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昂貴的公平

25.昂貴的公平

方預衡沒想到會在蘇州的飯局上遇見陸成之。

他不清楚陸成之在這裏是何原因,是何目的,于是請他出來單獨說了會兒話:“陸老師怎麽在蘇州?他們這麽大面子,能請動您當評委?”

“本來只是訪友,被硬拉着過來吃飯,瑤瑗杯我都不參與評審了,何況蘇州的獎項。倒是我家小五想試試水,我看看評審都有誰,回頭給她點意見。”

方預衡不動聲色:“我聽說之前有些事情鬧得不太愉快,她來陵州之後,沒跟您學了吧。”

陸成之知道王清和他關系不錯,但覺得他這樣打聽別人家的私事很不妥,所以沒有回答:“我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你祖父又給你安排什麽事情了?”

方預衡表情淡淡:“子陸杯出入圍名單了吧,怎麽樣,小五入圍了嗎?”

“她的水平我清楚,入圍肯定沒有問題。”

“您問過了?還是已經看過入圍名單?”

陸成之這才反應過來,他并不是特意和自己寒暄,而是關心小五,眼前的年輕人越發有富家公子的氣勢,陸成之并不喜歡他這樣的人對自己女兒有關注和關心:“小孩子玩一玩罷了,名單還沒公布,我若問了,豈不是影響公平性。”

方預衡笑了:“公平……我想問問您,因為你對沈家有虧欠,所以沈有受傷,您不僅把資源人脈全部給了他,還差點耽誤自己女兒的前程,這對小五公平嗎?”

陸成之冷臉:“這是我的家事,與你無關。”

方預衡原本懷疑沈有是陸師傅年輕時沖動犯下的錯,所以安排人查了查沈家,裏頭是有人命,但不是狗血,而是唏噓。

沈有的母親算是陸成之的師姐,兩個人進廠後在一個師傅手下當學徒,沈有周歲那年,廠子裏進了一批機器,沈有媽媽操作時受了傷,後來去廠辦的幼兒園當老師,沒再繼續做玉雕。

很少有人知道,沈有母親受傷,其實是陸成之操作不當造成的。

不知出于何種原因,沈有母親并沒有把受傷的真正緣由告訴旁人,陸成之到底心中有愧,無論師姐家有什麽事,他都會幫忙,要錢出錢,要力出力。

時間一長,盡管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逾矩的行為,也還是會有閑人懶漢,編排出一些捕風捉影的話。

沈有的父母為此争吵不斷,陸成之為了避嫌,人不大去了,但還是會托廠裏會計,以師父的名義給師姐送錢。

夫妻之間的矛盾從來不會因為第三人的消失而消失,沈有的父親是個心眼非常小的男人,他聽不得流言蜚語,但又不肯離婚,在無休止的家庭戰争中,沈有的母親選擇了輕生。

選擇用這樣決絕的方式解脫,她的崩潰無奈,不是任何一個活着的人可以想象的。

她的離世,讓陸成之的自責變成枷鎖。頑固,痛苦,無解。

方預衡能理解他對沈有的盡心,但沈有的父親發瘋,威脅陸成之,如果他和他女兒繼續幹這行,他就砍了陸珎手指時,陸成之說的不是“你敢動我女兒一下,我就和你拼命”,也不是“我可以不幹這行,但你無權幹涉我女兒的人生”。

而是一句:“孩子判給媽媽了,不歸我管。”

怎麽,難道歸你管的話,你還要限制葉珎,也不許她再幹這行了?

無論他內心有沒有不想女兒被波及的想法,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很傷小五的心,他甚至不願告訴小五他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讓小五知道他是在彌補,即便很多事情,無法挽回。

再如何追悔,他都想保護自己完美高尚的形象,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仁義,而不是在贖罪。

當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是沒有,方預衡派去查問的人也是偶然看到玉器廠一個老領導的舊材料,才把前後事情順上。

方預衡心道,以後他絕不會成為這樣的父親,他會愛自己的孩子,勝過一切。

“你的家事,的确與我無關,但小五的事,與我有關,不瞞你說,我這趟是專程為她來的,你不想影響比賽的公平性,但這個比賽,壓根沒有公平可言,小五的水平你清楚,她沒有入圍,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你不必言明你是誰的父親,我會用我的方式把比賽掰回正道,你嘛,繼續可有可無就行。”

回到包間,方預衡笑問美協的會長,子陸杯賽事組委會的秘書長是哪位,問清人,他敬了杯酒,再說話就有些笑意不達眼底:“我這裏有份名單,是這次子陸杯資格審核階段就淘汰的作品,給出的理由是,未提交實物圖片,我怎麽看好些入圍的,也沒有實物圖片呢。”

那位秘書長愣了一下:“怎麽會,因為去年很多作品,到了評審階段都沒有實物,所以今年要求二次核實,您看到的名單,大概是核實名單,我們這入圍名單還沒最終确定呢。”

“哦,那就是,下面工作人員有問題。我家裏有人參賽,所以比較關注,我就說嘛,她天天在家裏對着石頭嗡嗡昂昂的,怎麽也不可能因為沒有實物被淘汰。場地不夠大就換大的,設備舊了壞了,該買新的買新的,該租好的租好,這人也一樣,不夠專業,草率馬虎的,趁早換能辦事的,是不是?”

