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兇手是……

第133章 兇手是……

項曉芽趕到現場的時候, 該來的人都已經來全乎了。

皇帝的帳篷裏吵吵鬧鬧一片，北雲使團在那邊哭喊着要殺福康縣主報仇，而黎國這邊的官員們也據理力争,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仙人的到來, 也只讓這個參合稍微安靜了幾秒, 接下來該如何吵鬧的還是繼續吵鬧着。

項曉芽也不在意，她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皺着眉看向了南辰。

皇帝眼底青黑一片，一看就是沒睡好。而他的身邊，柳貴妃的面色也有些發白，瞧着精神頭也不這麽滴。

“陛下, 這是怎麽回事？”項曉芽微微蹙眉, 做出一副嚴肅地模樣問道。

一邊等候着的二皇子眼神微閃, 立刻走上前來, 對着項曉芽行禮道：“項仙子，事情是這麽回事……”

北雲公主的屍體是不久前在圍場之中被巡邏的禁軍發現的，她被人從後背用匕首刺穿了心髒, 對方怕她不死, 還擰着匕首轉了一圈, 徹底攪碎了她的心髒才離開。

福康縣主之所以被當做嫌疑人, 是因為有人親眼見到了她盡早匆忙的從樹林離開的模樣。

項曉芽皺着眉, 朝人群中瑟瑟發抖說不出話的福康縣主望去。

十幾歲的小姑娘現在整個人還處于驚恐的狀态中, 孤零零地跪在地毯之上, 眼裏只有害怕的情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真的和我沒關系……”她嘴巴一張一合，含含糊糊的說着, 可周圍的大人們早就吵得不可開交，壓根就沒有人在意她說些什麽。

項曉芽又看向緣湘郡主，她昨夜似乎也沒怎麽睡好，此刻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臉上只有不耐煩的神色，身為母親該對女兒的擔憂之色倒是半分見不着。

難道正如南夜瑾所說那般，孟溪之死了後，她便不在意福康縣主的死活了嗎？

“……事情便是如此，驚擾仙子實屬不該，還請見諒。”南夜煜面上帶着春風般的微笑，對着項曉芽有行了一禮。

瞧着，倒是有幾分君子端方給的模樣。

項曉芽搖了搖頭，嘆道：“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只是……”

她的目光放在了福康縣主身邊蓋着白布的屍體上，眉頭緊皺，道：“你們确定了殺人之人是福康嗎？”

“額……這，倒也沒有。”南夜煜有些悻悻地說道：“只是，昨日她與北雲公主二人之間鬧了矛盾，雙方劍拔弩張的模樣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北雲公主死了，她們那邊的人也覺得是縣主所為……”

“那便拿出确切的證據來！”項曉芽緊皺眉頭，頓了頓，将自己不滿的情緒藏了一半，故作平靜地說道：“我知曉你們想要盡早處理這事，但人命關天，北雲公主雖然不是我黎國子民，但如今在我黎國的地盤上遇害，總歸要給一個交代才行。”

南夜煜的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堅持不住了。

這個仙人還真是愛多管閑事，沒瞧着如今大家都已經默認将福康送出去息事寧人了嗎？為何非要插上一手？

他眼珠子一轉，正想着要如何說話才能打消項曉芽的這個念頭呢，身後的父皇便冷不丁地開了口。

“就按仙子說的去辦吧。”

南辰緩緩說道。

聽到這話，他身邊的柳貴妃面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瞬間退了個幹淨，她抿緊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蘭兒怎麽這副表情？”南辰擡起眼，似笑非笑地

看着柳貴妃：“可是有話要與朕說？”

南夜煜眼睛一亮，對母親充滿了期待。

可柳貴妃只是做出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樣扶住了額頭，可憐兮兮地笑道：“陛下，臣妾昨夜吹了些涼風，現在有些頭疼……倒是讓您誤會了。”

“原來如此，蘭兒身子不舒服怎麽不和朕說呢？”南辰立刻擺出一副擔憂心疼的模樣，一把将柳貴妃攬在懷裏，同時對富貴公公吩咐道：“富貴，去喊太醫來。”

“陛下，不用這麽麻煩，臣妾回去歇一會兒就好了……”柳貴妃連忙阻止道。

“那怎麽行？”南辰皺緊了眉，不贊同道：“蘭兒身子要緊。”

南夜煜也擺出一副擔憂的模樣，上前道：“母妃，父皇說得對，您身子一向不好，昨夜氣溫又降低了不少，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這……可是，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公主的事情，我……”柳貴妃為難地看着南辰，小聲道：“妾這般，會不會顯得不懂事啊……”

“怎麽會呢？”南辰還未開口，南夜煜就自信地笑道：“父皇一向寵愛您，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母妃你就安心吧……對吧，父皇？”

他說着還像南辰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

南辰眯起那雙不帶任何情緒的冰冷眼眸，嘴角卻翹起，大手在柳貴妃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看，健王都這麽說了，你還在擔心什麽？”

