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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這裏是我常來的一家店，店主人很好，招牌是蓮藕排骨湯，不過有一點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江離撐着下巴回頭看向後廚的方向。

“哪裏很奇怪？”宋別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打量着店內的布置，看地理位置應該算的上是一家私房菜館。

一般這種店的主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奇怪的地方，原因就是因為性格使然，包括常溪亭也多多少少有一點。

對此，宋別表示能夠理解。

江離半個身子都趴在桌子，手遮住自己說話的唇小聲嘀咕着，“不喜歡喝橘子汽水卻在店裏擺滿橘子汽水，你說奇不奇怪？”

宋別眸色一轉，眼角瞥見櫃臺上的橘子汽水，橙色的玻璃瓶裝擺放的很整齊，“可能有什麽故事吧。”

她低頭看着手寫的菜單，手指撫上最上面的兩個大字——蟄居。

從店名來看多少就能看出端倪。

“我還真有點好奇。”

後廚只有一個人在工作，和常溪亭的私房菜館不一樣，至少常溪亭還有幾個其他廚師一起忙活，可蟄居裏每天只有店主一個人在忙碌。

江離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甚至有時候來這裏都是純屬碰運氣，因為蟄居開門的時間根本就是不固定的。

這一次她也是來這裏碰運氣，但這裏的蓮藕排骨湯始終是她計劃中的planA。

宋別手指在桌上輕敲，“這麽久都沒問過？”

江離輕咳掩飾自己內心好奇心，反而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像是那麽不尊重別人隐私的人嗎？”

“沒有，離離想知道的話那我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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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好奇是假的，她也很想知道這個随性的店主又是因為什麽才開這家店的。

“我也不是那麽想知道的。”江離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眼神游離不敢與宋別對視，那是她羞澀時習慣性的小動作。

宋別笑而不語。

靜坐了一會兒廚房裏的人出現在兩人面前，手裏端着兩碗蓮藕排骨湯以及今天菜單上唯一的菜品。

一碗素面。

這裏便是讓宋別覺得感興趣的地方，一份菜單上只有一個菜品，至于所謂的招牌蓮藕排骨湯則是固定的，所以也就被排除在外了。

“我忘記這裏的規矩了。”

她進來的時候光顧着跟宋別聊天了，告訴她這裏的蓮藕排骨湯到底有多好喝，卻忘記了蟄居裏的規矩。

每天的菜單都是由店主的心情決定的。

常溪亭的私房菜在預訂的時候都會向顧客确認好菜單，以保證宴請時不會出差錯，但是這裏不一樣。

如果店主不開心了直接當天關店也是有可能的，索性今天她心情看起來還沒有差到哪裏去，卻也算不得有多好。

江離沒有看過今天的菜單，自然就不知道今天的菜品只有一碗面，外加一碗湯。

說好帶着宋別來吃飯，卻沒考慮到意外會發生，原本就想要鑽進地縫的心情現在更加的強烈了。

要是讓葉女士知道她帶宋別來吃素面豈不是要拿掃把把她趕出家門啊？

江離剛想着要不要一會帶着宋別去吃其他的時候，店主又拿來橘子汽水放在兩人桌前。

“我們沒點汽水。”

“今日免費。”店主的話言簡意赅，細膩的軟語配上她冷淡的語氣以及臉色，江離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雖然她知道店主為人很好，可她來幾次都沒有見到店主笑過，反而見過她黑着臉的模樣，想想都忍不住打了冷顫。

宋別倒是沒受情緒的影響，反而噙着笑道：“謝謝。”

“冒昧的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請說。”

“蟄居這家店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呢？”宋別雙手交叉放在桌前，她坐的也很端正，脊背挺的筆直，說話很緩卻不會讓人覺得很慢。

江離沒想到宋別說話這麽直白，她瞪大眼睛，一雙水靈靈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宋別，甚至都不敢挪開眼睛。

反倒是宋別安心的沖她笑了笑，然後又看向那個站着一動不動的身影，連帶着江離也扭過頭看向抿唇不語的店主。

江離等了許久才等到店主開口，她聲音很輕，卻清晰的落入江離的耳中，“蟄居是我愛人的名字，而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沒有遮掩，沒有轉移話題，她只是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沒有太多的情緒情緒波動，反而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站在桌邊的女人垂眸看着桌上的橘子汽水，垂落在兩旁的雙手不自覺收緊，“開這家店不是為了賺錢，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情做。”

