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08、

晚九點，姜時惟一臉疲憊的打開自家公寓大門，意外地發現屋內有光亮，他臉上懶散的神情登時戒備起來，目光變得銳利，整個人氣場在一剎那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當他看到沙發上半躺着的人時，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冷肅化為驚喜，整個人向前猛地一撲：“蕭蕭，你回來了！”

剛坐起身的姜清蕭被姜時惟撲了個滿懷，頓時男人身上的煙味、汗氣味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差點把他熏暈過去。

姜清蕭下意識屏住呼吸，從姜時惟的手臂中掙脫出來，蹬蹬蹬後退三大步指着他道：“你幾天沒洗澡了，臭死了。”

“這叫男人味。”姜時惟說完拎起T恤嗅了嗅，眉頭也皺了起來，顯然也忍受不了身上的氣味，他有些受傷的看着姜清蕭：“我一天一夜沒睡，在外面拼死拼活，你還嫌棄我。”

姜清蕭聞言眉頭皺的更緊，面上嫌棄的神情倒是斂去了，他冷聲說：“去洗澡。”然後拎着茶幾上他帶來的食材進了廚房。

姜時惟大喜，尾巴一樣跟上去：“你要給爸爸做飯？”

姜清蕭回身，迎着姜時惟期待的目光，砰地拉上了廚房的玻璃門。

姜時惟摸摸鼻子，眼底笑意卻分毫不減，他哼着歌去拿換洗的衣服，還不忘在好友群裏炫耀兒子親自下廚給他做飯這件事。

等姜時惟洗完澡出來，溜達着去查看成果，差點以為自己誤入蟠桃仙境。廚房裏油煙缭繞，姜時惟一進去就嗆得直咳，眼淚都出來了。他趕緊姜清蕭推了出去，開玩笑，這要是不小心燙到了，心疼的還是他這個老父親。

姜時惟在廚房一陣鼓搗，油煙總算是散了。他将鍋裏糊掉的已經認不出是什麽食材的菜品倒掉，過了一會兒，想起什麽探出頭來道：“兒子，我教你做飯吧。”

姜清蕭別說廚藝了，他進廚房完全是沖着炸廚房去的。姜時惟覺得做飯還是有必要學一下，畢竟是一項生存技能，學了沒壞處。

“不學。”姜清蕭并不覺得自己做飯多糟糕，雖然這是他第一次進廚房，可若沒有姜時惟幹擾，他也能做出一頓飯來。好不好吃不重要，能填飽肚子才重要。

時間真的已經太晚了，肚子有些餓，姜清蕭目光環視一周，從茶幾上撿了自己來時買的青瓜味薯片，拆開來咬了一口，不是太喜歡，但勉強墊墊肚子，他皺着眉吃了起來。

姜時惟作為苦逼打工人，每日累死累活，根本沒有時間鑽研廚藝，手藝也不怎麽樣。

廚房裏叮叮當當，姜清蕭有些無聊，注意到姜時惟下班帶回來、随手放到架子上的一沓資料。

貓咪好奇心旺盛，他瞅了瞅那些資料，又朝廚房看了一眼：“你帶回來的東西我能看看嗎？”他問。

姜時惟沉浸在烹饪的樂趣中，再加之抽油煙機的響聲和關閉的玻璃門，他并沒有聽見姜清蕭的問題。

姜清蕭等了三秒，拿着資料坐到沙發上開看。反正他已經問過了，聽沒聽見是姜時惟自己的問題。

姜時惟就職妖物統計管理局，專門管理那些進入人界的妖怪，維護社會秩序。

翻開資料第一頁，右上角一張兇悍的男性臉孔撞入視線，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眼神森寒，僅是照片，看着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姜清蕭随意掃了一眼資料簡介，男人叫星冉，原身是一只極惡窮奇，手下人命無數，逃逸幾十年，至今下落不明。

姜時惟端了一盤清炒莴筍出來，注意到姜清蕭手裏的資料，語調輕緩到：“這些都是在逃的通.緝.犯，別看了，去洗手準備吃飯。”

姜清蕭也只是随手翻翻打發時間，對那些在人界活動的妖，除了他想要找尋的那個，其他的他并不感興趣。他放下資料 ，随口問：“我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還沒。”姜時惟低聲回答。

