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〇

第10章 一〇

門鈴響了。

楊助帶着室內設計師站在門外，聽着慢悠悠的腳步聲靠近。

盛昭一身米白色家居服，于玄關處獨成一道清冷的風景，神色恹恹地指了指廚房的位置。

“重新布置一遍。”他對設計師說。

設計師不是第一次來了，熟門熟路朝目的地走去，當發現廚房多了許多生活用具後，眼中閃過幾絲驚訝。

“老板你的藥。”楊助将感冒藥包遞了過去，“是之前的症狀還沒好？”他瞅着盛昭的臉色，看起來并沒有那些天的病氣。

“不是。”盛昭回了聲，從藥包中挑選出自己想要的幾種，朝二樓走去。

大概是風水輪流轉。

她照顧他兩天，現在輪到他了。

盛昭諷刺地想，她照顧了兩天得到了一張已婚紅本，也不知道他能得到什麽好處。

楊助看見二樓便懂了，雖然已經強迫自己接受這個家多了位女主人的事實，但看着盛昭居然有一天願意照顧人——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世界崩塌。

-

杜桑聞到了藥味，脖子後面被一雙冰涼觸感手掌托起來，盛昭将感冒藥放在她唇邊。

她也沒有病得那麽嚴重，連忙自己吞下藥和溫水。

重新躺下後，樓下傳來了說話聲。杜桑微微驚訝：“有客人嗎？”

盛昭說：“楊偉。”

杜桑：“……”

她到底什麽時候能聽見這個名字可以不笑啊……

杜桑咬着下唇，雙眼彎成了殘月。

盛昭多看了一會兒她的雙眸，見她精神還不錯，又測了一次體溫。

溫度降得很快，幸運的話明天就能好。

主卧門傳來敲門聲，楊助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我有事情需要向您彙報。”

盛昭将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拍了拍杜桑的臉頰：“睡一會兒。”

杜桑雖然點了頭，但其實并沒有睡意，她看着盛昭出去的身影，想着大影帝的助理就是和其他的人不太一樣，言行舉止都是敬畏的。

不過人家普通演員尚且有好幾個助理，盛昭只用這麽一個真的沒問題嗎？

這樣會不會“楊偉”啊……

亂七八糟想着，杜桑又笑了起來，昏沉沉地閉眼。

兩個小時後，室內設計師改變了屋內部分格局，盛昭驗收滿意後，和楊助一同離開。

“以後可能随時會請老師再來一趟。”盛昭說着，朝楊助示意。

楊助從懷裏抽出一份紅包遞給設計師：“以後還有麻煩您的地方。”

設計師看着紅包有點震驚，盛昭這人對軸對稱雖然苛刻，但工作很忙的緣故，常年不待在家裏，他一年也來不了兩次。

今天忽然改變了風格，增添了這麽多家電食材……設計師頓了頓，偷偷朝二樓看了一眼。

難不成是金屋藏嬌了？

可不敢多想！

設計師壓抑着八卦激動的心髒，一邊感謝一邊笑着将紅包收下。

-

杜桑醒來時又渴又餓。

身側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她順着擡眸，瞳孔中落入玻璃花臺燈的光暈。

盛昭懶洋洋地靠在床背上，低眉閱覽，眉眼被淡色的光線染上幾分柔和，薄唇灑下幾片陰影。

她肚子忽然發出饑餓的抗議，他動作一頓，波瀾不驚地看過來。

杜桑不好意思地拉動被角，遮住了下半張臉，嗡聲說：“我餓了。”

盛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好了嗎？”

她點頭。

“那你可以吃任意想吃的東西。”

這句話可真是動聽，杜桑連眉眼都笑了起來，說：“那我想要吃巧克力蛋糕，還有芒果千層，還有冰山熔岩。”

全是甜品，盛昭肯定是不喜歡的，但她現在就是想吃了。

因為帶着目的，說話的聲調是軟而甜的。

他沒怎麽驚訝，讓杜桑對着楊助的對話框将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這次達成了目的，她用回了正常的語氣。

盛昭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楊助收到命令，去定了盛昭常去的那家甜品店。

“簽約‘寧瑞’的手續，楊偉已經辦妥，只差和‘志奇’解約，恰好你下個月合約滿期，不需要支付違約金。”盛昭一邊說着，還能一邊翻閱手中書。

杜桑很好奇他在看什麽，但她現在不敢湊近去關注他的私生活。

她當然知道自己今年合約滿，這種無縫銜接，更好能跳槽的感覺不要太好。但是，她謹慎地皺了皺眉頭：“你就這麽确定‘寧瑞’願意和我簽約嗎？”

盛昭翻了一頁，頭也不擡：“确定。”

“……好哦，謝謝你。”

“不過綜藝的事，可能有點難辦。”盛昭淡聲道，“因為你們的合約，是将業務100%授權給公司，所以合同已經生效的、你不想去的這檔綜藝，正常情況下拒絕不了。”

