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驚宴(2)

第1章 驚宴(2)

饒是趙如意,也不得不對這位安國公夫人另眼相看。

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

孫嬌嬌瞅着剛進門的賓客裏,有人風度翩翩,儀态過人,眼睛都快把人給吃了,也不與趙如意多談,趕忙前去迎客。

長公主揣着對方送的“好玩意”,袖裏像燒起來似的,燙得不要不要。

她是喜歡伽蓮,可真要用這樣的手段……

隔着綽落的紫藤,忽地,白衣僧人張開眼,兩道目光就在人群中相遇。

溫柔、坦蕩蕩,趙如意第一次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

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透着驚喜,“殿下!”

趙如意轉過身,只見熟悉的面孔從拐角處走來,對方眼中亮光爍爍,俨然無比欣喜。

竟是趙無眠。

……

伽蓮站在枯山旁,周圍歡笑晏晏,時不時有人過來與他打招呼。

達摩寺聖僧天下聞名,今日來這安國公府的非富則貴。哪個對他不好奇?

然而,伽蓮一襲白衣落定,只是面帶微笑,目光卻不離那抹嬌豔如火的身姿。

從踏進安國府,他已然窺見這四周守衛懶散,進出府中之人既多又雜。大概這些纨绔們深有自知之明,憑他們吃喝玩樂的本事,也惹不了什麽大麻煩。所以僅憑那些個站久就打呵欠的侍衛,也放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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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蓮心中卻隐隐不安。

并非他相信葦绡教那些人要對趙如意尋仇,只是,習武者的本能讓他渾身都不對勁。

這座安國公府肯定有問題。

伽蓮只能緊緊盯住趙如意,還好,今日她帶了兩個侍女,阿桔與阿栗。

阿桔機靈,阿栗武功卓絕,有她倆貼身跟在趙如意身邊,倒是讓人放心不少。

又是某位世家小姐過來搭話,伽蓮溫和應付完她,擡眸望去——

那道緋紅身影卻不見了。

伽蓮微愕,立刻流入人群,很快便看到阿桔阿栗。饒是侍女,公主府的侍女也是穿着綢緞,那裝扮在世家小姐中也尤為顯眼。

“兩位姑娘,殿下呢?”

“啊……”阿桔下意揉了揉鼻子,不欲開口。倒是旁邊的阿栗想也不想就道:“殿下遇到那位無眠公子,兩人在後院敘舊呢。”

說罷,惹來阿桔一記不贊同的眼光。

阿栗這才後知後覺。

哦,無眠公子是舊愛,聖僧是新歡。這當着新歡的面會舊愛,确實……

難看啊難看!

眼見伽蓮面色微沉,旋即繞過她們,往後院走去。

阿栗登時急了,“喂,聖僧不會真的生氣吧?待會他要是打人,我要不要救那個趙無眠?”

那趙無眠文文弱弱的,哪經得起聖僧一拳下去?

阿桔扯住她,“別說了,快跟上去。”

她倆火速跟上去,可還未到後院,裏頭卻有道身影跌跌撞撞沖出去,直接撞向伽蓮。

“救、救命啊……”

伽蓮扶住來人,只見對方倉惶間捕聽到阿桔阿栗的身影,“殿下、殿下被人抓走了。”

什麽?

不等阿桔阿栗反應過來,伽蓮向上眺望,就見一抹黑紅相間的影子消失在屋頂。

“你們趕緊去叫官差過來。”留下這句,伽蓮推開對方,縱身一躍飛上屋頂。

餘下阿桔阿栗望着驚慌無措的趙無眠,頃刻才反應過來,立刻去調派人手。

伽蓮追着視野中那丁點影子,腳下步法不斷加快,餘光中王府院落很快被木屋草木取替,兩側狂風簌簌,刮得兩臉生疼。

是葦绡教的人?難不成,真的是來尋仇?所以才瞄準了趙如意出府的機會?

情況,與他所猜測的是否真的一樣?

腦中思緒紛紛,伽蓮屏住氣,不斷提升內力,終于逼近了那兩道身影。

他踩過竹枝,順手取下一片竹葉,反手便射出去,正中黑衣人的腿。

對方當下如斷翼的鳥兒墜落。

伽蓮俯身躍下,就見渾身黑衣、黑布蒙面的男人單手緊箍住趙如意。趙如意一路被帶着,又從高處跌下,正是頭昏眼花。

挾持她的黑衣人左腿受傷,五指卻緊扣住她的咽喉,冷聲道:“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擰斷她的喉嚨。”

伽蓮停住腳步,面色凝住:“有話好說,貧僧可以放過你,只要你放了她。”

“哼,”黑衣人咬着牙,餘光瞥見傷了自己的竟是片竹葉,驚愕中又迸出狠意:“飛花落葉也能傷人,聖僧伽蓮,你武功這麽高,我又豈會相信你的鬼話?放了她,恐怕,我就跟李壇主一樣,死在你手上了。”

李壇主?

伽蓮上下打量他:“你們……是葦绡教的?”

