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舊夜

23.舊夜

葉珎想在元旦給自己放幾天假,也想在新的一年到來前完成粗雕。所以臨近年底,她在方預衡這兒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偶爾忘了白天黑夜,就不得不在隔壁補覺。

今天她雕到最後一塊區域,專心致志入了神,等到終于完成,再擡頭,已經來到今年的最後一天。

她輕手輕腳下樓,意外看到客廳的燈亮着,方預衡坐在他平時吃飯的位子上,眼睛盯着筆記本屏幕,有咖啡的味道,不知道是幾點喝的。

夜深人靜,葉珎說話不自覺放低了聲音:“怎麽還沒睡?”她當然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走到他背後抱住他,“不是叫你別等我的嘛。”

“我怕一個不留神,再見就是明年了。餓不餓?阿姨給你留了夜宵。”

“留了什麽?我想吃糖芋苗。”

“深更半夜的,哪來的糖芋苗,不過也差不多,赤豆元宵。”

葉珎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那你給我盛一碗吧,陪我吃點呗。”

方預衡起身:“報名表提交了嗎?今天就是截止日期吧。”

“已經弄好了,我跟你說過作品的名字沒?”

方預衡一手端着一只碗出來,把葉珎那碗放在她面前,攪了攪碗裏的瓷勺提醒她:“稍微還有一點燙,慢慢吃。”他也坐下,把電腦合上推遠,“沒告訴我名字呢,咱倆上次好好聊天是啥時候了。”

“前天?人真的有那麽多話要說嗎?說完了怎麽辦?”

方預衡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每天吃的不一樣想的不一樣,發生的事情也不一樣,素材用之不竭,話又怎麽會說完?”

“那生活千篇一律,又不愛說話的人呢?”

方預衡知道她大概是說她自己:“想說的時候說,不想說的時候就聽別人說,總不會不愛說,還不耐煩聽吧。”

葉珎輕笑:“嘿嘿,我有時候話挺多呢,也很喜歡聽別人說話。”

“那不挺好。哎,還沒告訴我芍藥叫什麽名字呢。”

“青山卧雪,芍藥本來就有這個品種,幸虧這塊石頭不透芙蓉紅,不然就要叫楊妃出浴了。”小碗不大,紅豆湯不燙嘴之後,葉珎吃得很快。

“好聽,也合适。一會兒去隔壁睡覺嗎?”

“咋了,又想留我?賊心不死。”

方預衡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你留下跟我睡,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葉珎耳朵癢得直撓:“聽上去不像正經東西。”

“嘶,把人想成什麽樣了,我是那種人嘛。”

“我說東西不正經,又沒說你人不正經。”

方預衡吃完,挪着椅子靠過來,用額頭頂着小五肩膀:“你一覺起來就回家跟葉老師跨年去了,留我孤家寡人,冷冷清清,施舍點人間溫情吧,我睡覺很規矩的。”

葉珎被他推得晃起來:“你不回家啊?”

“吃個晚飯又回來了,還不是一個人。”

“那你在家住一宿呗。”

“你覺得我為什麽搬出來。”

葉珎沒見過他爸媽,想象中是很令人窒息的類型:“行吧,不過我要過去看一眼,順便拿睡衣。”

“穿我的呗。”

“我嫂子快生了,看一眼放個心。”

方預衡收了碗,陪葉珎一起過去,葉珎一進門就覺得屋裏氣場怪怪的,但也說不上來哪裏怪,她直奔高文雅的卧室,輕輕推開門,聽到高文雅虛弱的聲音:“小五,是你嗎?”

葉珎打開燈,看到高文雅捂着肚子,側身蜷縮在床上,已經滿頭大汗:“嫂子,你是不是要生了?”

高文雅自己也很慌:“我不知道,羊水沒破,也沒見血,就是疼得厲害,我掐了會兒時間,好像也不規律。”

葉珎皺眉:“都這關頭了還什麽規律不規律的,抽一下也得去醫院啊,自己能起身嗎?”

高文雅扶着葉珎,臉疼得慘白,但能勉強撐着坐起來:“能行。”

葉珎轉頭朝外喊人:“方預衡。”

方預衡就站在門外,沒有朝裏看,聽她們的對話也能猜到情況:“是不是要去醫院?她能自己走路嗎?”

高文雅站起來:“能,我自己能走。”

葉珎看她好像緩過來一點:“助産包呢,讓他拎下去。”

“門口櫃子上的藍色包。”

方預衡下樓開車,葉珎幫嫂子拿上證件和之前産檢的一沓單子,扶着她往外走。方預衡車停在單元門口,開着車門等她們,葉珎下來告訴他是去中西醫,三人上車就火速出發去醫院了。

高文雅一陣一陣疼,葉珎心裏害怕,但不敢表露出來,怕讓嫂子的情緒更糟,只能一邊給她擦汗,一邊柔聲說着話:“阿姨下午還在呢,怎麽晚上沒留下?三哥真是的,這種時候還跑到雲南去。”

高文雅還有力氣笑笑:“阿姨看我,這兩天狀态不錯,想趁着沒生,回家一趟,等孩子真出來,她就徹底走不開了,誰知道這麽巧。你三哥,有事耽誤了,不然早回來了。”

“我不管,就怪他,孩子沒有他的份嗎?你身邊不需要人就罷了,正需要人守着的時候不在家,那不如生出來叫我爸爸好了。”

“哎喲,你別惹我笑。”

淩晨開車很快,到達醫院,高文雅剛在病床上躺下,羊水就破了,她自己調侃:“是個好孩子,要是在別人車上…可就添麻煩了。”

葉珎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意那個?”

