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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謝謝年年的禮物。”頌頌從一開始震驚到說話沒有用多少時間，不過說話透露的情緒裏還是沒有藏住她的慌張。

江離心裏有點小竊喜，她聽着頌頌話裏輕顫的尾音突然有了壞心思。

不是未成年：【這麽多禮物夠讓你去休息了嗎？】

不是未成年：【不然就是還想再看一遍？】

頌頌給她私信就已經說明了她不願意江離花錢，江離正好可以借着這個機會來吓唬頌頌讓她去休息。

“夠了夠了，既然年年都這麽說了，那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頌頌好像是真的很擔心江離繼續刷禮物，連忙解釋道：“那大家就早點休息，晚安，我們明天見。”

匆匆結束直播的頌頌轉頭就來找江離發私信，不過江離沒有第一時間看，反而是去群裏看老油條們和新粉之間的聊天。

其中還有cue到江離的，都在說今天晚上為了頌頌一擲千金的壯舉，當事人包了場卻一首歌都沒聽。

等她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江離才切換聊天界面，頌頌發了一連串的消息，江離挑了幾條重點的看。

頌頌：【向你轉賬5000.00元】

頌頌：【都說是開玩笑了，你這小孩怎麽還當真了？】

頌頌：【快把錢收了，你要是沒錢吃飯我豈不是要包你一日三餐？】

江離擰眉看着聊天信息，她薄唇微抿，嘴角上揚的笑意也被她壓下，一臉嚴肅。

不是未成年：【我就是想給你。】

不是未成年：【我也不需要你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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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頂部正在輸入的幾個字樣很快就消失了，消息在字樣消失的一瞬間彈出來映入江離眼眸中。

頌頌：【你還在上學，這些錢要花在該用的地方。】

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大字映入眼簾，那頭的人的消息卻遲遲沒有出現，江離瞬間就明白了那人的意圖。

不是未成年：【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這些錢都是我自己賺的，我想給誰花就給誰花。】

不是未成年：【再說了，我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江離不收錢也是有原因的，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沖動讓頌頌買單，也不想欠下這個人情。

給主播刷禮物平臺是會有抽成的，具體金額還是要看當月收入幾何，達到一定的标準時會多給幾個百分點，反之則會少掉幾個百分點。

頌頌如果給她轉的錢是平臺沒抽成之前的，所以這就意味着平臺抽成錢要她自己墊，江離不願意這樣。

江離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對方的消息，就在她等不及準備發消息的時候，一條帶紅點的白色方框出現了。

是一條語音。

從她們加好友到現在都沒有發過語音，而江離也僅限于在直播間和她互動，像這樣的帶着小脾氣的對話還是第一次。

“你這小孩一直都這麽倔嗎？”低啞的聲音從耳機傳入江離的耳中，撩人的尾音輕輕的摩擦着江離的耳廓。

她只覺得耳朵發燙，緊接着便是全身。

不是未成年：【不是倔。】

不是未成年：【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離抿緊唇一個字一個字打的很認真，清澈的深棕色眸子裏滿是真誠。

不是未成年：【我不需要你回報什麽。】

不是未成年：【對于我來說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回報，我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也喜歡這樣溫柔的你。】

不是未成年：【我不想因為我給你帶來壓力，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僅此而已。】

一連串的文字都是江離的心聲，她并不是一個會把自己的內心剖析開的人，但在頌頌面前她有些不一樣。

她在試圖告訴屏幕對面的那個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她不想讓她在意的人會錯意。

話語落，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江離忽然惴惴不安起來，看着自己發的消息，她驚覺自己逾越了，她跨過了那一條名為距離的線，那是絕對不能踏足的禁區。

她慌張的關上了手機不再去看。

房間昏暗的只有一盞小夜燈，昏暗的暖色光暈只能照亮床頭一片，漆黑的夜裏安靜的能聽清楚江離的呼吸和心跳。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

江離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自己裹成一團縮在被子裏，空調吹出的涼意讓她忍不住打寒顫，裹在身上如盔甲般的被子又緊了緊。

明明只是需要解釋就夠了，可她卻在不經意間說出了本不該出現的字眼。

【喜歡。】

脫口而出的話就像是一匹野馬，撤回不了的消息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江離只能等着濕透的地面恢複原狀，她甚至只能夠通過逃避來壓制心底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年來說過幾次喜歡，也許說了很多，也許寥寥無幾，但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次喜歡都沒有給她今天這樣的感覺。

