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理想型

15．理想型

利合的事情過去有一陣子，葉珎照常家裏學校兩點一線，上課吃飯趕作業，每天雷打不動地去一趟菜場，晚上陪媽媽運動。倒是葉傳蓮先想起來，之前小五去上海遇到的事還不知道結果，傍晚散步的時候問葉珎：“之前你說，拍賣會看到的玉璧有問題，現在有結論了嗎？”

葉珎愣了一下，那天還挺曲折離奇驚心動魄的，結果沒倆月感覺自己都快忘了，不過這會兒想起來還是隐隐有些後怕的：“小方總出國前給我大概說了幾句，好像裏頭的确有事，刑事案件辦起來挺複雜的，相關的人還是外籍，具體什麽情況我也沒處打聽，有結果方預衡肯定會告訴我一聲。”

“我以為他回國接他爸爸班了呢，又出去啦。”

“嗐，人家大業大的，超市都開到國外啦。不過好像還有學業上的事，我不太清楚，外國學校的學制應該和國內不太一樣吧。”

葉傳蓮點點頭：“吓人打怪的，你以後看古董還是去博物館，拍賣會一聽就水很深的感覺。”

葉珎沒跟媽媽說是去兼職賺錢，只說有幾件戰國玉器挺難得，托關系跟着去看看開開眼界：“兩千多年诶，人的壽命才多長，千年前的玉器竟然完好無損，光澤依舊，說它們沒有生命，我都不敢相信。但如果它們真的有生命，該多寂寞？”

“玉石的形成本來就很寂寞，很漫長，傳世對它們來說已經是很喧嚣的一件事了，你是玉雕師，應該相信它們不會疼痛，所以它們應該也不寂寞，只不過你是人，過不了玉的生活。人對自然的理解一直都很膚淺很冒犯，是不是？”

葉珎點頭：“媽媽，你像哲學家。”

“哲學很複雜的，不是那麽簡單。”

“對，比如馬哲，我差點挂科。”

“那是你自己上課不聽講，畫畫還被老師逮到，哪有大學生上大課被老師抓開小差的，你真是厲害。”

葉珎吐吐舌頭：“哎呀，你和小舅媽買好票了嘛，要不要我幫你們訂機票酒店啊。”

葉傳蓮年假，和葉珎小舅媽約了去海南旅行，本來想帶葉珎一起去的，她作業太多，寒假也排了活兒，只能等下次：“不用訂酒店，你小舅媽在那邊有朋友，我們去住別墅。”

“哦喲，真洋款，多拍點照片啊，要穿我買的裙子。”

“曉得曉得。”

葉傳蓮不在家，唐樂佳知道後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過來，美其名曰陪葉珎，其實是她自己住家裏有人管，住學校又覺得不方便。她超級愛吃零食夜宵，屬于白天吃不下，夜裏不夠吃，五谷雜糧難以下咽，垃圾食品有滋有味的類型。她來葉珎家日用品沒帶幾樣，行李箱裏全是零食。

這會兒葉珎在書桌上做作業，唐樂佳躺在葉珎床上，一邊玩手機一邊嚼鱿魚絲。房間裏面挺安靜的，除了唐樂佳手裏食品包裝袋的聲音，就只有葉珎電腦飛速運作的噪聲。

“哦喲，小五，你這電腦要起飛啊。”唐樂佳聽葉珎媽媽叫她小五，也跟着這麽叫。

葉珎嘆氣：“唉，渲圖呢，可不起飛。”

“噗，過來吃點東西歇會兒呗，讓電腦老人家也歇會兒。”

葉珎立馬雙手合十，對着電腦作揖：“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您可千萬不敢歇。”她轉過來伸腿踢唐樂佳，“呸呸呸，你少給我說風涼話。”

唐樂佳笑得打滾：“哈哈哈，沒想到你還是個小迷信，拜起電腦來了。”

葉珎起身爬上床：“最後八張圖，渲好了我能給它磕一個。”