“那你的愛人呢？”江離好奇的問出聲。

“飛走了。”女人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道：“化作一縷風飛走了。”

說到後面女人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江離後面的話也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她張了張嘴吞下安慰的話。

“抱歉，請節哀。”宋別也斂去臉上的神色。

“沒關系。”她輕吐一口氣道：“這些也不是不能說的秘密。”

也許是今天女人的情緒不對，也有可能因為江離和宋別是第一個問她這家店的事情。

在外人眼裏這家店的存在就是一個非常顯眼的存在，其特殊性應該就在于她任性的想開就開想關就關。

不用在乎別人的看法，只需要她自己開心就好，這是那人對她最好的祝願，一直到現在她也在踐行着。

踐行那人說的話。

“你們慢慢吃。”聞驚說完就消失在前廳和後廚的那扇門裏。

桌上的兩碗素面還在冒着熱氣，只是因為江離和宋別兩人半天沒有動過所以有些坨了，不過江離還是挑起來一口一口的吃掉。

她一邊吃一邊覺得難過，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面條開口，“我沒想到。”

不僅是江離沒想到到，宋別也沒想到。

這一段并不長的故事确實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着一樣，難受的喘不過來氣。

她們了解到店主的過往，知道店主的名字叫聞驚，也知道她愛人叫若蟄居，是個很善良的人，只不過她在八年前因為一場大火去世了。

聽說是為了救聞驚若蟄居才會沒從那場大火裏跑出來，而聞驚為了記住若蟄居才開了這麽一家店。

店名直接以她愛人的名字起的，店裏擺滿的橘子汽水也都是她愛喝的，愛笑，喜歡穿白色的衣裳……

還有很多很多。

八年的時間并沒有帶走聞驚對若蟄居的感情，反而是随着時間的發酵而越發的沉重，如同枷鎖一樣被束縛。

像斷了骨架的風筝一樣。

“沒事。”宋別伸手擦拭江離眼角的淚。

她的小孩是個感性的孩子。

江離還在感傷的時候，一個穿着黑色夾克近兩米的肌肉男從門口闖進來，眼角還有一道疤，看起來就不好惹的樣子。

兩人皆是一愣，還以為是誰過來砸場子的，誰知道肌肉男突然開口來了句，“嫂嫂！”

江離一不小心被嘴裏的面嗆到了，她一仰頭就把手邊的橘子汽水喝掉大半。

她才剛聽完的故事，聞驚的愛人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怎麽這個肌肉男一上來就“嫂嫂”“嫂嫂”的喊？

“怎麽了？”聞驚推開門擦幹手上的水漬，對于男人的稱呼沒有絲毫不适應，也可能是聽習慣了。

男人似乎有些慌張，他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封少那邊問要不要去吃頓便飯。”

聞驚一愣，“什麽時候？”

“晚上。”男人小心翼翼的打量聞驚的神色，見她沒什麽反應她才試探道：“還有西街那邊……”

“我知道了。”聞驚打斷了男人的話，“小九，留下來招待客人，我晚點回來。”

“好。”

男人目送着聞驚離去，等她離開才轉身看着蟄居內坐着的唯二的客人，然後露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們好。”小九點頭彎腰，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子我是道上混的，你別惹我的氣息。

“你好你好……”江離很配合的跟着點頭，非常乖巧懂事，身體更是老實的靠近宋別将她護在身後。

氣氛一瞬間就被迫安靜下來。

江離在宋別耳邊悄聲耳語，“宋宋，一會兒要是出事你先跑，我斷後。”

宋別手擱在下巴處扭頭看向江離，“怎麽不是我斷後？”

“我學過田徑跑得快。”江離不自覺的挺起胸膛，似乎是在為自己學過體育感到小驕傲。

“好啊，那你到時候帶着我一起跑。”

“也不是不行。”江離反應過來道：“我直接抱着你跑。”

有江離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聊天，氣氛也顯得不那麽緊張，倒是坐在前臺的小九局促不安的搓着手。

他幾次想要站起來又幾次坐下像是在擔心些什麽，這舉動讓江離幾次拉着宋別想跑。

不過好在聞驚回來的夠快，至少比江離預料的要快很多，除了換了套衣服之外，也沒有什麽不太一樣的地方。

但江離總感覺怪怪的，聞驚比起剛才在蟄居裏的時候要更冷漠些，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肅殺氣息。

拜別的時候聞驚又恢複成之前的模樣，那肅殺的氣息仿若只是江離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