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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雖然不在同一個班級，但除了個別選修，同一個系大部分的考試安排都是一樣的。

落陽這學期多選了兩門其他專業的課，她的最後一堂考試安排在最後一周的周五最後一節課，魏夕比她早兩天就結束了最後一堂考試。

魏夕結束自己最後一堂考試後就力求給落陽創造一個完美的複習環境——即使只剩最後一堂。她是對落陽有信心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麽心理，她總有種家長一樣的擔憂，怕落陽會壓力太大，休息不好。

自己的考試結束之後，魏夕就不讓落陽洗碗了，态度強硬得讓落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等你考完再說。”魏夕是這樣對她說的。

魏夕态度強硬語氣溫柔，落陽沒有辦法拒絕，只能點頭說好。

“你真的有天賦又很努力，能超過我見過的所有人。”魏夕給落陽夾了塊糖醋排骨，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

“沒有，”落陽下意識回了一句，“我只是第二。”

目前的專業第一還是陸歸宇，但她現在說出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沒有那種異樣的緊繃感，在魏夕面前說出來的時候，反而坦然得輕松。

“老陸啊，”魏夕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我們專業這一塊兒，就不要和他這個十年的老碼農比了。”

“十年？”落陽愕然。

魏夕點了點頭：“他家兩輩人都是學計算機的，老陸小學學會的第一個英語短語就是‘hello world’，十歲的時候把英語單詞認完就自己一邊看書一邊鼓搗陸爺爺閑置了十幾年的超老式電腦敲‘#include’。你才學了幾年啊，就和他不相上下——而且他自己都說建模這方面不如你——能讓他主動誇人，你真的很厲害啊，小朋友。”

知道陸歸宇的“先飛”經歷，落陽心裏愈發平衡，但魏夕言辭間的誇贊和隐隐得意還是讓她覺得臉熱，不由得低了低腦袋，盯着自己的飯碗。

一雙筷子又夾着一塊排骨放到了她碗裏，落陽聽到了一聲輕笑，但她沒有擡頭，只是默默地夾起了那塊排骨，小口小口地啃。

“吃完飯你睡會兒吧，要看書可以在家裏看會兒，然後再去考試。”魏夕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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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考完我去接你。”魏夕繼續提議。

“不用了，我自己回來。”落陽擡起了頭，對上魏夕的目光。

“給我個機會吧，小朋友。”魏夕嗓音低了低，似乎是在嘆息，又像在請求。她眼神幽邃，落陽幾乎要溺死在裏面了。

落陽的心跳小馬達突然被開啓了，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敲打着她的胸腔壁。裏面像是有一只只蝴蝶在亂舞，要擾亂她的心跳，擾亂她的呼吸，擾亂她的思緒。

見落陽沒再拒絕，魏夕的笑意深了一分。

今天下午，将有一個驚喜。

近來落陽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好，即使吃飯的時候心緒翻騰，但一接觸到柔軟的床鋪，她就生出了困意，控制不住地陷入睡眠。

醒來的時候，落陽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狀态，并且在坐到書桌前就已經切換到了備考狀态。

看了一會兒資料，落陽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她下意識往沙發那裏望了一眼，但那裏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而魏夕的房間門沒關，裏面沒有人。

魏夕沒有在家，不知道去了哪裏。察覺到這個事實的落陽心中驀然生出了一點點難以察覺的失望。

但這不會影響她的考試。

在準備充分的條件下，落陽面對考試不會有一點緊張。

考試很順利，在這個老師不劃重點的時代，範圍絲毫沒有超出落陽自己劃的重點範圍。當然，那些非重點落陽也沒落下。

總體來說，就是整張卷子上沒有她不會的，是可以預計滿分答卷。

能夠提前交卷落陽就不會浪費時間幹坐在教室，半個小時剛到，魏夕就停下了筆，交卷出了考場。

在整個學期的最後一天的倒黴蛋不多，很多人的期末考試月在上周就結束了，大部分人選擇回家，教學樓裏沒什麽人，樓道裏很安靜。

落陽一邊下樓一邊算着自己本學期的學分。

明德樓分為南北兩個半樓，中間有兩部電梯，而南北兩邊也分別有樓梯。

北樓的樓道也有一整面的弧形玻璃牆，為了通風透氣，清潔工阿姨打開了綠色的透明玻璃窗，讓夕陽的橘黃餘晖灑進大樓。落陽的考室在北樓，她也選了這邊的樓梯。

每每走到玻璃窗前的時候，落陽都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伸出右手接住一掌陽光。

暖暖的光芒映入她的眼中，讓她的眼眸仿佛染上了充滿生機的金色。

走到一樓的時候，落陽看向門外的一地燦爛，覺得煩悶沉重的身心都輕松了許多。

右轉，再右轉。

落陽原本垂着看路的腦袋習慣性地擡頭看向小廣場上的噴泉，看它因反射夕陽的暖光而變得閃亮。

但在擡頭的那一剎那，她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向餘光中的一個突兀的黑色身影看去。

在看清那個身影的時候，落陽愕然地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着那個騎着黑色機車，穿着貼身的黑色機車服露出完美身材的人。

