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無心(9)

第17章 無心(9)

第二日早晨的天空就遲遲不亮，陰沉昏黑，烏雲密布。

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屋檐上，“噼裏啪啦”的聲音引人更加煩躁，狂風掀起黃沙，樹葉被吹落，漫天飛舞。

特案隊隊員坐在面包車上，都無精打采的，開車的李韬有些不适應如此安靜的環境，于是猶豫片刻，開口問道：“祁隊，今天的偵查方向是？”

昨天特案隊一齊熬到了半夜三點鐘，祁盛半垂着眼簾，半睡半醒，嗓音慵懶，帶着幾分沙啞： “到辦公室說，讓他們先補會兒覺。”

柔軟的橘色調車燈把車廂內籠罩在很溫暖的氛圍裏，也籠罩在景妍白皙的臉龐上，她打着呵欠，懶洋洋地看着車窗外的大雨。

到了辦公室，李韬從員工食堂帶來了幾兜包子，給特案隊放到了圓桌上。

大家基本上都已經清醒，在祁盛的授意下，景妍緩緩走到白板前，說道：“我們可以重新理一下案件的重要人物。”

“死者曾順，喬靖博，周肅，徐清舒，四個人互不認識。兇手在現場留下一輛出租車，把嫌疑往出租車司機劉智偉身上引，然而劉智偉袒露自己只是将車租給了兇手。取車的人是肉店老板曹豐，經過曹豐描述，兇手身高很高，不壯實也不瘦，是為中等身材。通過兇器和死者胸口傷口可以判斷，兇手很會用刀，手勁很大。”

頓了頓，景妍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咱們利用了這個案件的所有線索，但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案件最離奇的點——死者的心髒都被取出。而第一名死者曾順，恰恰是心髒外科的手術醫師。”

“噢！”宋星橋猛然瞪大眼睛，随即說道，“對啊，也許兇手殺害曾順是仇殺！心髒外科手術風險很大，因此醫患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可以調查一下曾順死亡前手術失敗的案例，從患者家屬查起！”

大家頓時都恍然大悟，可路鶴鳴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提出了疑問：“那麽後面三名死者呢？兇手對曾順實行完報複，為什麽沒有停止作案？”

“另外三名死者都是年輕男人。”景妍緩緩轉過身去，側身對着白板，細細地看着另外三名死者的照片，“這三名死者，或許還藏着什麽內在聯系，是我們還沒有發覺的。”

“先從曾順這條線往下摸索吧，星橋跟路哥現在去醫院調取信息。”祁盛此時緩緩站了起來，走到白板前，将曾順的名字用紅筆圈起來，随即将其他三名死者的名字圈到一起，寫下一個紅色的醒目的問號。

宋星橋和路鶴鳴應了聲：“好。”

樊征見兩人匆匆要走，連忙拿了一兜包子塞到宋星橋手上，臉上露出關切的笑意：“慢點走別着急，路上吃點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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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盛見景妍捂着唇打着哈欠，唇角抑制不住揚起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幾分無奈，“昨晚不好好睡覺，白天就是沒有精神。”

景妍蝶翼般纖長的眼睫向下垂着，在眼底拓出一片淡淡的陰翳，聽到這話只是撩了撩眼皮看了祁盛一眼，紅唇輕輕抿起，似乎是懶得反駁。

“趴着睡更累，小景同志快去洗把臉清醒清醒吧！”樊征趕忙說道。

景妍微微一笑，應了聲，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便回到辦公室。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雷聲未曾停歇，景妍關緊窗戶，纖細的手順着玻璃向下滑，落在欄杆上，冰涼的欄杆被溫熱的掌心覆蓋着，頓時起了一層霧。

玻璃上布滿水流，看不清遠處的景色，只能見得繁華的城市還模模糊糊亮着幾盞燈。

等到路鶴鳴和宋星橋拿了資料回來，雨才停下。

兩個人收了傘，身上也沾染上細細密密的雨點，他們抖了抖傘，抖了一地的水漬，随即将傘撐起來放在地上晾幹。

“這是曾順死前一個多月內失敗的三例心髒搭橋手術病人的資料。”宋星橋将一踏資料交到祁盛手上。

景妍站在祁盛身側，微微探着身看向三名病人的資料，直到祁盛翻到最後一頁，她的眸光驟然一亮，輕輕扯了扯紙頁，再度仔細地看了眼這名患者的照片。

“祁隊，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叫李賀希的人，有些眼熟？”景妍微微擡起頭，看向祁盛，一雙妩媚的狐貍眼裏閃爍着靈動的光芒。