“請當我面磕。”唐樂佳把零食遞過去，“哎，你們班那個班長，脫單了嘛？”

“哪個？我們班這學期好像換了一個。”

“之前那個，一米八五大高個兒，斯斯文文那個。”

“沒在意，個子這麽高，應該有對象吧。你咋對他感興趣？”

唐樂佳閑不住，有陣子常跟着葉珎蹭課，她們班同學她都認識：“他關注我校內了，我也關注關注他呗。”

“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瘦不拉幾的。”

“帥就行了，我哪有什麽固定取向，我們一個學院都沒幾個帥哥，說出去誰信我是學表演的。”

葉珎從桌上把自己手機夠過來：“我幫你問問。”

她這一問，引來了舍友的瘋狂調侃，什麽鐵樹開花，冰山融化，錢班長何德何能，惹仙女下凡，葉珎看得直皺眉，但玩笑間，情報還是完整有用的：“我舍友說他大一大二的時候有女朋友，分手了，沒聽說藕斷絲連，好像也沒有和別的女生暧昧，或可一聊吧。”

唐樂佳湊過來，正好看到葉珎舍友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小葉喜歡錢班長那種類型的”，葉珎很無力地回了句“幫朋友問的”。

“噗，你這麽說她們肯定不信。”

葉珎把手機扔給她：“愛信不信。”

“小五啊，你也這麽大了，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嗎？不過現在男的歪瓜裂棗的确多，那明星呢，咋都沒聽你說過喜歡什麽明星。”

之前倆人也聊過這種話題，葉珎覺得無聊，但今天莫名就想起方預衡，他誇自己的時候，眼神很認真，很誠懇，不會讓人覺得猥瑣冒犯：“我覺得我應該會喜歡品質好的男生，我媽媽說現在的男生大多被家裏寵壞了，家庭教育很成問題，考察素養人品十分重要。你說一個男生如果都不尊重女性，和他還有什麽好談的？”

唐樂佳撓了撓頭：“對哦，重男輕女的家庭，能教出什麽好人，還是葉老師厲害。那你覺得錢同學品質怎麽樣？”

“我哪知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上課呗，自己了解去。”

“大課小課？”

“大課。”

“那行。”

葉珎一直知道唐樂佳的社交能力有點厲害，但沒想到這麽厲害。明明一開始只是來了解了解前班長，結果和現班長聊嗨了不說，還成功鼓動班長組織了一場十分臨時的班級聚會。

唐樂佳她們班今天晚上要聚，說是趁着現在人還齊整，好好吃頓飯，再過一陣子，恐怕要到畢業才能湊齊了。她們專業課基本已經上完，很多同學開始實習接工作，別看樂佳現在游手好閑的，她前一陣已經進組打過工，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啦。

葉珎被推着走，不明白她是怎麽做到的：“現在大學生都這麽好說服嗎？”

“大學生最單純了好不好。我就問了三個問題，你不好奇酒吧什麽樣嗎？你不覺得一個班一起去比較安全嗎？你不想搞一次跨校跨專業的聯誼嗎？這對一個學霸，一個有好奇心的boy，一個有責任心的班長，是多麽大的誘惑呀。”

“我有點……”

“葉小五，你敢跑我跟你沒完啊，喊你去你不去，回頭又好奇，這次趁着人多去玩一回，以後你就知道了不會念叨，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別打退堂鼓。”

“我媽知道會不會打我？”

“所以趁葉老師不在家的時候趕緊瘋狂一下嘛，她在家你更不敢去了。”

葉珎終于點點頭：“我都成年了怕啥呢。”

葉珎還想着怎麽在媽媽那裏蒙混過關，方預衡的電話先來了，他和王清吃飯，喊她一起過去。葉珎支吾：“今天啊，今天沒時間，我們班級聚會，吃完飯我還要回去趕作業呢。”

唐樂佳在邊上聽着：“你作業不是都做完了嘛。”