“志奇”與藝人簽約的合同向來是霸王條款，可即使是這樣，作為和兩大巨頭娛樂公司之一，也有不少人趨之若鹜。

杜桑聽完沉默了半晌，将腦袋陷進了枕頭裏，背對着盛昭，然後慢吞吞、沉悶悶地“哦”了一聲。

盛昭翻書的動作停頓了半秒，瞥向她的後腦勺。

看來這位“演員”，不僅擁有會說話的眸子，還有會說話的後腦勺。

漆黑的發絲服帖地黏在鬓角，捏緊的被角、白皙的指尖，清晰地散發出兩個字：委屈。

盛昭彎起來一條腿，饒有興致地撐住下颚，緩聲道：“簽合同的時候沒意料到這一天？還是說以前沒被迫參加過其他商演？”

“盛老師想多了，我們一直做替身的，在公司被邊緣化，根本不會考慮将任何資源給我們……”

強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看得起你”，才讓你去做這種事。

杜桑随手抽出床頭的衛生紙，摁在眼角——很可惜沒有淚水，只得偷偷去擦脖子的薄汗。

将衛生紙浸潤後，又連忙去擦眼角。

盛昭看完全套，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骨。

她倒是不怕這套假動作被他發現，聲音要多凄慘有多凄慘：“我知道簽過合同這件事實在是太麻煩盛老師了，沒事的，綜藝好歹也是露臉的，比以前的替身好很多了，我已經知足了。”

盛昭：“……”

杜桑：“就當是我為‘志奇’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她委屈地哼哼一聲，呼出鼻涕，又去抽出一張紙。

沒完沒了。

詭計多端。

盛昭在她身後一聲冷笑，杜桑渾身一顫，不曉得他的笑是生氣還是其他意思，努力将最後一個動作完成。

一雙手伸過來，冰涼的觸感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一般将她的頭顱轉了過來。

漆黑的眸子和一雙微紅的眼眶撞上，在此刻的光暈下，就像冰冷的狼和弱小的狗躺在一張床上，無聲對視。

“看來寧瑞招個了演技很差的演員。”盛昭道。

杜桑睜大眼睛，認真地說：“我還有其他優點的，後面你就會知道的，入股不虧。”

盛昭嘴角的弧度看不出喜怒，直到她感覺出下颚的疼痛，他才松開杜桑，當着她的面給楊助打了個電話。

“老板。”楊助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杜桑正疑惑楊助怎麽叫盛昭老板，下一秒聽見盛昭說：“去把杜桑的綜藝取消了。”

楊助重複了下午回複的一番話。

盛昭：“我的意思是，用毀約的方式。”

楊助頓了頓，對于老板對杜小姐……哦不對，現在是夫人的特殊，已經不足為奇：“好的，那違約的300萬是從哪裏……”

“從我的私人賬戶出。”盛昭懶得繼續說下去，正準備挂斷電話，剎那間感覺到左床的震動，杜桑仿佛瞬間從委屈的空間中跳了出來，猛地撲在他身前。

“什麽300萬？”杜桑大喊，恨不得搶過他的電話，一雙眼又圓又涼，不可置信道，“什麽違約金這麽貴？”

一團軟肉壓在了硬朗的左臂上，她沒注意到，盛昭卻确确實實感受得很清楚。

因為沒穿內衣的緣故，他甚至還能臨摹出頂端的弧度。

“三倍違約金，”盛昭說，“你第一次知道？”

“……不是，”杜桑茫然地張大嘴，瞳孔微微發顫，“我是才知道，原來這檔綜藝的報酬……居然有100萬……”

“……”盛昭和電話裏的楊助同時沉默了。

當時杜桑拒絕得很果斷，小經紀人也強迫得很決絕，根本沒提報酬的數額。

盛昭說：“公司有50%的抽成。”

“那也是50萬啊。”杜桑顯得自己非常沒有見過世面，而她确實是沒有見過世面，第一次體會到綜藝是這麽賺錢的項目。

杜桑忽然覺得自己又行了。

真情實意的“行”。

原本是死也不願意去參加這個勞什子搞笑綜藝的，在得到50萬和賠損300萬面前，傻子也會選擇前者吧。

“我是在不忍心讓三少爺為我浪費300萬，”杜桑揪住盛昭面前的被褥，眼中祈求明确，“這是不對的，三少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頓悟了，我不能這麽任性。”

盛昭：“……”

電話另一頭的楊助：“…………”

剛才還一嘴冷漠地叫着“盛老師”，仿佛兩人沒有躺在一張床上，轉眼就能甜甜地叫着少爺。

就為了區區50萬。

盛昭冷呵一聲，看了她一眼：“确定？”

“确定呀！”杜桑堅定道，50萬啊，這可是50萬，是露臉的50萬。

“這也是一次歷練的機會呀！沒準忽然就火啦！”

行吧。

他聽着她胡說八道，挂斷了電話。

杜桑陷入50萬的喜悅中，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兩人同躺一張床，身體與身體之間，已經再無空隙。

她渾然未覺，甚至朝他綻開了笑容。

盛昭“喂”了一聲，聲調慵懶，尾音稍稍上揚。

“嗯？”杜桑朝他看過去。

他慢悠悠地回：“我生病，你照顧，我應了你的要求。”

“現在你生病，我照顧，你準備什麽時候應我的要求？”

他說完，杜桑才隐隐感覺到，兩人現在的姿勢不太對勁。

不僅是靠近的問題，她的手甚至搭在了赤/裸的腹肌上，肌肉硬朗。

而後他帶着她僵硬的手腕，忽然觸碰到一團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