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有鷕雉鳴
有鷕雉鳴
賴嬷嬷定定而坐,笑眯眯地拿着她那一根手指,湊到了林孟面前。
看見啦!看見啦!
林孟心道:還沒瞎呢!
可是,一千萬布幣啊!你是想要!可是,她也得有啊!
沒有!
所以,林孟只陪着笑,不開口。那是不能開口,那是不敢開口啊!
賴嬷嬷眼神兒一暗,不知想到了什麽,收了她的神通一陽指,卷在了手絹裏,說道:“夫人,你倒是說句話啊!”
說什麽呀?!
她是林孟,又不是取款機,一張嘴,就能蹦出來紅票票。
賴嬷嬷不懷好意地看着林孟,那眯着的眼睛,那斜着的嘴角,那輕浮甩動的手帕。
看的讓人更加心煩意亂。
林孟在內心感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會讓賴嬷嬷趕緊走!這是,招誰惹誰了?顧及着胡夫人的面子,結果呢,卻接個燙手山芋。
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林孟直愣愣地說道:“說什麽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錢,不能給你。命,也不能給你。”
賴嬷嬷眼睛瞪大了些,嘴裏還又“嘿”又“哼”的,說道:“我知道,一千萬布幣,是有點多。可是,我們家夫人,給他們的,張口都是這個價兒啊!再說了,你就不會還價啊?”
一千萬布幣啊,那是有點多嗎?那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這也能還價,真好!這都是什麽壞事好事兒呢?
林孟立刻心頭松了一口氣,感覺世界又光明了起來,陪着笑,說道:“一千,萬,布幣,太多了!便宜點呗!那個,一,一半兒,行不?”
賴嬷嬷眼睛一瞪,聲音大了起來,說道:“多少?五百萬布幣?這價錢,你也壓的太狠了吧!”
五百萬布幣?賴嬷嬷,你想什麽呢?!
林孟小聲地,顫顫巍巍地開口道:“不是五百萬!再少點的。”
斷句,得斷在點子上。
賴嬷嬷聽了,眼睛艱難地轉了一圈,身子慢慢前傾,拿出了一只顫抖的手,忿忿不平地說道:“那是多少?再一半,二百五十萬?你這,也太不像話了!”
這斷句,還不在點子上。
一,千,萬,吶!
林孟也湊近了她些,伸出一個手指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給她掰扯明白喽。口裏說着一個字,手指就指着一個點,林孟也小聲說道:“一!千!萬!吶!我呀,只有前面那倆字兒的!還是半年的量。這個月,還有下個月的,都花掉了。”
賴嬷嬷的眼睛,向上斜着,漏着許多的下眼白,嘴裏還嘟嘟囔囔的,手指也在跟着使勁兒,說了一個字兒,就伸出一個手指來。
忽然,她看着林孟,臉色大變,一臉的怒火中燒,還重重地甩了一把手帕,大聲說道:“好哇!你敢耍我!你們商宋來的臭丫頭,一個比一個可惡!才一千個布幣!你哪怕給一萬個布幣,我也好回去,和主母交差啊!一千個!算怎麽一回事兒啊!啊?!啊?!”
這唾沫星子,能洗臉了。
海燕啊!暴風雨,停了嗎?
一時間,前廳內,靜悄悄。
林孟才睜開了眼睛,心思活絡起來。看,賴嬷嬷,臉色也不算太難看,也沒再說其他的不是?一千萬布幣,都能還價到二百五十萬布幣了,還能不能,再少點呢?
或許,再加把勁兒,這件事,可能有轉機呢?
未語先笑,再訴衷腸,我又說道:“嬷嬷啊!我們啊,也是外光,裏慌啊!遠的不說,就上個月,一院子裏,幾十號人,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這個,少的了嗎?月錢,少的了嗎?還不說馬兒呀,弓箭啊,這些少不了的,還不是要錢?還有呢!上上個月,展大夫家的大姑娘出嫁,我不是去送禮了嗎?嬷嬷啊!你知道嗎?從那天開始,直到今天,我都沒吃上一口肉呢!”
