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紀柱梁去找司正臨終前遺留下的箱子，果然不負衆望，他把一箱子的書稿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生怕有遺漏。

靖十年冬天，北境動亂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們整天提心吊膽生怕戰火燒到自己身上，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北境，如果紀柱梁沒有翻這一箱冊子而是随意找個時間一把火燒毀，估計乾州疫病就永無可能重現世間。

紀盛，紀柱梁還有秦瑾和蘇陽，他們都是從一個小小的坤府因為各種際遇得以來到京都，而乾州，則緊挨着坤府，坤府地方小，人也少，發展自然受限制，反觀乾州，面積大，人口多發展也好。就像是個惡心循環，乾州發展越好國家越重視就越多人願意去，這兩個地方挨在一起乾州的光輝名氣輕輕松松就将坤府壓得一敗塗地。

就像乾州疫病的消息輕輕松松就被北境動亂遮得嚴嚴實實。

就是這麽巧，乾州在很多年前有個商人姓林，當時的朝廷主張商農并舉，林家的生意趕上了好時候，乾州穿城有河，行商有路，林家的生意利潤滾雪球一般越做越大，沒過幾年，林家就算得上是乾州富商。

可好景不長，林家的生意畢竟是半路起家，卻生生壓得其他商人無路可走，商行之間的聯合打壓，林家也扛過了幾年。直到林家的各路運輸頻頻出事，貨物要麽延期要麽被搶，實在沒辦法了林家就提出了賠償，出錢消災，也就是這一次，林家經年積累的財富幾乎填進了大半，乾州其他的商家看準時機，背後捅刀，偌大一個林家被瓜分蠶食，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林家家主心灰意冷，攜林家上下自缢于林家宗祠，次日，乾州衙門去清點查封，全家上下屍身盡數都在，卻獨獨少了林家獨子。

要壓垮那麽大一個林家，只需要最後這一次就夠了。

書桌上燭光昏暗，卻足以将書桌照亮，紀柱梁看着面前桌案上攤開的書簡，燭光将字跡照的無比清晰。

書簡上的內容寫的很簡單：北境事态危急，然，天有不測風雲，自皇女江沐芸出兵北境不久，乾州突發疫病，短短數日竟淪陷大半。幸，女帝江月白賢明愛人，深感百姓之苦，于心不忍，遂令太醫署即刻出發，傾力挽救。

這是除了江沐芸那批人外，唯一被外派的一批，紀柱梁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的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去找了當年太醫署外派的人員名錄。在太學司找到現下的名錄裏沒有林浩軒的名字，于是他又去翻了那個箱子，箱子裏的名錄只餘下了一半，另一半瞧着像是被人撕掉了，可巧的是，右下角被撕的地方餘下了半個墨團。

黑漆漆的墨水底下壓着誰的名字？紀柱梁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他強忍住了自己的激動，擡頭看了看四周，卧房裏确實只有他一個人，前幾天江沐楓說派了人保護自己，這都過去這麽久了也沒見有個人來。

他做賊似的把那半張紙鎖進自己床頭的暗格裏，然後趴在書案上開始給江沐楓遞消息。他告訴江沐楓自己找到的線索可能很重要，請他有時間邀江沐芸出宮一趟。可這信裏多少帶了點紀柱梁的小情緒，但他并不想改，這幾天自己忙得暈頭轉向已經很久沒能見到他了，說好派來的人也沒來，這叫食言。

于是，當江沐楓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撇着眉毛想了許久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可憐被叫來傳話的小厮戰戰兢兢站在一旁，腦子裏已經想過無數遍自己着幾十年來做過的錯事，生怕自己飯碗不保。

約定的時間轉瞬就到，江沐楓讓人去緣來客買了飯菜來，三個人在安王府一起用晚膳，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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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柱梁從懷裏拿出那份殘缺的名錄遞給江沐芸，指着右下角那一小團黑墨，将自己的發現和猜想娓娓道來。

江沐楓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着，既想誇贊紀柱梁的聰明和洞察，又擔心江沐芸最終發現自己的謊言而疏遠自己，內心裏地糾結面上卻不顯分毫，他往自己碗裏夾了幾粒花生米，用筷子脫了它的紅衣把它分成兩半卻依然不放過，可憐那幾粒花生米在他碗裏四處逃竄卻總也逃不開。

江沐芸也覺得紀柱梁的想法很有道理，那麽現在，就需要一個合适的人選去一趟乾州。最近乾州無事，朝廷也沒有需要外派的任務，江沐芸和江沐楓找不到理由離開京都，紀柱梁身後又牽着太學司。

若是像以前那樣随意派一群人去乾州沒個好由頭，女帝一定會察覺。沒理由的，江沐芸就是不願意讓江月白知道這件事。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好辦法，江沐楓心疼這一桌子快冷掉的飯菜，他催促着兩人動筷自己則已經率先動起來，他先是給紀柱梁夾了幾塊肉，又給江沐芸添了些菜，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的說着話。

“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所以說我們不能急。”

“現在既然有了線索，那遲早是要人跑一趟的，冷靜下來，才能好好想辦法，對不對？”

“快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們吃飽了再慢慢想。”

這樣的結果就是，江沐楓還沒吃幾口就被一個來送信的小厮給打斷，那小厮說信是紀大學士遣人送來的。

三人齊刷刷放下筷子，盯着那封信。江沐楓接過信封，一邊拆信一邊對兩人說;“我來看......”

最後一個看字被硬生生給吞了回去，江沐楓拼盡全力才将自己內心翻湧上來的苦澀壓下，他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将信遞給兩人。

紀盛送來的是答案，是把江沐楓拉進對未來的恐懼的手，這雙手會推着江沐芸直面自己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