姜清蕭哦了聲，神情淡淡的，他起身準備去洗漱，擡眼就撞上姜時惟的目光，那眼神有些奇怪。

“看什麽？”他問。

“沒什麽。”姜時惟移開目光，片刻後又轉回到他身上：“我以為你會很失望，或者生氣。”

最初他将姜清蕭帶回的時候，對方很急切的想要知道那個人的下落，他雖然答應幫他找，可總是無果，每當這個時候姜清蕭都很憤怒。

姜清蕭搖搖頭，他到人類世界幾年，也沒有打聽到那個人的消息，性子也不像最初那麽暴躁。

他知道想要找到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他有耐心，也有信心，只要那人還在，他就一定能找到。

單純吃飯有些無聊，姜時惟索性開了電視來看。

這并不是一個好習慣，可二人一只是貓妖，一個也才二十出頭，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怎麽舒服怎麽來。

電視裏在播一部電視劇，恰好是一家人在吃飯，主角的老爸是廚師，正一臉慈愛的給閨女盛湯，夾菜。

姜清蕭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扭頭問：“人類老爸都是這樣跟孩子相處的？”

“對呀。”姜時惟邊回答邊給他盛了碗湯，行為恰好跟電視裏慈祥的老父親同步了。

姜清蕭看着放到面前的碗，又看看姜時惟，有些出神。

“怎麽不吃？”

姜清蕭戳了戳碗裏的羊肉，聲音很低：“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像我爸爸。”

姜時惟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緊，片刻後笑了一下：“小沒良心的，我不是你爸嗎？”

姜清蕭搖搖頭沒有說話，從最初相遇開始，姜時惟看他的眼神，對他的态度，特別像他爸爸——雖然他對父親只有朦胧的印象，并沒有相處過。

可父親就算在身邊，估計給他的也是這樣的溫暖吧。

姜清蕭從妖界入人界就是為了尋找自己失蹤多年的父親。

如果姜清蕭不是妖，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姜時惟的私生子。

這個想法實在滑稽，姜清蕭咬了一口羊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餓過勁了，反而沒什麽胃口，姜時惟幾番催促，姜清蕭也沒吃下多少就放下筷子。

吃完飯，姜時惟将碗筷收拾好，擦着手出來問：“晚上留在這睡？”

“不了。”姜清蕭低頭将垃圾袋拎起來：“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姜時惟一臉不舍：“我送你……”

“我認得路。”姜時惟指指眼下，“你黑眼圈很重，早點休息吧。”

姜時惟揉了下眼，說最近忙，又叮囑他：“晚上別出去亂走，晚自習下課了就回家去。”

姜清蕭好幾天沒去學校了，他當然不會自己說出來，只問：“有妖作祟嗎？很棘手？”

“不是什麽大事。”姜時惟的笑容裏俱是自信：“爸爸解決的了。”

姜清蕭哦了聲，拎着垃圾袋朝門外走去。姜時惟被他冷漠的回答傷了一下，跟上去抓着門把手看進了電梯的姜清蕭：“對了，記得把爸爸從黑名單裏拖出來，沒事的時候跟爸爸聊聊天。”

他這樣子真相是獨居的孤寡老人，怪可憐的。姜清蕭沖他比了個知道了的手勢，電梯的門緩緩合上了。

姜時惟退回到房間裏，姜清蕭一走，原本熱鬧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姜時惟關了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吸煙。

落地窗的簾子早已拉上了，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他指尖煙頭燃燒的微弱星芒。

煙霧模糊了姜時惟此刻臉上的表情，他閉起眼，腦海中回想起兩年前第一次見到姜清蕭時的情景。

那時候姜清蕭的面容比現在更稚嫩一些，脾氣也更暴躁，周身上下萦繞着一股野性，随時亮起獠牙和利爪，戒備的注視着人世間的一切，像是要将靠近他的人都狠狠撓出血來。

那倔強的眼神，還清晰的浮現在眼前，仿佛昨日，分明是一只稚嫩的小貓，全無經驗，卻不管不顧一頭紮入人間。

多危險。

姜時惟一口一口抽着煙，在沙發上坐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