柳貴妃征楞了一下，随後低下頭，有些羞怯的嗯了一聲，便順其自然的縮進了南辰的懷中。

南夜煜笑得更加燦爛，遠遠瞧着，這三人倒像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

而要去尋找真兇一事，竟是被這樣糊裏糊塗的糊弄了過去。

項曉芽看了那邊和樂融融的三口之家一眼，目光略過柳貴妃的手腕時頓了頓，又将目光放回了熱鬧的中心處。

福康縣主像是已經明白了自己如今的狀況，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驚恐地看着兩國的大臣唇槍舌戰，讨論着她的命運。

她瑟瑟發抖，目光求救地朝自己的母親投過去。

卻見過去還會對着她擺出母親姿态的緣湘郡主，如今正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竟是絲毫沒有開口救一救自己這個女兒的打算。

雖然早就知道母親和自己之間畸形的關系，可真正面臨這一幕的時候，福康縣主還是心中酸澀不已。

她垂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猛地朝項曉芽所在的位置望去。

然後，她便和仙人對上了視線。

說來也可笑，被抓到這兒後，不管是黎國還是北雲，整個大帳之中竟然只有這個和自己關系最為疏遠的仙人，舍得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福康縣主的眼淚頓時就留了下來。

項曉芽眼睫微顫，她嘆了口氣，似是有些不忍心般的開了口，道：“妲袂，你……罷了，你先去看看公主的屍體吧。”

妲袂擡眼朝着場中看去，見距離不是很遠，足夠她随時應付賬內會發生的意外之後，這才點了點頭。

不等其餘人反應，她就走到了北雲公主屍體旁邊，蹲下`身子擋住了項曉芽的視線後，動作利落的掀開了白布，然後迅速地查看了一遍北雲公主後輩的傷口。

這過程快得很，等她回到了項曉芽身邊，北雲人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那主使立馬不幹了，直接大罵道：“你們黎國是什麽意思？不僅謀奪我北雲公主的性命，如今竟然還這般折辱她的屍骸，你們還是不是人啊！”

“就是！”其餘人也跟着叫嚣道：“實在太過分了，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闵太傅這邊代表的黎國勢力也不甘示弱，年輕一輩的更是叫嚷着罵了回去：“誰知道你們這公主是怎麽死的，我們國師府的搖光君親自查看是她的榮幸，須知這天底下有幾個能得到仙人的關注？你們這公主也算是有福氣了。”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北雲使團氣得渾身發抖。

“平日不見你們對那公主多上心，現在人死了就想訛我們，你們說我黎國的福康縣主因嫉恨殺了你們北雲的公主，我看啊，說不定是你們北雲人嫌棄她明兒要當着我們福康縣主的面跪地學狗叫這才先動手殺了她免得丢臉呢！”黎國的一位言官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你們欺人太甚！”北雲那邊氣得不行，當下就有使館要脫鞋子砸過去，還好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而黎國這邊像是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似的，繼續出院譏諷。

總而言之，這原本就混亂的大帳，現在簡直是沒法待了，到處都是污言穢語，哪兒還有一點兒皇帝大帳的模樣。

項曉芽只當做看不見，将心神放到了妲袂這邊。

“如何？”她問。

“和健王說的并無太大的出入。”妲袂道：“只有一道致命傷，兇手趁着她轉身的時候出其不意偷襲，一匕首貫穿心髒，又扭動匕首徹底攪爛心脈，使其斃命。”

“除此之外呢？”項曉芽問道：“可看得出來兇手的身高和體型？”

妲袂想了想，道：“和福康縣主差不多，是個不會武功、身材嬌小、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項曉芽皺了眉：“你确定？”

“八九不離十。”妲袂點了點頭，眼神沉重了兩分道：“娘娘，我覺得兇手不是第一次殺人。”

“哦？那小妲袂，你能與我說說為何會這般覺得嗎？”項曉芽微微笑着，柔聲引導道。

“兇手動作幹淨利落，匕首的位置十分準确，攪爛了那個北雲公主心髒後直接将匕首留下，應該是為了防止拔出匕首後被鮮血濺到……”妲袂比劃了一下，道：“後背本就有肋骨庇護，尋常人是很難一下就找準心髒的位置，還不被肋骨幹擾，所以我認為兇手絕對不是第一次殺人，她應該是個對人體有一定了解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項曉芽面上露出的‘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神色。

妲袂一愣，立刻就反映了過來。

“娘娘，您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了？”

“暫時有個人選，不過只有七成左右的把握……”項曉芽笑了笑，看向阿霧。

阿霧眨了眨眼睛，對她笑出了小梨渦。

很好，現在她有九成把握了。

妲袂的确很好奇誰是兇手，不過見項曉芽沒再說下去，就知道如今的情況怕是不合适。

她也沒多想，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沒把下頭北雲人的指桑罵槐當回事。

場中的熱鬧還在繼續，富貴公公帶着太醫來了。

柳貴妃原本還有些忐忑，可看到太醫的面容後，不由松了口氣。

來的太醫恰巧是她的人，柳貴妃心下安穩，便給太醫使了個眼色，然後找準了時機，順其自然的‘暈’了過去。

寵妃倒下，皇帝又怎麽會放任不管呢？

于是，北雲公主的死亡一事還未有結果，黎國的皇帝就抱着寵妃飛速的離開了現場。

眼見着皇帝離開，北雲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南夜煜清了清嗓子，臉上堆起笑容，朝北雲使團走了過去。

