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騙進來殺

第139章 騙進來殺

這一場雨, 是在夜間落下的。

赤紅的燈籠來回搖擺，雨水打在樹葉之上，發出的噪音像是給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薄膜。

雖然還未到霜降, 但如今夜裏的溫度已經降到了個位數, 夜風夾雜着雨水, 吹得人瑟瑟發抖。

項曉芽坐在紅霜樓的最高處，安靜的注視着漆黑的夜色中逐漸熄滅的燈籠。

一盞接一盞，每一個光點熄滅，就代表着南辰的人占據了一個院落。

很快，不遠處軟禁着二皇子的院落中，那燈籠也熄滅了。

項曉芽閉上眼睛, 長長的呼出口氣, 伸手撐住了額頭, 瞧着有幾分疲憊。

“項仙子可是在擔憂事情進展不順利？”

阿霧安靜的跪坐在旁邊, 聲音在夜風中飄蕩着，虛虛實實有些讓人聽不清楚。

“這倒沒有。”項曉芽搖搖頭：“健王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的血脈存疑，基本斷絕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如果這一次不拼上一把, 将不願意服從他的知情人士全部殺光, 那回到上京的日子, 便是他被變為庶民的日子……”

而南夜煜一直以來都在南辰的捧殺之中長大, 在他心中早就認定自己是黎國的下一任皇帝。

南辰能專寵他母妃二十多年, 除了她之外沒有後宮沒有其餘的妃嫔, 也對外表現出了對他這個兒子的極度寵溺。朝中大小事來不會落下他，就連他明目張膽地和朝臣們拉幫結派與太子勢力争鬥, 南辰這個皇帝也從未責備過他。

再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南夜煜，一夜之間身份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從即将取代太子的明日帝王忽然淪落為血統不明的私生子，又沒吃沒喝被關了一天一夜。

在南辰的刻意安排下，他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再配上院中刻意訴說原本看好他的大臣們紛紛讨好南夜瑾的信息，這位二皇子殿下，注定會在極度驚恐和不安之中，抓緊最後一根稻草。

他不會知道，那些趁着雨夜造反的人是他的好父親遞來的稻草，他只會以為那些人是與他綁定太深的世家最後的孤注一擲。

南夜煜七歲不到就和這些人打交道，他太清楚那些世家的尿性了。

只要殺光了這個秋獵山上不願意投降的知情人士，那誰也不知道他的血脈有問題，那些朝臣看不慣南夜曌那個女人做皇帝，只要自己占據了武力優勢，他們不會不服的。

“阿霧，那些宮人侍從們都躲好了嗎？”

項曉芽看向風雨飄搖之中，重新亮了起來的赤紅燈籠，那是二皇子接過了造反大旗的信號。

她垂下眼，聲音中多出了一絲憐憫。

“殺戮最是容易讓人上頭的，南夜煜如今心性不穩，非常容易陷入魔怔……他平日本就不講這些下人的命當做一回事，怕是路上遇到也不會繞過他們。”

“項仙子放心，殿下知曉您不願見到過多地殺戮，與此事無關之人，我們已經盡可能的勸到了安全的地方。”阿霧低頭輕聲回道：“二皇子此行目的是陛下和權貴朝臣們，旁人只要不阻攔，暫時是不會有安全問題的。”

“那便好。”項曉芽緩緩閉上眼，神情盡顯慈悲神色。

“除了宮人侍從之外，那些那些無辜的女眷們是受了他們家族男子的牽連，雖然平日享受了家族帶來的好處，但……抱歉，這般做或許有些強人所難，但若能少造一些殺孽的話，還是請你們的人盡可能的護住她們一命吧。”

“項仙子……”阿霧有些想要勸阻，但開了口後，又無奈的苦笑一聲。

這位仙人是真正的慈悲心腸，會這般說也是無可厚非的。但……阿霧并不覺得她的這份善良是正确的。

正如仙子所說，世家貴族的女眷們即便未曾親自作惡，可她們吃穿住行樣樣皆是來源于家族，總不能享福之時她們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貴女，遭罪之刻又成了不曾作惡的無辜之輩吧？

