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陰影之下(11)
第55章 陰影之下(11)
景妍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讓祁盛倚靠着自己,後半夜才回去,卻依然是徹夜難眠。
兩個人解除隔閡以後,第二天一早,基本上和平常一樣交流了。祁盛調整得很好,除了眼底微微有些發紅之外,情緒是相當穩定的,仿佛昨晚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早晨吃完飯,祁盛就帶着景妍、路鶴鳴和宋星橋一起去往南淮五中。
此時是上學時間,道路旁的車輛十分密集,許多穿着校服的學生湧入了學校,他們四個和門衛說明情況後,也走了進去。
來來往往的學生把他們當做老師,禮貌地問好。
上次接待的老師還沒到,他們站在檔案室前等了許久,負責的老師才姍姍來遲。
老師的額頭上浮起細細密密的汗珠,擡起手将劉海撥到耳後,嘴角揚起一抹含着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四位警官,路上堵車,我來晚了一些。”
她拿着鑰匙開了門,拉開了窗簾,塵土又飛揚了一陣,堆滿雜物的檔案室裏一片亮堂,儲物櫃的棱角都泛起冷冽光芒。
路鶴鳴的臉上露出幾分苦澀的笑意,緊緊皺起眉頭,看向負責的老師,再度發問道:“真的沒有電子檔案嗎?”
老師也有些無奈:“我當然也希望四位警官能盡快獲取到需要的消息。電子檔案是有的,但是需要一個個錄入人名才能查詢到,太多年前的學生人名單,我們這邊已經沒有了。”
大家無奈,只好一個一個開始翻看。
根據昨天那兩個人提供的消息,那個被霸淩者的外號叫黑耗子,應該是又瘦又黑的一個人,而且聽說他由于被霸淩患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高三下學期便退學了,沒有參加高考。
所以他們尋找的重點就是高三下學期退學。
一份又一份牛皮紙資料堆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大家抱了一摞又一摞到桌子上,然後坐在座位上,拆開密封袋,一個又一個翻看。
那屆的南淮五中一共一千二百多人,女生大概占一半,剩下的将近600份檔案,平均下來他們一個人要找150份。
宋星橋翻完一摞毫無收獲,又跑到櫃子前抱起一摞,蹬着椅子身體歪歪斜斜的,捧着的一大摞檔案袋也飛速往下倒,景妍順手幫他扶住,略有些擔憂地問:“宋哥沒事吧?”
被景妍扶着肩膀,宋星橋臉頰微微發紅,一雙圓眼閃爍着明亮的光,回應道:“謝謝小景同志,我沒事的!”
祁盛淡淡地瞥了過去,眸色一瞬間沉了下去,嗓音寡淡而冰冷:“站不穩就把你工位撤了,練練怎麽站穩。”
景妍微微一愣,下意識說道:“宋哥剛剛踩着凳子的,站不穩很正常的吧。”
祁盛沒應,只是又冷冷地瞧了宋星橋一眼。
躺槍的宋星橋:“……”
他瞬間有些欲哭無淚,怎麽了啊這,他不就是被小景同志扶了一下嗎,祁隊怎麽這樣!
路鶴鳴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狹長的眼睫卻眯了眯,意味深長地看了祁盛一眼,發出“啧啧”的聲音,不過這細細微微的聲音被翻看紙頁的聲音壓了下去,沒人聽到。
終于,在将近一個小時的翻看下,景妍找到一份檔案,長舒一口氣,眼眸發亮。
關青然。
照片上的男生的面容還相當稚嫩,很瘦 都能看見微微凸起的顴骨。他的皮膚有些黑,完全符合黑耗子的特征。
更關鍵的是,他檔案上寫着“高三下學期3月11號退學”。也符合下學期因為心理疾病退學的特征。
其他人翻的雙手麻木,脊背都有些發疼,現在終于找到了這個人,紛紛松了口氣,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臂。
祁盛淡淡地掃了眼桌子上堆着的檔案袋,簡直是一片狼藉,擡起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剛想讓人留下整理,就聽見負責的老師說道:“警官趕緊回去吧,這裏我來收拾就好。”
路鶴鳴聽了,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說道:“這幾天真的非常麻煩您,謝謝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老師也笑道:“我應該的。”
祁盛見這裏有人收拾了,就不再猶豫,立刻做出決定:“回公安局,查一下這個關青然。”
回到公安局後,宋星橋查找了關于關青然的信息。
宋星橋盯着電腦上的字,很快提取了關鍵信息:“關青然,男,27歲,現在是某公司的一家外賣員,沒有固定的住所,大概率是住在外賣公司所提供的員工宿舍裏。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開始跑單子了,咱們要找到他,肯定先得去一趟外賣公司,那裏會有他跑單的記錄。”
“景妍和樊哥跟我去一趟外賣公司。”祁盛說道,随即随手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起來穿在身上,緊接着就走出了辦公室。
幹脆利落,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這一向是他的風格。
樊征負責開車,車速一路上飙的很快,半個小時左右就到達了外賣公司。
抵達後,祁盛向前臺出示了證件,随後,前臺打電話通知了公司的管理部門,經理很快就過來了。
經理是一個中年的略有些肥胖的男人,頭頂的頭發柔順而稀疏,面色紅潤,朝着三人露出一個恭敬的笑意,随即問道:“不知道我有什麽能夠幫助三位警官的?”
