用發帶束在腰部，手裏端着一本小說慢悠悠的翻着頁。

“六年前，孟悅人落水醒來之後沒多久，就想方設法送了個消息給南夜煜，具體是什麽內容我姐也不知道，畢竟這事還是兩年後我們才查到的。”

“不過，她傳了消息沒多久後，南夜煜便帶着人去了浒岩附近，然後沒幾日，上游就決堤了。”

項曉芽手中的鋼筆停下，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想說，浒岩是南夜煜故意淹沒的？”

南夜瑾聳了聳肩：“從結果上來看，是這樣的。”

“為什麽？”項曉芽理解不了：“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呢？”南夜瑾翻了一頁，漫不經心地說道：“當時我還在北疆吃土呢，我姐也忙着給我搞糧草，所以這件事情當時我兩都沒有精力去關注，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什麽線索都被處理幹淨了。”

“如果這次季夕顏不死，浒岩估計都沒有人會記得起來吧？”

項曉芽看他這态度，心中已經了然。

“健王妃……她是怎麽死的？”她輕聲問道。

“自殺。”南夜瑾并沒有隐瞞項仙子的想法：“她沒有了浒岩的泉水，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周圍還盡是一些為了王妃之位對她陰陽怪氣明裏暗裏想方設法刺激她的狗男女，她娘前些時候又死了，所以她也不打算活了。”

“不過，她想在死之前做點大事，就找了我姐。”

“計劃是她準備的？”項曉芽抿了抿唇。

南夜瑾看向項曉芽，便見到火光之下的仙人，眉目之前并沒有多餘的表情，可他就是知道，她并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平靜。

“計劃是她準備的，人員是她安排的，時間地點……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南夜瑾緩緩說道：“她是個狠人，聽說動手割斷自己的脖子後，為了讓自己的血噴得久一些，硬是堅持到了死亡前一刻才選擇了合适的位置倒下……”

項曉芽深吸一口氣。

南夜瑾垂下眼，繼續說道：“具體情況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應該是落水而亡才對。”

“落水？”項曉芽微愣。

的确，郡主府有一個大池塘，居所殺死健王妃的彎刀就是被丢棄在裏面。

“替身和屍體都已經準備好了，按照我姐的打算，是想讓季夕顏炸死……”南夜瑾說到這兒，忽然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阿霧就是被我姐借過去，主要負責幫季夕顏完成這個炸死過程的。”

“但是，季夕顏拒絕了？”項曉芽問道。

“沒有。”南夜瑾搖搖頭：“她答應了，所以我沒能幫你把阿霧搶回來。”

“你郡主府那一日的情況是……”項曉芽無視了南夜瑾後面的那句話，若有所思的說道：“季夕顏自作主張？”

“算是吧……”南夜瑾把書本放到了一邊，單手撐着下巴，眼神看着項曉芽笑得燦爛：“迷香是她準備的，阿霧是她支開的，我姐這次算是翻車……唔，也算不上翻車吧，但是她的确沒有想到季夕顏會這麽做。”

太過決絕和不留餘地，也将一切獨自背負了起來。

季夕顏很清楚，一旦自己詐死的事情被發現，那之前的一切安排，就都會被轉移視線。

浒岩的存在，很快就會被健王妃詐死這個話題轉移注意力，這個時候再多弄出一些其餘的消息，那這件事情就會像是曾經過往的很多次那般，又被人無情的抹平，當做沒有存在過。

季夕顏必須死，還需要死得凄慘，死得……讓人想忘都忘記不了，一旦看到菊花，就會想到她，想到浒岩，想到這背後的未解的陰謀詭計。

“不過，我能理解她。”美貌的青年笑得眉眼彎彎，眼睛在燈光之下，泛着沉郁的藍光。

“六年前，她就已經和浒岩的親朋好友一同沉在了水底，如今不過是浮上來告別這個世界。”

“即便是告別，也要壯烈又……紮眼，像一根倒刺一樣。”

南夜瑾托着腮，語氣之中充滿了敬佩，說道：“不得不說，季夕顏是個天才，竟然真的能夠瞞住我姐做完這一切，項仙子，你是沒有看到，我姐那天可生氣了哈哈哈哈……上一次看她這麽生氣，還是蕭鶴替我擋了毒酒的時候。”

“她這個人呀哪兒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遇到的所有人，可以的話她總是想要幫上一把……”

他注視着項曉芽，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嘆息道：

“不像我，我就只會在意項仙子你一個人。”

你确定要在這種時候綠茶嗎？項曉芽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