那種如同被淩遲的感覺讓江離整整一晚沒睡，她睜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腦海裏的思緒亂飛。

在天微亮的時候江離才沒有忍住睡意閉上眼睛睡着了。

宋別也一晚上沒睡好，因為不知道怎麽回應倔強小孩說的話，又怕自己語氣太重讓小孩誤會，連消息都不敢發。

明明她有很多種理由和方式讓小孩收錢，可她還是沒有那麽做，說不出什麽原因，但是就是不太想這麽做。

寧河的夏季潮濕悶熱，只有夜晚的風稍稍的帶着涼意，宋別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旁邊的矮幾上放着一瓶葡萄酒和一只高腳玻璃杯。

杯中的液體已經所剩無幾，紅寶石一樣的顏色在燈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澄亮的光澤令人賞心悅目，落地窗上方的風鈴聲拼湊出一曲夏的奏章。

她手指在矮幾上輕敲，聲音和着風鈴倒顯得這一首樂章的聲音更為獨特。

宋別擰眉思考着，無意識的翻動着聊天記錄，并不多的聊天記錄，她反複看了好幾遍。

有時候宋別會覺得很矛盾，為什麽一個小孩能同樣擁有成熟和幼稚兩種特制，總會在某一刻她恍惚不清的時候讓她重新産生定義。

其實她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那種無形的距離感。

一開始她的确覺得很舒服，進退有度的距離感把握的很好，聊天的主動權也都把握在對方自己手上。

可現在她并不這麽認為了，比如說今天。

宋別很苦惱，她遲遲沒能給出回應，這顯然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在人情世故這方面來說的确不對。

額角傳來的暈眩感讓宋別有些難受，臉頰也因為酒精的揮發産生紅暈，潮濕悶熱的空氣裹挾着微風劃過宋別鼻尖，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微微眯起眼，微醺使她眼角泛紅，微挑的眼角透露着與她平時大相庭徑的妩媚撩人，撐在額角的大拇指緩緩揉捏着，未束起的長發在她肩頭散落讓她半張臉藏在陰影裏。

【醉了。】

這是宋別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

手機頻繁傳來的振動讓她回神，她動了動手指劃向綠色接聽鍵。

“喂？”

“你喝酒了？”陸之行被宋別的聲音吓了一跳，而後才察覺到她嗓音裏的不對勁。

宋別清了清嗓子問道：“喝了一點，怎麽了？”

宋別深吸一口氣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陽臺邊上的欄杆，左手五指撩起散落的發撥弄回腦後，看着遠處的寧河。

寧河上燈光點點，燈罩反射出的的光溫柔的在水面暈開，水面上倒映的燈籠連接在一起的如同一片墜滿星星的銀河。

“今天阿寧回來了，原本……”陸之行欲言又止，看樣子她是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嗯。”

“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聲。”

“你說。”宋別盡量忽略陸之行那頭嘈雜的聲音，可她的意識不自覺的往那嘈雜的深處鑽，好像在找什麽。

過了一會兒，陸之行那裏的聲音小了起來，身後還有輕輕帶上門的聲音，她應該是出來找了個安靜的位置。

“她找我問你的住址還有聯系方式。”陸之行聽着那邊沒有聲音又道：“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得你自己做決定。宋宋，阿寧對你……”

這是宋別她們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外人沒有辦法插手，她所能做的也只能像今天這樣告知宋別原委。

宋別擰眉打斷了陸之行的話沉聲道：“之行，你是知道我的。”

她深吸一口氣又從胸口吐出，寧河的風似乎更涼了些，宋別咬住下唇又嘆了口氣道：“我和她之間已經結束了。之行，人總是要往前走的不是嗎？現在我決定往前走了。”

陸之行嘆了口氣道：“宋宋……”

“好了，你們好好玩。”宋別扯起嘴角輕笑道：“也替我向她問聲好。”

這世上沒有什麽釋懷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時間不夠，放不下的從來都不會是她宋別。

“诶……”陸之行還想要說些什麽，宋別只聽見一片嘈雜。

當聲音再度安靜下來的時候，宋別只聽得見略重的呼吸，和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宋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