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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收拾好東西，搬出去，嘗試新的生活。

每個人在做出某個改變之後都會期待由此能夠産生積極的連鎖反應，讓原本乏味甚至一團亂麻的生活變得有跡可循地精彩。但他們可能會忽視掉一點，那就是改變的從不是生活本身，而是他們自己。在這場改變的因果裏，自己才該是美好變化的發出者。但落陽對此不甚了解，尚未察覺到這是一切的開始。

床鋪、衣服、書本……落陽的東西不多，除了床鋪和幾件較為厚重的冬季衣物，占了大頭的就是各種書籍，有專業書也有逛書店時看到後覺得合眼緣就買下來的各種雜書，裏面甚至有一本《母豬的産後護理》，落陽還津津有味地看完了。

床鋪可以不拿過去，給阿姨回收……但還是拿不完……啧，應該找一個幫忙運東西的師傅的。

清點了自己的東西後，落陽才覺得有些頭疼，她不可能自己一趟一趟走着把東西搬過去。

正當落陽捏着鼻梁打算問問餘蘇奈認不認識什麽搬東西的師傅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兩聲。

落陽拿出手機一看，是房東，那位Xi發來的消息。

Xi：*一串號碼

Xi：這是學校裏一個可以幫忙運行李的師傅，有需要的話可以找他

看到這兩條消息的內容的落陽愣住了。怎麽會有這麽巧的雪中送炭，有那麽一瞬間落陽甚至懷疑對面的人是不是在自己宿舍裝了攝像頭了。就像那個網絡段子說的那樣：

在？攝像頭拆一下？

不，不可能。

落陽沒忍住環顧了一圈宿舍的天花板，搖了兩下頭，把自己不切實際的異想天開晃出腦袋。她簡單跟Xi道了謝，然後打通了那個電話號碼，跟師傅約了午飯後的時間。

現在大概九點半，午飯之前她應該就能收拾好。

當注意力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對時間的感知會變得模糊，人也會因此覺得時間過得格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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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落陽對自己的能力估計在一定範圍內是十分準确的。當她把最後一個裝着文具雜物的箱子封口的時候，師傅剛好到了樓下給她打來了電話。

電話響的時候，落陽正彎着腰，直起身來接電話的時候她腦袋一陣眩暈，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喂，好的，麻煩您等兩分鐘，我陸續把東西拿下來。”

坐在椅子上緩了一下，等緩過來的時候，落陽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挂了電話，她這才發覺已經快一點半，而她不僅沒吃午飯，連昨晚說要當早餐的小蛋糕都連盒帶糕地放在桌子的角落裏。

不餓，不想吃，但會低血糖。

落陽迅速洗了個手，更加迅速地拆了盒子，兩口解決掉小蛋糕，喝了一口水解救差點被噎死的自己，然後她就拖着兩個大口袋出了門。

上下了三回，宿舍裏屬于“落陽”的東西就再無遺留，她的最後一絲痕跡也止步于宿舍群裏。

出于禮貌，落陽打下幾個字。

落陽：我租房了，今天就搬出去了。

發完消息，她等了幾秒，然而沒有回複。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餘蘇奈應該還在忙，林初夏和韋然應該也在為自己的偶像尖叫。

前一天落陽決定租房之後就給輔導員申請過了。計軟院的輔導員很好說話，收到申請後打電話問了兩句就給她通過了，後續手續不急，可以慢慢辦。

當輔導員問到要出去住的原因的時候，落陽如實回答：

“想換個環境。”

輔導員沒有深究，再強調了一次安全問題然後就挂了電話。

落陽坐在小貨車師傅的副駕駛上，行駛在那條兩側種了梧桐樹的路上的時候，穿過樹葉縫隙形成的光斑落在他們身上。落陽忍不住伸手去接，看落在自己手上的或大或小的亮色圓圈。

新家實在很近，出了校門之後開車只要一分多鐘就到了落陽租的房間的那棟樓的樓下。

“桐錦花園7棟，就這兒。我幫你把東西拿到電梯裏吧，你少跑一趟。”師傅熱心腸地想要幫忙。

落陽想一下，沒有拒絕，“好，那麻煩您了。”

“沒事兒，不麻煩。”師傅樂呵呵地擺了擺手，到後面的貨箱裏主動拿了最重的兩個袋子。也許是這個看上去冷冷的小姑娘沒有說出拒絕的話，顯得平易近人了些，師傅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主動挑起了話題：“你們這些孩子還真有本事啊，前幾天我也拉了個到這裏的姑娘。但那姑娘，可能耐，不是在這兒租房，而是直接買了一間。”師傅忍不住啧啧兩聲，“跟她聊的時候才知道，那姑娘是自己掙錢買的房子，沒要家裏一分錢！不得了啊，現在的年輕人。”

果然到了一定年紀的人都會忍不住找人聊天嗎？

落陽有些無奈，但還是答着師傅的話：“那真的很厲害。我兼職只能夠租房。”

“那姑娘你也很行，也是自力更生——”師傅幫她把東西放進電梯，然後擺了擺手，“行了，我就不上去了。”

“好，再見。”