黑衣人冷笑一聲,“當然。我們葦绡教替天行道,清僞周,複大端。上回,被你與這趙姓公主害死的,正是我們李壇主。”

當真是來複仇的。

“既然如此,冤有頭債有主,殺死他的是貧僧,不是你手中的弱女子。你們既是替天行道,自當不可傷害老弱婦孺。”

“放了她,冤債由貧僧一力承擔。”

“伽蓮!”趙如意頭重腳輕,渾渾噩噩中只聽得他又要将罪責攬下。

偏偏,黑衣人并不買賬。

“哼,聖僧一張嘴倒是能說會道。不過,且不說李壇主就是因她而死,單憑她姓趙,還是趙春芳那狗皇帝的種,就該死!”

他扣住懷裏人質喉頭,陰恻恻笑道:“之前你們一直呆在公主府,我們是沒機會。如今你們出來了,還以為會像上次一樣嗎?”

話音剛落,忽而周圍一陣動靜,竟是憑空又出現十來個高矮不一的黑衣人。其中一人喊道:“兄弟們,給李壇主報仇的機會來了!今天無論如何,這和尚跟這娘們,一個都不能放過。”

十來個人不約而同動手,刀劍軟鞭齊齊向伽蓮砍來。

以一敵十,伽蓮并不是沒有試過。只是此番他雙手同時與衆人相拼,還要顧着被挾持的趙如意。

好在那人被他打傷了腳,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伽蓮沉下心,連着與這些刺客連過數十招,漸漸也摸清了這些人的弱點。使刀的下盤不穩、用劍的左邊有空擋、使軟鞭的不擅近戰……

又虛過數據,伽蓮斂眼,充沛的內力瞬間傾洩而出。趁着敵人錯愕之際,他拈指攻向最近的黑衣人,逐個擊破。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挾持住趙如意的男人霎時将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俨然不敢相信,圍攻的形勢下,對方以一敵十,還不費吹灰之力便讓自己的同伴個個倒下。

“住手,你信不信我——”

這話才說到一半,他眼前白光閃過,左肩迎來錐心之痛,像是被當場按斷骨頭般發出慘叫,同時不禁松開手。

趙如意只覺天旋地轉,回過神時,竟然安穩地落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裏。

沁入鼻間的,依舊是那股清淡的蓮花香氣。

伽蓮救了她。

趙如意喜不勝收,當即雙手抱緊對方。可就是這個動作,卻讓伽蓮頓時皺緊眉頭。

說時遲、那時快,被他打飛的黑衣人卷土重來,手裏持着匕首朝他們猛沖。

來不及了!

伽蓮抱緊懷裏的女人,轉身迎住這一擊——

尖銳的利器深深刺入血肉裏。

反手又是一掌,偷襲者被他瞬間擊飛,撞到樹杆上昏了過去。

他緩緩将趙如意放在地上。

全程懵然的長公主喉頭滾了滾,環顧四周東倒西歪的刺客,茫然間,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恙。

“伽蓮,他們都死了嗎?他們——”眼見俊美出塵的面孔變得慘白,趙如意這才發現,鮮血由他後肩處慢慢滲出,染紅了白色僧衣。

“你受傷了!”

她繞過去,才見到一把匕首正插在伽蓮的左後肩。

此時,受傷者朝她露出安撫的笑,“殿下不用擔心,貧僧無事,不過,還得勞煩您搭把手。”

他撕下僧衣下擺,讓趙如意拿着。随後,他的右手摸索到匕首把位,二話不說便即它抽開來。趙如意急忙用手裏的僧衣捂上,避免鮮血噴濺出來。

做完這些,伽蓮白着一張好看的臉,面上依舊帶笑:“這些人貧僧并未下死手,不過一時半會也不會醒來。遲些,官差來了後,這回對薛大人那邊就有交待了。”

省得老是扣他滅口的罪名。

趙如意抿緊嘴角,眸中盡是憂色。這一路來又是飛又跌的,精心打扮的發飾妝容早已淩亂,她只關心伽蓮的傷。

“對了,你不是老帶着你們那什麽散痛散什麽的,有嗎?先用上。”

“是‘消痛散’。”

這回,倒是趙如意腦子清醒些。伽蓮傷在左肩,那藥瓶就藏在左手僧袍中,吃力擡起手,瓶子滾落下來,滑進緋紅的裙角。

趙如意伏低身子去找,這時,她袖中的東西也掉了下來。

無獨有偶,兩個藥瓶看上去所差無幾。

伽蓮側過頭按好傷口,目光觸及手邊的瓶子,當下就拿起來,“殿下,不是在這兒嗎?”

趙如意愣了愣。

上回亭前塗藥的場景歷歷在目,聖僧知道長公主千金之軀,必然不喜藥散髒了手,當場就要自己上藥。

趙如意奪過他手裏的藥瓶。

“本殿來吧。”

他是為她受的傷,她理應為他上藥。

伽蓮:“……那就有勞殿下了。”

傷在後方,其實他自己也有諸多不便。趙如意以為手裏的還真是達摩寺的消痛散,拿着瓶子到他身後,倒出裏頭白色粉末時,她有過瞬間的疑惑。

伽蓮送她的消痛散,好像不是白色的?

難道換配方了?

趙如意甩了甩腦袋,不作他想,便将手裏的藥散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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