那人摘下了頭盔，明豔銳利的長相在夕陽裏顯得溫柔，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魏夕看向呆愣在原地的落陽，向她招了招手，“愣在那兒幹嘛？上車！帶你去追夕陽。”

聽到魏夕的呼喚，落陽下意識就邁開了腿，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靠近背靠夕陽的人，仿佛在一步步走向散發溫暖光芒的神明，每一步都在心上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響起沉頓的悶響。

腳步聲漸漸和心跳聲重疊，落陽幾乎跑着到了魏夕的身旁，停下時呼吸還有些急促，微張着嘴呼吸。

“跑這麽急幹什麽？我又不會跑掉，”魏夕有些好笑，搞不太懂這個喜歡沉默的小朋友，十分自然地摸了一把落陽的頭，“上來！”

魏夕把左邊車把上挂着的黑色頭盔遞給落陽，示意她上車。

落陽今天穿的還是一身黑——黑襯衣和黑牛仔褲，牛仔褲包裹着她的腿，露出細瘦但略有肉感的線條，搭配着黑頭盔也蠻酷的。

坐到魏夕身後，前胸避無可避貼在她後背的落陽才反應過來問了一句廢話：“你有機車啊？”

“有啊，”魏夕的聲音悶在頭盔裏，落陽很勉強才能聽清，“車庫裏不顯眼，上次你應該沒看到——抱緊了，走了！”

突如其來的加速讓落陽的身體無法違背物理規律地後仰，她覺得心頭一空，下意識環臂抱住了什麽。

直到溫熱再從和自己相貼，落陽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抱住的是什麽。

魏夕的腰好細啊……落陽突然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耳朵悶在頭盔裏，連風聲都聽不清楚，視線也被擋風鏡蒙上了一層黑色濾鏡，落陽最直觀和最強烈的感覺都來着面前的人。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狂跳的心髒被身前的人察覺，她想要離開一點，但出了校門之後魏夕就上了西陵大道一路向西且一路加速，落陽違背不了慣性，但手臂卻越收越緊。

忽然，落陽聽到了魏夕的聲音。

魏夕幾乎是在喊，但沉悶的聲音也幾乎要破碎在風裏：“落陽，看，那是落日，是夕陽，正在落下的太陽，很美。我在追她，你說，她會讓我追到嗎？”

但落陽聽清了她的話，幾乎是聽清的瞬間，她就醍醐灌頂般理解的魏夕話中的指代。

開竅真的就只需要一瞬間，落陽的心跳終于失控，她沒有回答，但狂跳的心髒已經代替她回答了。

魏夕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哼笑了一聲——落陽感覺到魏夕的胸腹和她剛才說話的時候一樣動了一下。

朝着夕陽的方向一直走，她們最終停在一片湖泊的旁邊。落陽看到了指示牌，知道這是玄武湖，她還沒來過的有名景點。

前幾年的環境治理方案讓玄武湖這片地徹底回歸自然，只留下了些棧道和藏在草木叢裏的環湖公路，其餘商鋪全部移到了集中休息區。這個時間點的玄武湖沒什麽人，夕陽下的道路邊，只有魏夕和落陽她們兩個人。

機車兩邊的車把上各挂了一個頭盔，車位上放着一個書包，車的旁邊是兩個面向夕陽的人。

魏夕把車停在湖的東邊，這樣又可以看湖又可以看夕陽。她看見落陽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映着落日的玄武湖，照片的正中是煙粉中帶着橘黃的夕陽，水天相接的地方是落日和倒影的分界線。

落陽神情專注，面色平靜，但她遲遲沒有回複原樣，依舊挂着薄紅的臉昭示着她其實沒那麽平靜。

此時她心分二用，一半在認真拍照，一半在瘋狂地問自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落陽。”魏夕突然覺得嗓子有些幹澀，但既然已經開了口，她就得繼續說下去。

落陽嗯了一聲，她瞄了一樣影子，知道魏夕在她身後，沒有回頭。

“我喜歡你。”

四個字擲地有聲，回響在落陽的心裏，讓她原本就沒有平複下來的心跳再到新高。

“為什麽？”落陽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問。

魏夕輕笑了一聲，落陽盯着手機裏的畫面，都能想象出她溫柔又帶着絲痞氣的笑容。

“因為你優秀啊，很可愛，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魏夕真正想說的只有最後一句，但考慮到落陽小小的要強和自尊，她得先說出個能讓她信服的理由。

“也沒那麽優秀。”落陽小小地反駁了一句。

“喜歡啊，沒那麽多理由。先喜歡上了，後來越來越喜歡。想照顧你，想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小朋友，能給我這個機會嗎？”魏夕的眼睛盛着誠懇而熾熱的璀璨光芒，等待着落陽的回應。

落陽轉身，猝不及防闖入魏夕的眸光。

她背對着光，雙眸深沉如墨，讓魏夕心頭一跳。

“我叫落陽，落下的太陽，這個形容在我身上其實很貼切。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即使是這樣，你還堅持嗎？”落陽的語氣淡漠，沒有起伏，似乎說的不是自己。

魏夕篤定地說：“你是我的太陽，一見鐘情就是一生只愛，你相信嗎？”

“嗯，信。”落陽捏緊了手機，嘴唇抿了抿。

“我喜歡你。”魏夕笑着再強調。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