費用之前在宿舍樓下落陽就給過了。

電梯緩緩合上後，落陽輕輕吐出一口氣。她不擅長應付熱情的人，特別是年長的人，更是無法招架。而且幸好這個時間沒什麽人坐電梯，不用和陌生人接觸就真是太好了。

很快到了五樓，電梯門緩緩打開，落陽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你是……落陽？”

突然被叫出名字，落陽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之後點了點頭：“嗯，你好。”

這麽巧。落陽看着魏夕，雖然面不改色，但心髒已經狂跳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讓對方讓一下，好讓自己把行李拿出電梯，還是先好好自我介紹一下。而且離得近了落陽才發現，魏夕居然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她一米六五的個子在女生裏面已經不算矮了，但魏夕至少有一米七。這樣的身高差卻絲毫沒有落陽一點壓迫感，也許是紮起的馬尾顯得學生氣讓人生出親近感，或是恰到好處的燦爛笑容讓人生不出反感，也可能是高腰衛衣和運動褲的搭配顯露出的身材均勻而不限健碩，只讓人覺得輕盈。

不巧，我是在等你啊。魏夕輕笑了一聲，說出口的話更是讓落陽差點驚訝得張開嘴。

“房東說我的室友今天會搬來，就是你吧？”看着落陽有些躊躇，魏夕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補充：“啊，對了，我叫魏夕，上周大創答辯我見過你，你也應該見過我。這棟樓一層只有一戶，我看你停在這一層，就猜你的目的地也是這裏。”

“啊，這樣啊。”落陽笑了笑。

但真的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這兩天自己遇到的巧合也太多了。

“我幫你搬東西吧，先出電梯，免得別人也要用。”

見落陽沒有否認，不等她回答，魏夕就提起了她腳邊的兩個袋子，一手一個拎出了電梯。

真厲害，我一次只能拿一個。落陽在心裏感慨，面上卻是淡淡地道了謝：“謝謝。”

“沒事。”魏夕回頭笑了笑。

出了樓道，沒走幾步落陽就看到了半掩的房門。魏夕用腳把門勾開，進門後直接把魏夕的東西拎到了西面的房間。

“你的房間是這個，”魏夕把袋子拎到床邊，然後指了指書桌上的鑰匙，“你的鑰匙。”

落陽又道了聲謝，把手裏的兩個箱子放在桌上後沒有立刻開始收拾東西，而是站在原地甩了甩用力過度的手臂，然後交替按摩着肌肉。她沒有看魏夕，也沒有什麽想要繼續交談的想法，直覺告訴她魏夕不是那種她能輕松應付的人，但她希望對方能體會到自己需要獨處的空間的想法。

冥冥中也許真的有腦電波交互在發生，文化人也許會稱之為“心有靈犀”。

像是察覺到了落陽的想法，還沒在房間門口靠上兩秒，pose還沒有擺好的魏夕笑着說：“那你先收拾東西，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什麽問題直接叫我就好。”

“好，”落陽松了口氣，“謝謝。”

得到了落陽的回答，魏夕主動幫她關上了房間門，回頭就拿出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美滋滋地想：說了三次謝謝欸，嘿嘿真可愛嘿嘿，但是小孩兒防備心蠻重的嘛。

輕輕的“嗒”的一聲後，落陽終于感覺自己處在一個安全的空間。雖然陌生，但房間的布置很溫馨，落陽很喜歡。

這間卧室不小，但也不算特別大，有15平米的樣子，有落陽想要的西面落地窗。衣櫃、書桌、書架和不小的雙人床都是原木色的，床頭挂了一幅分成幾塊的海邊日出的藝術畫，正對着的帶着書架的書桌上的相框裏是一張山間落日的照片。布置房間的人似乎也很注重生活品質，落地窗前有一個小茶幾和一張矮單人沙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樣子，茶幾上有個純白的小花瓶，但裏面沒有插花。

落陽很聰明，學習能力很強，很早的時候就有老師評價她是個搞研究的材料。但上帝為你打開一扇門就一定會順帶關上一扇窗，在某些方面，落陽是遲鈍得可怕的，比如說在面對一個這樣的房間的時候，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那700一個月還包水電的房租是有多麽不合理，更直白一點可以用離譜來形容。

但落陽在查看完房間後只覺得十分滿意，書架夠大，能裝下她的書，床鋪也很幹淨，還能隐隐聞到洗衣液的香味，完全不用換她那個明顯小了的從宿舍帶來的床品。于是她拿出手機打開了和房東的聊天框。

落陽：房間很好，謝謝。

Xi：你滿意就好，要謝可以謝謝你的室友，房間是她打掃的，東西都是她準備的。

落陽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是魏夕。

也是，房東在外地，怎麽可能打掃房間又整理床鋪，能做這些的也只有魏夕了。

整理東西的時候，落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總是時不時崩出兩個字來——

魏夕。

這是很能吸引落陽但是讓她不敢輕易接近的類型。

“人怎麽能靠近太陽呢？”落陽喃喃道。

當命運的齒輪轉動到合适的位置的時候，所有的巧合都無懈可擊。落陽無意探究在巧合背後的邏輯，但她會下意識拒絕不熟悉的熱情洋溢。

落陽把最後一件衣服挂進衣櫃後，她的房間門被敲響了。

魏夕的聲音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