他沒提葉珎的名字,不管桌上幾個人怎麽旁敲側擊,他都沒說出一點特征來,所以那份已經被淘汰的名單,被慎重駁回,要求認真複核。

方預衡沒有幫葉珎作弊,只是為她找回了公平競争的機會,但如果沒有他,那些有才氣但無背景的年輕人,他們的夢想和努力,有時候根本得不到尊重。

這個世界,連公平都是昂貴的。

之後子陸杯的賽程沒再出什麽幺蛾子,葉珎順利入圍,年前提交了作品圖片和視頻,不過完成細雕後,修整和抛光工作還在持續。

三月,子陸杯金獎答辯後,獲獎名單公布,葉珎有點意外自己的《青山卧雪》獲得了銀獎,受邀參加子陸杯獲獎作品展。她沒有參與展後拍賣,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件原創作品,她想送給媽媽,媽媽喜歡芍藥花。

方預衡在國外,葉珎約了唐樂佳去看展,樂佳在無錫拍戲,離得很近。

葉珎沒想到組委會能約到蘇州博物館的廳辦展,總感覺子陸杯的聲量還差點意思。和樂佳讨論她也不明不白,只是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她們先看了和葉珎作品一個區的銀獎作品,然後樂佳帶着審判的目光去看金獎作品:“五啊,咱就是差點年紀,比金獎差啥了,再過兩年保管更上一層樓。”

葉珎給她細說:“你看這件玉蓮觀音的蓮花,花尖的卷曲,葉片的薄厚和開合,雕琢難度都比我那朵芍藥大多了,就是不看上面的觀音,花朵的光澤也比我那件更瑩潤,可見創作者是在抛光上下了功夫的,如果有時間,我那件還能用毛氈再抛兩遍。”

樂佳點點頭:“你們這行賺得可都是辛苦錢,不像我賺錢容易。”

“各有各的難處吧。唉,我還沒正經賺錢呢,就這一件作品,身邊的人全都在幫我貼錢。”

樂佳摟住她:“別怕,等咱們混出名堂,那賺的都是大錢。”

“借您吉言了。”

兩個人去其他樓層時,在樓梯間聽了一耳朵八卦,應該是子陸杯組委會的人和來看展的朋友閑話:“本來今年搞不了這麽大的排場,贊助就那麽點兒,去年還有一筆專項基金,今年沒申請到,後來有個金主,好像是家裏有人參賽,支持了一把,連這邊的場館都是人家幫忙搞定的。”

“大手筆啊,那不等于買獎嘛,這麽闊氣,怎麽也得給人發個金獎吧。”

“我沒打聽出來,上頭人守口如瓶,恐怕來頭不小。”

“那為什麽不幹脆神工天工的,你們這含金量……”

“誰知道呢,有錢人的心思你別猜。”

“真的好奇,是不是本地的?”

“不是本地的,好像是香港那邊的。”

“啊?港圈的富商嗎?姓啥呀,不會是被你們領導騙了吧。”

“哪能知道什麽人,好像是那邊一個古董行吧,叫,叫華藝堂好像。”

……

葉珎愣住了,感覺有一股涼氣從腳底鑽上來,骨頭都在打抖。

她不想讓樂佳擔心,盡量保持鎮定,直到分開後才給方預衡打了個電話,他那邊是早晨,方預衡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想我啦,這會兒打電話。”

“我今天和樂佳來蘇州看展。”

“怎麽樣,有收獲嗎?”

“方預衡,我的獎是你買來的嗎?”

“不是!”電話那頭,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方預衡下意識站了起來,大聲否認後,卻莫名慌得無從說起,“小五,我的确見了美協和組委會的人,但那是因為他們規則有問題,我只是見了幾個領導,把他們存在的問題指出來,我都沒有提你,只是讓評審變得透明公開而已。”

“花錢了嗎?”

方預衡沉默。

葉珎又問:“他們知道你身邊有人參賽嗎?”

“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方預衡來不及繼續解釋,葉珎挂了電話,之後他這裏就再也打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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