“抱歉，仙子……我們此行所帶的人手怕是不夠多，那些夫人小姐們人數衆多，且位置較為分散，行動方面更是太過拖拉，怕是很難将她們集中保護起來。”她低下頭，遮住了自己有些心虛的神色。

這還是阿霧第一次主觀意義上的違背仙人的意願，她知曉項仙子心思通透，害怕會被她看穿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對自己失望。

但好在，外頭的風雨似乎吸引了仙人的注意力，她聽到自己的借口之後，只是蹙眉半晌，最後化為了一聲嘆息。

“罷了，南夜煜還要讓那些朝臣協助自己登基，他們的女眷親屬應該會被抓去做人質……只要不激烈反抗，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您說得對。”阿霧松了口氣，連忙說道：“陛下的目标是借二皇子的手處置那些不聽話的朝臣，他們的女眷孩子們應當是安全的。”

項曉芽仿佛被說服了一般，神色擔憂地點了點頭。

忽然，夜雨聲中傳來了微弱的兵戈之音，伴随着凄厲的慘叫，一瞬間讓整場夜雨變得不再安逸起來。

“開始了。”項曉芽怔怔說道。

“是的，開始了。”阿霧低着頭，應道。

秋葉紅霜樓安靜的伫立在風雨之中，仿佛被世界遺忘了那般，只有屋檐下的風鈴，被風雨吹打着，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

風雨一夜未停，可吹不散空氣中的血腥氣，也沖不走那染紅了地面的血漬。

一夜之間，行宮之中死傷慘重，四處都是女眷們哀恸哭嚎的聲音，整個行宮變成了人間地獄。

項曉芽睜開眼，便看到阿霧和妲袂憂心忡忡看着自己的模樣。

“怎麽了？”她起身，将長發從纏繞着的脖頸間解開，露出了蒼白得能看到青黑血管的脖頸。

瞧着仙人的模樣并不曾生病，兩人皆是松了口氣。

“二皇子接管了行宮，紅霜樓被他的人手封鎖了。”阿霧說道。⊿

“知道了，一切按之前說好的進行即可。”這在計劃之中，項曉芽點點頭，起身在兩人的侍候下不緊不慢的開始洗漱。

等到熱騰騰的早點端了上來後，項曉芽才不緊不慢的問道：

“外頭如何了？”

“二皇子昨夜叛亂殺了不少人，剩餘的已經全部投靠他了。”阿霧道。

“陛下和雍王呢？可有被抓到？”項曉芽又問。

阿霧搖搖頭，道：“二皇子沒有在行宮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如今将絕大部分的兵力都散到了圍場之中搜尋，剩餘的則在看管那些家眷們，若是沒人反抗的話，暫時不會再犯下殺孽了。”

昨夜那一場猝不及防的叛亂，讓不少人丢了性命，如今這些人安靜得跟個鹌鹑似的，是萬萬不會再作死了的。

本來此番前來的朝臣和世家多是二皇子黨派的人，雖然因為二皇子血脈存疑一事，不少剛加入沒多久，或者投入沒那麽多的人想要打退堂鼓，但二皇子此番行動，又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世家朝臣并不關心南夜煜是不是南辰的兒子，只要這個秘密不公之于衆，那他就還是那個能夠取代太子登基的健王。

如今中風的皇帝被三皇子救走，但二皇子的人已經包圍了整個圍場，以陛下那身體，得不到及時的救治怕是撐不了幾日。

皇帝若是死了，二皇子的血脈就不是問題了。

靠着這個念頭，剩餘活着的朝臣，絕大多數已經放棄了掙紮，索性跟着拼搏一把，準備吃下這從龍之功。

只是，紅霜樓裏的仙人是個大麻煩。

計劃初始，無論是南辰還是南夜瑾，都有過提議要帶項曉芽一起走的。

但是項曉芽拒絕了。

她的地位特殊，南夜煜殺誰都不會殺她。不僅如此，他還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而且，放着好好地紅霜樓不住，跑去老林子裏風吹雨打的……她又不是有病。