高文雅拉着她小聲嘀咕:“瞧着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你跟他談戀愛累不累?”

“怎麽不是一路人了。”

“就是,怎麽說呢,看着平易近人,其實高高在上。”

“長得跟玻璃似的,其實是翡翠?”

“差不多那個感覺吧。”

“那讓你選,你選玻璃還是翡翠。”

“當然是翡翠了。”

“那不就結了,哪天,他讓我覺得高高在上了,戀愛也就談到頭了。”

“是是是,哎,疼了疼了又疼了,啥時候能打止痛啊。”

正好醫生過來,看了看她的情況:“早着呢。”

葉珎出了病房就開始打電話,王清的沒打通,又給田老師打,然後給嫂子父母打,兩家大人聽到消息都說馬上過來,一圈下來再給王清打電話才打通,他也在往回趕的路上。

高文雅就等着生了,葉珎覺得肩膀稍微松快些,靠着方預衡打哈欠:“我已經二十個小時沒睡覺了,心髒咚咚咚的。”

方預衡抱住她,小聲問:“能不能回去了?”

葉珎搖頭:“我等嫂子家裏有人來吧。你先回去,今天還要上班呢,趕緊回去睡覺。”

方預衡不可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我去問了單人間,一會兒你嫂子挪過去,咱們一起眯一會兒。”

“好。”葉珎本來想說謝謝,想想還是沒有說,只是擡手圈住他的腰,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

護士把高文雅換到單人病房的時候,葉珎還真靠着方預衡睡着了,病房不大,有個小沙發,方預衡坐着,葉珎枕着他的膝蓋,兩個人就這樣依偎着睡了一會兒。

她實在太困了,神經緊了又松,一下就睡得很沉,再醒過來時,病房裏就只有她自己,葉珎有點懵。

她拿開身上的毯子,衛生間的門開着,裏面沒人,拿上手機匆匆往外跑,方預衡正好推門進來,被她撞了個滿懷:“着急忙慌的,怎麽了?”

“我嫂子呢?”

“進産房了,剛進去,可能過一會兒你就能看到小孩子了。”

葉珎緩了緩,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那邊有人嗎?她家大人來了沒?”

“兩家大人都到了,你放心,我去買了點吃的,咱們一起吃點,我去上班,你就等着看小寶寶吧。”

葉珎點頭:“我竟然睡了好幾個小時,真跟豬似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太累了呀,昨天工作了一天一晚沒停呢。值班的醫生就來了兩趟,第一趟我也沒醒,第二趟就進産房了,你倒是醒了一下,我讓你接着睡,你就昏睡過去了。你嫂子情況還不錯,醫生說很快很好,不用疼很久。”

“那也挺吓人的,肚子撐得那麽大……”

方預衡把買的早飯在她面前擺好:“害怕了?”

“女生的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歲,但我二十歲的時候,沒有人告訴我,女人生育要付出多麽慘痛的代價,我看到嫂子肚子上長妊娠紋,睡不好吃不好,頭發大把大把掉,你看她生寶寶前一天,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我回家問過媽媽,她生我的時候,身體損傷也很嚴重的,抱着我喂奶,所以胳膊疼腰疼,夜裏睡不好,所以精氣神一直很差,尋常手術做完也是要徹底養一陣子,什麽都不做的吧,女人生完孩子卻還要帶孩子,我媽媽是老師,一節課四十分鐘,生完我頭兩年,十幾分鐘就想去一趟衛生間,她那個時候也才二十多歲,該有多崩潰啊。”

方預衡靜靜聽着:“我媽媽,也是因為生我,身體變得很差,貧血,關節也不好,常年吃藥。”

“她們真的很偉大,但我,不想做一個偉大的人。而且你說,小孩子自己,是真的想來到這個世界嗎?真的想選現在的爸爸媽媽做自己的父母嗎?反正如果讓我選,我很愛媽媽,但不喜歡爸爸。”

“如果讓我選,我想生在揚城,和你早點認識,一起學畫畫,一起在屋檐下看雨,去運河邊跑步,去園子裏看花。媽媽可以不用換,爸爸換一個吧,換個好點的人。”

“我現在是比較排斥生育這件事的,不知道以後再大一點會不會改變想法,而且,如果能征得小朋友同意,被他們認可才能做父母,那該多好。”

“生孩子之前征得小朋友的同意?這到底算是悖論呢,還是玄學?”

葉珎也覺得好笑:“那以後如果被人問被人催,我就說,除非有小孩想做我的小孩,不然我就不生,別人會被繞進去吧。”

方預衡忽然有點難過,他無法想象和小五一起孕育撫養下一代的畫面,更加無法想象她和另外一個人……無奈苦笑,他只好岔開話題:“陪我吃東西,我一會兒就要上班去了。”

葉珎這才低頭看食物:“糖芋苗!”

“嗯,是你愛吃的那家,還有荠菜燒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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