好想吃肉啊!做夢的時候,都忘了,梅菜扣肉,聞起來是什麽味兒了!
賴嬷嬷似乎被說動了,擰着脖子看過來,雖然神色還有些擰巴。她嘴裏喃喃自語,說道:“瞧瞧這丫頭,訴起委屈,一套一套的,反倒有理了。”
小柳看準時機,端了茶盞過來。
林孟親手端了茶盞,遞給嬷嬷,說道:“嬷嬷啊!您老人家,就發發慈悲呀!別氣!別氣!來,喝點茶水!這茶葉,可是婆母送給我的。聽說,是先君之物呢!”
熱騰騰的茶水,熱氣伴着茶葉的暗香,飄渺而上。
賴嬷嬷接過茶盞,便不好再板着臉,那滿臉的冰冷僵硬,被熱氣化掉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茶盞,帶着笑意,說道:“是先君所賜嗎?那可真是,不常見的。”
林孟也順坡下驢,笑着說道:“難得嬷嬷喜歡。快!來人!把國君夫人賜的果酒,呈上來!”
嫂嫂的名字取的真好!左伊,幹什麽事,左右都是第一!這果酒釀的,老香甜了!
賴嬷嬷接過一爵酒來,伴着林孟的勸說,一口飲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林孟自好言相勸。賴嬷嬷不知不覺,又一口飲了。
所謂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夠,感情鐵,喝出血。大金鏈子小手表,一天三頓小燒烤。
這話哪來的?林孟愁啊愁,也不知道。反正賴嬷嬷聽了,又一口一口一口飲盡了。
一壇子果酒,住在了賴嬷嬷肚子裏,她果然面色緩和了些,說道:“我們這些老家夥,老啦!老啦!不中用啦!沒人給臉氣兒喽!”
賴嬷嬷,就你剛才嚎叫的那嗓子,那精神頭,可是相當中用啊!噴壺都比不上!
林孟也十分為難,錢這玩意兒,又不是種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沒有,就是沒有嘛!
賴嬷嬷眼珠兒一轉,又瞄了林孟一眼,試探着說道:“哎呀!丫頭,你不會去借啊?”
嘿!這套路,怎麽這麽似曾相識呢?
此刻的林孟,只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經不起折騰了。只想着,趕緊打發了這位嬷嬷,便應聲道:“那,好吧!”
賴嬷嬷果然得意起來,扭了扭身子,活動了老腰,臉上又堆了笑,說道:“那,就寬限兩日,我再來。”
她要走了?她終于要走了?她終于肯走了?
謝天謝地!
賴嬷嬷嘴上說着要走,身子卻仍然不動,還低着頭,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地說道:“原本,我在夫人面前,誇下海口,說此事一定能成!夫人還說,若是如此,就給我一兩千跑腿錢。我不是說,要錢的啊。只是這樣就回去,在夫人面前,難堪吶!”
不是,要錢嗎?
一兩百布幣,林孟倒是還有。
林孟看了看右邊的向嬷嬷,對着她招了招手。
向嬷嬷立刻走過來,聽林孟耳語一番。
不一會兒,向嬷嬷就捧着一托盤布幣,走了進來,口中說道:“賴嬷嬷奔波勞碌,請收下吧,這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兒心意。”
賴嬷嬷口中道着謝,立刻起身,笑呵呵地說道:“我的司寇夫人哎!說了不要,您還是要給,那老奴,就在此謝過了!夫人放心!這件事,老奴一定替您美言!美言一百句!不!一百句!”
二百布幣,一百句話!
林孟笑不出來,這虧本生意,為什麽都給她做啊?胡夫人啊,全都城,那麽多夫人,為什麽逮着她一個人騙錢啊?
說完,賴嬷嬷拿着包裹,像是風裹着的柳絮,消失在了門外。
果然啊,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今個兒,咱這文章,是不是跑題了?
所謂望洋興嘆,林孟望着空荷包長嘆,她這一年的零花錢啊,就這麽長腿跑了呀!好心疼!好肉疼!好頭疼!
洗洗臉,能把她腦子裏的水,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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