見祁盛沉默，景妍從他手中扯過帶有李賀希照片的那一頁紙，按到白板上，眉頭微微蹙起，“李賀希和後面三名死者，眉眼很像。都是柳葉眉，圓眼。四個人有着相同的樣貌特征，我覺得這絕對不是巧合。”

祁盛眸中墨色翻湧，有幾分晦暗不明，他再一次掃了眼三名死者的照片，随即抿了抿薄唇，開口說道：“星橋，調一下李賀希的資料。”

宋星橋的辦事效率是相當高的，打開電腦，指尖在鍵盤上跳躍，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很快便調出了李賀希的具體資料，随即将電腦推了推，展示給大家。

“李賀希年幼父母雙亡，從小生活在孤兒院，但是學習成績優異，考上了一個國內相當不錯的大學。幾個月前被查出患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髒病，需要做心髒搭橋。”頓了頓，宋星橋忍不住說道，“奇怪的是，李賀希的生活一向拮據，這高額的手術費是從何而來？家屬簽字又是誰簽的？”

路鶴鳴聽了之後沉思片刻，拿着手機出去，留下一句話：“我打電話給醫院問一下。”

路鶴鳴打電話的時候，大家都沉思着，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片寂靜。案件已經調查到現在，李賀希這個新人物的出現明顯給特案組帶來了新的希望。

路鶴鳴回來，說道：“李賀希的手術費是一名叫周海洋的人提供的，手術家屬簽字也是周海洋簽的。”

宋星橋又迅速調出了周海洋的信息，和李賀希的履歷進行對比，片刻後說道，“周海洋和李賀希同齡，和李賀希都是海城大學學生，大概率是相識，關系一定不錯。”

祁盛點頭，眸光驟然犀利了幾分，當機立斷地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把這個周海洋帶回來審一審。”

“現在學校都在上課，周海洋現在大概率在海城大學。樊哥，景妍，你們去海城大學找人。星橋，查一下周海洋的住址，路哥跟我去他的住址找人。”祁盛很快便做出分工。

大雨已經停息，厚重的烏雲還黑壓壓地覆蓋在天上，太陽撕裂了烏雲的一角，透露出幾縷微光，将坑坑窪窪地面上的積水照亮，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景妍跟着樊征來到海城大學。

愛上大學是國內一所相當不錯的大學，來到大門前，和保安說明了情況，兩個人便在保安的指引下找到了周海洋的輔導員，查到周海洋的課表，去相應的教學樓找人。

教室裏，教授正講着課，景妍微微掀了掀眼皮和樊征對視一眼，主動走到前門去，敲了敲門，推開，對老教授說道：“教授您好，我們是特殊案件偵查隊，正在調查海城市近期的連環殺人案，現在需要找周海洋同學詢問一些事情。”

周海洋就坐在第三排，從景妍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眼神頓時黯淡了幾分，修長的手緊緊攥起，咬了咬下嘴唇，在一衆學生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走出門。

同學們的目光裏或是震驚，或是鄙夷，在周海洋走後，整個教室直接鬧翻了天，惹得老教授緊緊皺眉敲起黑板。

見周海洋始終低着頭，眼神渙散，但極其聽話地站在自己面前，景妍輕挑眉頭，和樊征對視一眼，并沒有對周海洋用手铐。

回到車上，樊征坐在駕駛位開車，景妍負責坐在後座看守周海洋。

“好久沒來大學這種地方了，真的好懷念學生時代啊。”樊征手握着反向盤，認真看着路，見前面路口的綠燈變紅，便剎了車，說道。

“是啊。”景妍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低了低眉，輕聲道。

樊征忍不住問道：“小景同志大學念的是刑偵專業嗎？”

景妍點頭：“是的。”

樊征笑問道：“這專業女孩子可是很少的，怎麽就想到來念這個專業啊？”

景妍忽地掀了掀眼皮，狐貍眼內勾外翹，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柔和點弧度，随即說道：“其實我一向沒有什麽人生目标。最初我想讀法，但是遭遇了一點變故，所以才堅定了要做刑警的想法。”

樊征點了點頭，也沒有細問，眼尾笑得起了溝壑，說道：“一起加油吧，其實祁隊人挺好的，不是那種喜歡帶有色眼鏡的人，他最看重的就是能力。”

“我知道。”景妍也笑道。

其實樊征作為隊內的武力擔當，同樣也是年齡最大，經驗最豐富的。他性格爽朗随和，人也比較直，但總像個老父親似的，經常為隊裏的隊員操心。

兩個人聊着天，景妍的餘光其實一直落在周海洋身上。

男人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外套，垂着頭一言不發。他五官相對來說還是很俊秀的，皮膚很白，一看便是從小養尊處優。他眼神空洞而黯淡，嘴唇已經被咬得發紫，一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斷地摩擦着褲子上的衣料。

周海洋看上去真的過分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