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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通常情況下，落陽很少有心血來潮的時候。她時間觀念很強，喜歡按計劃做事，不喜歡意外也不喜歡未知。

從遇見魏夕開始，她好像總是被突如其來的事打亂計劃，讓她原本的計劃變得面目全非。

但她原本要做的事情，該做的事情并未因此受到什麽影響。

她并不反感這些和魏夕有種千絲萬縷的關系的“意外”。

——也許在其他人口中這叫“驚喜”。

相處了一陣子，落陽能感受到魏夕如她所料是強勢、溫柔也很會照顧人的人。

就像現在這樣，魏夕遵從了她隐晦表達的想要提前到飯店的想法，拿到菜單後第一時間就遞給了她。

但落陽把菜單推回到魏夕面前，“我沒來過，不知道什麽好吃，你來點吧。”

魏夕又笑眯眯地把菜單推了過去，“先點兩道你想吃的吧，剩下的再我來。”

“好。”這個提議落陽很難拒絕。

選上兩道比較感興趣的菜之後，落陽把菜單給魏夕，随口道：“這家店還是紙質菜單啊。”現在大部分餐館都是線上點單，這樣既方便同桌不同人看菜單又方便結賬。

“學校周圍的這幾家都是用的紙質菜單，”魏夕一邊選着菜一邊說，但她很快想到什麽，下筆的動作頓了一下，語氣如常地繼續說，“以後我們聚餐一次換一家，嘗嘗味道。”

“會有很多聚餐？”落陽對會有很多“聚餐”這種時間利用率不高的用餐活動表示不解和懷疑。

魏夕對陸歸宇和魏攬陽的口味熟得不能再熟，三兩下就加了四道菜，在心裏把落陽點的一道水煮牛肉和油焖茄子記下來。

随後她十分認真地向落陽解釋：“就吃頓飯嘛，只是從我們兩個人擴充到四個人，都一起還可以随時讨論項目——放心，都報銷，我們的項目資金十分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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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語氣和內容不太匹配，但落陽還是被她這種異常嚴肅的語氣唬住了，呆愣地點頭，沒再說反駁的話。

見落陽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預防針”的樣子，魏夕滿意地恢複笑意，又問：“喜歡喝什麽？”

橘子汽水，冰鎮紅茶，可樂，再加……

“酸梅湯吧。”

好，再加酸梅湯。

魏夕把點好的餐單給了服務員，然後兩人就在座位上等沒來的兩個人。

見落陽開始在手機上看論文，魏夕在心裏感慨了一句，也打開了複習資料。

沒等兩分鐘，陸歸宇和魏攬陽就到了。

“姐！”魏攬陽依舊熱情洋溢，在魏夕點頭後目光移到她身邊的落陽身上，“這位美女姐姐就是我們新的學霸隊友了吧！”

落陽收起手機朝魏攬陽看了過去，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你好，我叫落陽。”然後對着陸歸宇點了點頭，對方也點頭致意。

“你好學姐，我是魏攬陽。”魏攬陽大咧咧地坐在魏夕身邊，落陽在熟悉的臉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表情，這倒讓人忽視了魏夕和魏攬陽面容的相似。

作為雙胞胎，魏夕和魏攬陽的面貌不能說十分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但兩人性格氣質完全不同——魏夕開朗大方，笑得收斂有分寸，眼裏有光叫人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人；而魏攬陽的笑則大開大合，情緒充沛表情豐富，一看就沒什麽心機的樣子。

與魏攬陽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明顯沉穩內斂得多的陸歸宇，算是正式的認識，他向落陽伸出了右手，“你好，陸歸宇，久仰。”

落陽禮貌地輕握了一下，“你好，幸會。”

人多之後話題也比較容易打開，魏夕沒再看手機，“我們的項目指導老師是林老師，我和陸歸宇的導師……”

菜陸續上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多數時候是魏夕給落陽将一些項目的事，魏攬陽努力幹飯時不時插上兩句。

說到目前進度的時候，魏攬陽忽然想起來很久之前就說好的要去水果産地實地考察的事情，“對了姐，實地考察的地方你考慮好沒有？”

“實地考察？”落陽停下筷子，看向魏夕。

“嗯，”魏夕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經魏攬陽一提醒，她面不改色地點點頭，“代碼比較完善，但要去抽樣調研一下水果的一些生長周期數據，用實際數據反演一下。”

魏夕：“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不用去太遠的地方，但也得等期中考完才能去了。”

落陽這個過程沒有什麽意見，沒有直接點頭也沒有拒絕。魏夕知道，只要落陽沒有直接說不，這就是可以接受的意思。

“姐，姐！”魏攬陽高舉雙手，“南城往西二百公裏有一座瓜果山，一座山都是各種果樹，那邊水果種類多，山下還有大棚。”

魏夕拿出手機簡單搜索了一下那個地方，也覺得合适。幾人都沒有什麽意見，這件事基本上就這樣定了下來。

“那就這樣，具體出發時間考完試再看。”