當然，南辰不是這麽想的。

在他的眼中，項曉芽自願留下，那就是為了保護那行宮之中的無辜侍從們。

畢竟仙人不在的話，南夜煜就沒有必要留着這些奴才的命來威脅仙人了。

對于項曉芽這份‘慈悲心腸’，冷血冷情的帝皇自然是理解不了，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動搖不了仙人的信念，便默認了她的留下。

“升兒那邊呢？”項曉芽放下雞絲粥，有幾分擔憂的問道：“事出突然，我并未提前提醒他，不知道她可有被吓到？”

“升皇女孫确實被吓了一跳，但那孩子心性堅毅，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并未做任何反抗。二皇子知曉她并不知道血脈一事，這些時日與您走得又近，估計是動了拿她威脅您的想法。”

說道這兒，阿霧的神色間單上了幾分憂慮之色：“仙子，需要我們安排人将升皇女孫帶走嗎？”

項曉芽沉思片刻，搖了搖

頭。

“不用，你們只需要保證她的生命安全即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莫要讓她發現你們的存在。”

阿霧立刻反應了過來，笑道：“您是想要考驗小殿下嗎？”

“不是考驗。”項曉芽笑容有些無奈，這都什麽時候了，就算是真的想要考驗小家夥，也不能表現出來呀。

“她日後……總是要接觸這些的，如今多累積點經驗，将來在遇到的時候就不至于慌亂不安了。”

項曉芽的語氣有幾分沉重，連帶着眉眼裏也多了兩分傷悲，似是在為小小年紀就要遇到這種事情的南世升感到難過。

阿霧想了想那位皇女孫平日的作風，覺得仙子的慈悲怕是用錯了地方。

升皇女孫自出生起，遇到的刺殺可不比旁的兄弟少，而且她的兄弟都看出來太子更喜歡她這個女兒，平日裏也沒有少對她下手。

她還要什麽經驗？

不過這種事情，阿霧本能的覺得還是莫要告訴善良的仙人比較好。

倒不是別的，而是她擔心仙子善心大發，忍不住讓她們把對方接到身邊來護着，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升皇女孫若是得了能光明正大留在仙人身邊的機會，怕是之後就能大蛇随棍上，直接跟去國師府裏住着呢。

自家王爺都還沒有這個待遇，得防範于未然才行。

“仙子所言極是。”阿霧笑着應道：“這種機會也不多見，升皇女孫是幸運之人。”

項曉芽聽罷，無奈一笑。

南夜煜殺了大半夜，如今剛剛和手底下‘收服’了的臣子們商量好接下裏的事宜，便迫不及待的讓人押着南世升以及一衆哭得梨花帶雨的女眷、奴仆們來了紅霜樓。

仙人的地位在黎國不言而喻，南夜煜迫切的需要項曉芽這個仙人，來承認他的合法繼承權。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親眼看到一衆人質被逼着跪在紅霜樓外哭喊之時，項曉芽的身形還是經不住晃動了兩下，靠在了阿霧和妲袂的身上。

“二皇子，你……這是何意？”仙人面色蒼白，眼睛微紅，看向南夜煜的目光既有悲憤，也有惱怒。

南夜煜微笑着拉過了南世升，一雙指縫中還夾雜着血漬的手似是不經意般的放在了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上，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仙子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說你也明白，對嗎？”

“南夜煜。”項曉芽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這是你的侄女。”

南世升也十分配合的落下了恐懼的淚水，可憐兮兮地喊道：“二叔，我……我害怕。”

南夜煜冷笑一聲：“老子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是那個女人生的賠錢貨。”

說着，他似乎是抓住了項曉芽的弱點，看向她的目光經不住多了幾分得意之色。

“項仙子，不若請我進去，咱們好好談一談如何？”

南世升聽了他的話後，小臉面色一變，幾乎尖角倒：“仙子姐姐，莫要答應他…呃呃……”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南夜煜暴躁的掐住了喉嚨。

“閉嘴，不然割了你的舌頭！”

健王殿下昨夜殺了不少人，如今身上的血腥味還未散去，若是再刺激一下，怕是真的會掐死南世升。

項曉芽立刻露出了緊張和哀求的神色：“快松手！”