“諸位來使莫要擔憂，公主之死我黎國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至于現在嘛……”他傲然一笑，态度多了幾分漫不經心道：“如今還是我黎國重要的秋獵時節，還請你們多加擔待些呀。”

黎國官員聽得南夜煜這般傲氣的回答，不由挺胸擡頭，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爾等欺人太甚！”北雲使團自然不服，一個個的撸起了袖子，滿臉不忿的嚷嚷道：“我北雲公主的性命竟還比不上你們一個無關緊要的秋獵？開什麽玩笑！”Ψ

“我們抱着誠意而來，你們卻害死我們的公主，如今還想讓壓着我麽？沒這種好事！”

“豎子！你們是欺我北雲無人嗎？”

……

北雲使團的反應激烈的有些超出了大家的預料，南夜煜都被吓了一跳。他本以為這些北雲人作為戰敗國會老老實實的伏低做小，可如今瞧着他們這随時要反撲的模樣，健王不由心虛了起來。

父皇帶着母妃離開了，這兒除了項仙子這個不參與政事的仙人之外，就自己這個皇子的地位最高，于情于理他都要穩住這些北雲人，不讓他們鬧事才行。

可南夜煜平日習慣了仗勢欺人的行事作風，此刻見到北雲使團隐隐有動手的意思，不由硬着頭皮厲聲喝問道：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他面上壓着怒意，內心慌得一批，連帶着聲音都有些破音：“別忘了，你們北雲可是輸給了我們黎國！戰敗國沒有資格和我們叫嚣……”

他一提這個，項曉芽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北雲使團中的五官當下便橫眉怒目，一副怒發沖冠的模樣大聲吼道：

“你們黎國欺人太甚，可別忘了我北雲還有那數十萬的大軍，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你真以為我們怕……”

“怕什麽？”

一道穿着玄色長袍的挺拔身姿，不緊不慢地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北雲使團的成員剛剛叫嚣到一半，剩下的話忽然就卡在了嗓子眼裏，死活都出不來了。

黎國雍王南夜瑾，那個打散了北疆王庭，又差點滅了北雲的兇煞。明明長得是一等一的俊美，可那張臉上的表情冷得掉渣。

他的目光從北雲使團身上略過，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們還想打仗？”

面對差點滅了自己國家的雍王，在場的北雲人哪有不慫的？

當下，原本一副要和二皇子、闵太傅他們拼命的使臣們，默默地低下頭，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沒……沒有的事，您聽錯了。”

“是啊，雍王殿下，這和平來之不易，您看我們都過來求和了……”

“雖然我們公主死了，但是您看我們還有個郡主，這和親的事情還請黎國再商量商量？”

……

南夜煜一口氣沒憋出，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這群北雲人是什麽意思？剛剛和自己就撸袖子拖鞋一副要和自己同歸于盡的模樣，見到南夜瑾那畜生卻低聲下氣一副恨不得跪婖的表現，他們是不是沒把自

己放在眼裏！

黎國這邊的官員們見狀，态度反倒是緩和了不少，不再和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反倒是安撫起北雲使團的情緒來。

情勢瞬息變化，從原本的一觸即發，到如今的和樂融融，讓人猝不及防。

項曉芽一看就知道這兒的樂子結束了。

她起了身，走到南夜煜的身邊，對微微一笑：“健王殿下，福康縣主我先帶走了。”

南夜煜一愣，下意識的問道：“啊？可她是兇手……”

“她不是。”項曉芽溫柔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可……”南夜煜還是有些不甘心，可項曉芽沒有再搭理他，而是走到已經麻木了的福康縣主身邊，對她伸出了手。

“福康，我知道不是你。”

仙人的聲音猶如春風一般，驅散了福康身上的寒意。

她擡起頭，呆愣愣地看向仙人。

“你……不，您，您相信我？”

就連陛下和母親都已經決定要犧牲自己了……

項曉芽笑着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殺死北雲公主的人不是福康，她有限的人生裏，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為了以最好的姿态‘嫁給孟溪之’而努力，她會琴棋書畫，會騎術打球，可她不會武功，也不懂人體……

因為，緣湘郡主不會這些。

福康縣主是緣湘郡主的影子，是完成她未能嫁給孟藏竹的這份遺憾而存在的小號。

所以緣湘郡主不會的東西，福康縣主也不會。

當然，這是主觀的想法。

項曉芽這麽堅定的理由是，她剛剛讓妲袂查看公主屍首的時候順道開了個挂。

掃描結果顯示，北雲公主背後紮着的那柄匕首上，殘留着柳貴妃大量的基因片段。

人，就是她殺的。

至于準備麽做的理由……項曉芽看向了南夜瑾，對方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目光，被注視後，冷漠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柔和了兩分。

項曉芽莞爾一笑。

看來，太子用靳修屍首設下的局，開始起作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