吃完飯後，魏夕和落陽步行回家，她們和陸歸宇他們并不順路，就在飯店作別。

回家的路上二人心思各異，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魏夕原以為落陽會不喜歡出遠門，會拒絕這次集體行動，沒想到落陽毫無異議。但她的确在說”我們到時候一起去”的時候看到了落陽眼中的抗拒和遲疑。

持續大半個月的期中月的最後一周大家都過得格外緊湊，落陽依舊繼續着她不疾不徐滿滿當當的生活。

那次午飯後，她又恢複了早出晚歸的生活。興許是晚上回家的時候都會看見魏夕在客廳複習，也讓落陽在看到學校裏行色匆匆的人的時候感受到了些緊迫感。

平淡的生活裏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早上起來都能看到一個穿着睡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的身影。

落陽疑惑過魏夕為什麽要起床準備早餐，也準備好了拒絕下一次早餐的說辭。但還沒等她說出口，魏夕就主動解釋了。

“我最近在學會健康生活，晚上睡得早早上就醒得早，反正也沒什麽事，不如就做做早餐。既然都做了，那也不能只做我一個人的。”

聽到魏夕這番話後，落陽沒能像以前一樣說出“不用管我”之類拉開距離的拒絕。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對上魏夕蘊着光的眸子的時候，落陽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反正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早餐而已。既然不反感，落陽也不是非要拒絕。

但她也不會心安理得地接受魏夕的早餐，所以每天早上落陽多了一項任務：洗碗。

忙碌的考試周結束的那個周末，落陽和餘蘇奈一起吃了頓飯，地點就定在上次魏夕帶她去的那家川菜館。

餘蘇奈是軟軟糯糯的江南姑娘，口味清淡吃不了辣但喜歡嘗試刺激。每次被辣得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喝下一碗冰粉之後還要繼續吃。

但吃辣挑戰不能經常，不然她的嘴怕是要變成半永久烈焰紅唇。

和她去學校外面吃飯的時候，如果不是火鍋之類的一鍋炖，落陽都會習慣性地點一道稍微辣一點的菜，其他的都是更适合餘蘇奈體質的清淡菜色。

她們坐在一樓窗邊，餘蘇奈小聲吐槽着這次期中考試的時間安排之不合理。

“哪有大學生從早到晚考一天考四堂的啊！高中生都最多一天兩門。”

落陽笑了笑，幫她把酸梅湯續上，聽餘蘇奈講到社團的事情。

攝影社占據了餘蘇奈大部分課餘時間，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攝影，即使會很累也會有受挫的時候，大部分餘蘇奈提起攝影社的人和事的時候就想一顆渾身發光的小星星。

“對了，陽陽——”說到和徐泊安約定要去虹錦山上拍一次日出時，餘蘇奈語氣變得有些不自然。

“小徐對我表白了，我們在一起了！”餘蘇奈的臉蛋紅撲撲的，整張臉上洋溢着幸福和與朋友分享的興奮。

“啊……恭喜……”落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昏了頭腦，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當然替餘蘇奈感到高興，但她一直覺得和誰在一起這種事離她太遠了，驟一下發生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她有些措手不及。

包裹在她身上用作自我保護的殼子的破了一個小洞，她得以從此窺見外面世界的一角。

後面的飯落陽有些食不知味。她是個想象力豐富的人，在那之後她就在設想餘蘇奈之後的戀情情況——

她想不出來，無法想象。

回去的路上，餘蘇奈說着她之後和徐泊安要去的其他地方，還想要落陽來當模特。

落陽沒讓餘蘇奈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一聲聲應着，最後也沒拒絕。

送餘蘇奈進了校門，落陽走向和剛才相反的方向。

讓另一個人滲透進自己的生活，彼此變得密不可分，落陽無法想象那樣的自己，自然也沒法想象那樣的餘蘇奈。

她所見證過的海誓山盟和無終等待太過慘烈，她本能地抗拒那種毫無根據的感情。

“離了誰就活不了，沒愛之後就自我毀滅，我不會那樣。”落陽走在南城的暖風裏，心裏想着無比冰冷的話。

不知不覺中，落陽走到了人行道的邊線上，一步一步地踩在線上，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落陽走得很專注，漫長的道路看不到盡頭，但這方空間裏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她一個人走在背棄世界的道路上。

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雙小白鞋，落陽驀然擡頭，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喲，落陽小朋友，好巧啊！要一起回家嗎？”

魏夕穿了深藍色的闊腿牛仔褲，上身是深灰色的緊身針織背心，眉眼笑得彎起。

這短短的兩句話裏有太多可以疑惑的點。

為什麽要這麽叫我？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的方向不是回家的方向，為什麽看到我之後就要回家？

為什麽要一起回家？不可以裝作沒看見嗎？

但所有的問題都消融在了魏夕的出現和笑容裏，不知不覺中，那種獨行于世界之外的孤寂感消弭殆盡。

“你不要這麽叫我。”落陽扭過頭去。她和魏夕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她的頭發被吹起，觸碰到魏夕的肩膀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後退了一步。

魏夕不置可否，又問了一遍：“一起回家嗎？”

還能拒絕嗎？

落陽看着這個非要個答案的人，心中泛起無奈的漣漪。

最終她點了點頭，“回去吧。”

魏夕走在她的身側，帶起了青絲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