看到她這柔弱的模樣，南夜煜面上的扭曲神情少了一些，他陰恻恻的笑了幾聲，等到南世升開始翻白眼了，這才慢慢地松了手上的力度。

南世升終于能喘過氣了，不由咳嗽了好幾聲，瞧着很是可憐。

“項仙子，你現在可願意與我好好聊一聊了？”

“健王殿下，你莫要欺人太甚！”阿霧站了出來，一臉怒意的看着南夜煜。

南夜煜卻理也不理她，一雙眼睛死死地放在項曉芽的身上，毫不遮掩其中的占有欲。

“項仙子，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若是不願意的話……呵，那我就只能先殺個人祭天了。”

南夜煜說着，目光看向紅霜樓外那群瑟瑟發抖的女眷和仆從們，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那些女眷和仆從也察覺到了他的意思，一個個驚恐不已，哭着喊着仙人救命。

“項仙子，您救救我們吧！”

“我還不想死，仙人慈悲，救救我吧。”

“仙子，您就答應了吧！”

……

妲袂本就知道今日的這一切都在娘娘的預料之中，但還是忍不住生氣。

看着這群跪地哭求的人們，她抿緊嘴唇，手指動了動，準備挑兩個人質殺雞儆猴，免得自家娘娘未來還會被這種人挾持，卻在動手前被阿霧不動聲色的握住了手。

她愣了一下，就感到對方在自己手心裏比劃了起來。

仙、子、有、安、排。

五個字，阿霧寫得很快，但妲袂已經聽懂了。

她不甘心的放松了手指，決定把殺雞儆猴的事情推一推。

這邊的小動作并未引起南夜煜的注意，他滿心滿眼都放在了項曉芽的神情上。

當看到對方面色蒼白，極其無奈卻又對如今的現狀無能為力，只能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接受和自己的‘聊一聊’之時，南夜煜的心情都要飛起來了。

“哈哈哈，項仙子果真是慈悲的仙人，好好好，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這些個人質絕對不會有危險。”

南夜煜暢快的大笑了幾聲，手裏卻依舊掐着南世升的脖子，大搖大擺的朝着紅霜樓走去。

項曉芽表情隐忍，默默地後退，讓他走進了樓中。

就在南夜煜踏入紅霜樓的瞬間，背後忽然有人大喊：“殿下，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是闵裳婼，她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滿眼震驚無比的看着南夜煜，仿佛三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南夜煜的表情有了一絲不耐煩，但闵太傅是他現在最得力的助手，他可不能在這個時間點和闵裳媃鬧翻了。

于是，健王殿下回過身，表情又變回了那個有些憂郁的美男子。

“阿婼，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讓你好好歇着嗎？”

“殿下，您……您是不是忘記我們的約定了？”闵裳婼是個聰明人，她眼淚婆娑的看着南夜煜，瞧着便讓人心疼。

“怎麽會呢？”南夜煜果真有些心虛和內疚，可也僅限于此了。他想要得到仙人，可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更多的是想要利用這一點，來逼迫仙人助他登基。

只是，此種陰私手段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讓他放棄這絕好機會，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今之際，便是要安撫好闵裳婼了。

想到此，南夜煜露出深情的表情，對着闵裳婼道：

“阿婼，我答應過你，正妃之位只會是你的，這一點我是不會忘的。”

“真的嗎？”闵裳婼聽到這話後，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終于又放了下來。

她捂住胸口，虛弱的倒在了跟随而來的侍女身上，在南夜煜擔憂的目光中淺淺笑道：“殿下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阿婼就放心了。阿婼知道您是有大抱負的人，您……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阿婼會一直等您的。”

“阿婼……”南夜煜聽得感動不已：“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

“殿下，我就在外面等着你。”闵裳婼眼淚盈盈地笑道。

南夜煜用力的點了下頭，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踏入了紅霜樓中。

嘭，大門倏地被合上了。

一陣冷風穿過屋檐，敲響了檐下懸挂着的風鈴。

這細碎的聲音讓闵裳婼內心生出一種不安，她焦躁的擰着自己的手帕，一時半會竟然有種想要把南夜煜喊出來的沖動。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