景妍打了個招呼後就直入主題:“經理您好。關青然是你們公司的員工吧,我們需要他的跑單信息,确認他現在的位置。
“好,好……”經理忙不疊地點了頭。
外賣公司的外賣員接單都是要有明确的記錄的,一查就能查到他現在接了什麽單。
現在關青然在送一個常寧小區附近的包子的單,應該還在路上,常寧小區離這裏比較近,但是不确定他下一單會往哪走,無法确定路線。
“麻煩您這裏盯着關青然的動向,他接了新單子要去哪,立刻告訴我們,時刻保持聯系。”時間緊迫,祁盛說完便帶着樊征和景妍走出外賣公司。
樊征開着車,祁盛就坐在後面和景妍坐在一起。
祁盛一般是坐副駕駛位的,為什麽坐到後面,樊征自然是知道的,還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們倆這是把我當司機呀?”
兩人皆是笑了笑,緊迫的氣氛漸漸緩和起來。
他們直奔常寧小區。
在靠近常寧小區後,接到了外賣公司經理打來的電話,說是關青然的下一個單子在城區另一個小區,他先要去店裏取餐,那家早餐店就在公司附近,而關青然目前的位置是長寧小區後門。
猶豫片刻後,祁盛說道:“咱們直接去早餐店堵他。”
車開得很快,抵達那家早餐店後,他們進店和服務員說明了情況,便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等待。
大約過了三分鐘,一個穿着黃色外賣員工裝,身材比較瘦,皮膚比較黑的,大約一米七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一切的一切都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特征。
景妍确認他就是關青然。
他此刻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盯上了,走到前面去拿外賣,下一瞬,他纖瘦的肩膀就被景妍死死摁住,他痛得低吼一聲,想要反抗,轉過身來,卻看見身材強壯的樊征惡狠狠地看着自己。
關青然的手臂徹底松弛下來,垂在兩側,他的表情很平靜,就那樣看着樊征給他帶上手铐。
把他的頭盔摘下來,景妍這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這張臉萬分熟悉。他的眼睛是杏眼,嘴唇向下,略有些苦相,嘴角有一顆标志性的痣,這不就是當天報案的那個外賣員嗎?
居然是賊喊捉賊。
當時蔣輝說,是他告訴外賣員隔壁死了人有臭味,所以外賣員才報的警,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兩個演的戲,只是為了讓關青然擺脫嫌疑。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既然殺了人,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關青然被帶到公安局。
審訊室裏,關青然的情緒依然很穩定,他臉上的笑容陰森而瘋魔。
他承認了他的一切罪行。
關青然在高中時遭受四人組的霸淩,心裏埋下了一顆複仇的種子,在歲月的沉澱中長成參天大樹,罪惡的藤蔓将他的最後的善鎖住。
林朝永把他的臉劃傷,他就在他郊游時候在小樹林将他殺死并剝掉臉皮。
陳昶喜歡踹他的肚子,他趁他下班把他拖到小巷子殺死并刨開他的肚子取走內髒。
陳子晉害得他跛腳,他就趁他去取快遞途徑無監控路段将他殺死,用電鋸砍斷他的雙腳。
馮建柏喜歡語言嘲諷他,他直接蹲守在他家門口的小門後,在他回家後将他的喉嚨割斷。
最後的最後,關青然微微仰起頭,眼底透露出一絲悲哀:“高一時不小心踩了林朝永一腳,我被他們欺負了整整三年。那三年我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真的就像陰溝裏的老鼠。”
“你們知道嗎,那年我中考第一考進的五中,我想我本會有光明的未來的。”
“是他們該死。”
景妍也深吸一口氣,眼眸中翻湧起波瀾。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受害者也有罪。
校園霸淩會給被欺淩者帶來一輩子的陰影,從某一角度來說,關青然真的很可憐。
從審訊室出來,景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而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祁盛,只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默默地站在她身邊。
“這個案子還沒完。蔣輝,這次必須把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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