“啊，我練練。”練練扯謊。

冬天天冷，但酒吧裏面溫度高啊，唐樂佳看葉珎裏頭穿的毛衣，拉着她去自己家換衣服，正好她家離酒吧不遠，收拾收拾直接過去就行。她化完妝閑不下來，給葉珎也整了個全套：“小五，就我們這顏值，今晚地球就繞着咱倆轉吧。”

葉珎把玩着她藍綠混色的眼影盤：“這個配色怪好看的，挺複古。我給你改個妝吧。”葉珎給她加了一條藍色的下眼線，用很淺的紫色暈染，上眼線眼角微微下垂，又從瞳孔的位置拉出一根慢慢上挑，眼影從原本的藍色改成藍綠漸變，這樣疊上亮片更好看，睫毛重新夾了一遍，更加直翹，根根分明，眼妝重，口紅就給她換成了裸粉。

唐樂佳可是知道葉珎不化妝的，但妝面被她一改，人精神多了，也沒了之前略帶的一點俗氣，配上她的雙馬尾和牛仔吊帶，整個一千禧辣妹範兒：“手藝可以啊你，不愧是化腐朽為神奇的葉大師。”

“畫畫嘛，我在行。”

“服了，早知道我也學畫畫了。我給你丹鳳眼畫成狐貍眼了，口紅也太紅，你自己再改改。”

唐樂佳給葉珎用的綠色眼影，原本覺得自己畫得可好了，和小五的一比，簡直浪費她這張臉。

“我覺得挺好的，懶得改，走吧。”

酒吧和葉珎想象中的差不多，音樂吵鬧，燈光晃眼，的确很熱，才進來半分鐘，身上的棉衣就待不住了，也的确如唐樂佳所說，來一回就不會再惦記念叨。

夜場大多是年輕人，他們這邊連着的兩三個大卡座，是兩個班将近四十號大學生，很快就玩開了。看到一個經理模樣的人過來和唐樂佳打招呼，葉珎才後知後覺：“這就是你爸爸的朋友開的酒吧啊，很大耶。”

唐樂佳和葉珎耳語：“拉了個本地人合夥，我那叔就是個活老鬼，不會做別的生意，走哪兒都是開酒吧賣酒。”

葉珎環顧打量，中間舞池空間很大，下沉加挑空，得有二三層樓的高度了，舞臺高一點，打碟的位置最高，看着有一層半的樣子，從入口進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舞臺，低頭向下看才能看到鬧嚷嚷的群魔亂舞。

唐樂佳今天不是第一次過來，但今天特別興奮，先拉着葉珎在自己同學面前炫了一遍妝，又怕葉珎的舍友放不開，過來教了點酒吧法則：“愛跳舞的去舞池，愛喝酒的桌子上就有，無酒精的飲料要去邊上吧臺單獨點，陌生人搭讪別理，遞煙酒更加別碰別接，喝的離開了視線範圍就別再喝了，上廁所組隊一起，玩游戲嘛，撲克骰子也看不清，推薦真心話大冒險，咱們今天玩的是個氛圍，別拘束啊。”

葉珎舍友和唐樂佳還挺熟的：“樂佳樂佳，你跳不跳舞，我們想去不敢去，一起吧！”

“走走走，這有啥不敢的。”

她們一個兩個肯定得拽着葉珎，在舞池扭了會兒，音樂換到唐樂佳特別喜歡的一首西班牙語歌，她開心得大叫：“Asereje！”二話不說拉着葉珎，登登登上了舞臺。

這首歌的編舞很簡單也十分有趣，幾個甩手抖腿的動作重複，配上歡快的音樂，可愛又活潑，當年高中藝術節，唐樂佳就磨着葉珎跟她組合，跳了這首歌。葉珎雖然有點害羞，但這音樂太熟悉了，身體條件反射一樣跟着節奏舞動，看樂佳這麽高興，她也就放開了一起跳。

中間有一段扭腰轉身的動作，算是俏皮可愛中加的一點點性感，燈光映出兩個女孩玲珑有致的剪影，舞臺下歡呼聲四起。

方預衡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一眼看到了舞臺上蹦蹦跳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