南夜煜因為祖父知曉他血脈之事，如今對他老人家有了幾分顧慮，現在大家都落進了他的手中，若是自己不知情識趣一些，怕是對方會找借口處置了祖父。

闵裳婼越想越是心煩意亂，只能不停地擡頭看向那緊閉大門的紅霜樓，只希望那位仙人真的因為沒有了神器而失去了抵抗能力，亦或者……她真的是那種會擔憂人質的安危，而犧牲自己的蠢蛋。

外頭，闵裳婼心亂如麻。

而樓中，南夜煜此刻看着自己對面站着的身影，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是誰？”

對面那與他別無二致的男人露出了和他極其相似的笑容：“本王乃是黎國二皇子，南夜煜。”

“不可能，你是南夜煜那我是誰！”南夜煜不蠢，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他瞪大眼睛看向一邊安靜站立着的項曉芽，目眦欲裂地喊道：“你們早就準備好了要……”

健王殿下的話并未說完，喉嚨便纏上了冰冷的絲線。

搖光君動了動手指，他的身影便毫無障礙的懸挂在了房梁之上。

“這個位置夠了嗎？”妲袂擡起頭，比劃了一下高度，轉頭像阿霧問道。

“角度夠了。”阿霧比了個ok的手勢，拿起了桌上的弓箭。

南夜煜掙紮着搖晃身軀，可他的四肢卻被妲袂的絲線牢牢控制住，他就像是陷入了蛛網的蟲子，竟無半分掙脫的可能性。

屋中無人關心南夜煜的垂死掙紮，阿霧雙手捧着那把弓箭來到了南世升的面前。

她單膝跪下，對小小的皇女孫恭敬地說道：“小殿下，請。”

南世升伸出手，纖弱的胳膊有些吃力地拿起弓箭。

“雍王殿下讓我轉告您。”阿霧依舊低着頭，并未去看這位小殿下的神色：“這是您殺的第一個血親，請您記住此刻的感覺，恐懼也好、不舍也罷，一定不要将其忘記。”

南世升蒼白着一張小臉，嘴唇抖動了幾下，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過了許久，她再次睜開眼，面上已經恢複如常。

女孩看着高空懸挂着的叔叔，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用最标準的姿勢，張開了這副特制的弓箭。

在弓弦拉滿的那一刻，阿霧也好，妲袂也罷，就連那位‘南夜煜’也默不作聲的站在了項曉芽的面前，将利箭貫穿其胸口的那一幕，牢牢地擋在了她的視線之外。

項曉芽：不是，你們不去遮住一個小孩的眼睛，跑來遮住我的做啥？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之前為了人設搞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設定，說實話她自己都忘記了不少

……約莫，不能親眼見到殺生這一項，大概或許也在忌諱之中吧？

啧，說起來……這次秋獵也死了不少人吧？待會兒要不裝暈試試看？也算是保留了一下自己的人設。

項曉芽這邊念頭剛起，app就像是被動觸發了一般，忽然冒出了一個熟悉的任務提示。

【考試任務即将開啓，倒計時：60、59、58……】

項曉芽：？？？

不是吧？app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不好，這考試來得不是時候，她要是暈倒之後很多事情都不好辦了，必須快點交代一下才行。

“妲袂，阿霧，升兒！”項曉芽顧不得維持自己的人設，直接抓住妲袂和阿霧的衣袖，趁着還有幾十秒的時間，快速的說道：“我待會兒若是睡着了的話，你們莫要擔心，我不會有事……”

“娘娘，您果然要……”妲袂早就有心理預期，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您放心，我們這次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帶走您的！”

阿霧也認真無比的保證道：“仙子放心，之後的事情有我們呢！”

看着這二人一副早就有所準備的模樣，項曉芽欣慰無比的點了點頭。

“好，那就拜托你們了。”

說完，倒計時結束，她眼前一黑，瞬間就來到了潔白一片的考試空間。

看着面前如小山一般堆疊起來塞滿了大半個空間的‘試卷’，項曉芽沉默了許久，終于發出了一聲毫無形象的喊叫。

“嗷嗷嗷嗷，客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