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觀察

第15章 觀察

教室的燈突然打開，視野驟亮。講臺上方本來明亮的投影布被襯托的立馬黯淡下去。

幕布上是電影片尾，滑動着影片工作人員的名字。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結束，沉浸式觀影體驗有強烈的後遺症，就仿佛是從那個黑白的世界中強制脫離出來。

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時間。

老教授打開了講臺上的話筒，他頭發花白，表情是嚴肅的。話語倒是溫潤和藹的語調：“如果是來我這門課上睡覺的學生，我建議你們抓緊中期退課。因為以這樣的态度上這門課，我保證你們期末會挂掉。”

教室裏或多或少有學生直起了身體。

教授姓王，他繼續平穩嚴肅的說：“我今天還是不對晚上這部《Her Necklace》做任何評價。我希望你們能有自己的不同的想法，不受約束的、不受外界影響的自由的想法，而不是我強加或是潛移默化傳遞給你們的。”

他低頭重新打開一個文件夾：“那我們今天，就用剩下的這點時間來簡單評價上一次的作業。”

他沉吟一下才道：“上次的作業總體來說，大家寫的很一般。不過其中也有出挑點的和特別差的，我都找了幾份典型。”

王教授看了看投影的幕布，然後說：“那我們就先說說壞的吧，欲揚先抑，才會體現出差別來。”

周決明擡眼看向講臺方向，屏幕上打開的文檔截圖，上面除了姓名學號，便只有短短100個字左右。

“這位郭浩邈同學，如果不想寫，可以直接退課，不用勉強自己也勉強我。上周的電影《Prohibited area》，主題是戰亂時期的愛情。我們的影評作業不要求字數，但你這100字只是簡單把網站上這部電影的簡介抄寫了一遍，還沒抄完。”

底下的同學們不合時宜的爆發出小幅度的笑。

“這份作業我的評分是0。我在要求裏面标注過，不能抄襲。作業中必須要有你自己的思考和分析，只要你做到，我都能看到，都會酌情給分。但直接抄襲粘貼，抱歉，在我這裏是完全禁止的。”

圖片翻到下一頁，老教授也看向新放上去的作業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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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底下的學生：“這份作業你們第一印象感覺如何。”

前排有個男生回答道：“看着寫的很專業啊，密密麻麻的，很認真吧。”

老教授露出個淡淡的遺憾表情，說：“但很可惜，這依舊是一份縫補起來的作業。此篇影評，其中每段話都分別出自不同的論文，經過縫合粘貼成為交給我手上的這份作業。全文3000字，除了名字，沒有一個字是這位同學自己寫的。查重率高達95％，所以依舊是0分。”

“晚上特意給大家展示這兩份作業，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我這裏，是完全嚴肅的拒絕抄襲縫合的。再在這裏給大家強調一下，收上來的你們的每份作業，我都會找我的研究生幫我放進系統查重。這門課，我希望上完，大家的思想變得更開闊、境界有所提升、知識能增長，起碼要有收獲和所得。而不是看幾部就忘的電影，做幾份敷衍的作業，那樣除了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教室內一時安靜非常，帶着嚴肅的壓抑。

停了停，老教授自己又和緩氣氛，他放緩語調：“當然，也有做的不錯的同學。這次就有兩份交上來的作業，我都給了65的分數，全班唯二的最高分。在我這裏是及格線，不過還是有很明顯的缺點。”

他指着幕布上的文檔截圖說：“一份是傳播學院的陳皎同學。大家可以看看她列出的幾個點，她對電影的理解角度非常新穎，但有些脫離當時背景，稍微有些水中閣樓海市蜃樓的感覺。不過，她的想法都特別好，特別有創造力，很難得，這位同學也給了我很多啓發。”

教室裏響起掌聲。

教授翻頁，到下一張，然後說：“這份作業是表演專業的周決明同學交上來的，我記得這位同學第一節課是請了假。但從他的作業看來，他是有認真觀看電影的。”

教室四周突然響起不明顯的讨論的氣聲，前座有人在左右偏頭找人。

周決明旁邊安靜一晚上的漂亮女生路遙遙突然湊過來，小聲在他旁邊說：“是你欸。”

周決明看向她，對她剛剛沒離開這個座位稍微有些驚訝，聞言只是淺淺笑了下。

教授手指稍微點了點幕布：“周決明同學…和陳皎的問題剛好有些巧合的互補。他應該是查證了大量資料，将經濟狀況、藝術背景甚至當時的宗教派別都分析了一遍。然而立足到電影本身，篇幅太少，很有些本末倒置頭重腳輕的感覺。雖然這份作業，專業性很高，但他并不适合出現在我們的課堂。”

這次教授話落，教室裏有種詭異安靜的氣氛，也沒有響起掌聲。

旁邊的路遙遙合攏兩手手心，似是想要鼓掌。但看了看周圍，怕把別人的注意力引過來，只是兩只手輕輕碰了碰。

但她又順着桌子湊過來，朝周決明比了個大拇指：“你很棒。”

周決明有點無奈，只是淺笑着搖了搖頭。

下課鈴聲響起，王老師帶着水杯出了教室。

周決明站起身來收拾自己的東西，可能是他坐在角落處，整個人的形容打扮又和小明星的風格差別很大。除了旁邊的女生，還真的沒人認出他來。

周決明出教室，發現路遙遙背着小包跟在他身邊。

他有點疑惑的朝對方挑了挑眉。

女生反而湊近，搖了搖自己的手機，笑着說：“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呗。”

周決明也笑了下，但拒絕的很絕對：“王老師的通知安排都可以在教務系統後臺看到，我們沒有交換的必要。”

路遙遙似乎有點傻眼，她用手罩了罩自己的臉，有些破罐破摔的說：“不是，你難道聽不出來潛臺詞嗎，那我直說好了，我覺得你完全在我的點上跳踢踏舞，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我的天菜，我想追你來着!”

周決明确實沒怎麽聽懂女生話裏的某幾個詞語，但她最後一句話表達的很清晰。

聽完，周決明頓了頓，然後看着她，挺清楚的說：“和我接觸交往會有很多麻煩。還有，我的性取向是男性。”

這是周決明在中學時期就發現的，雖然他從沒和同性、異性交往過，也沒動過心戀過誰。但知道這種事情，還是相當簡單。

路遙遙聽完他的話，臉突然垮了下去，但還是不死心的追問：“你不是在騙我吧”

周決明看着她挺認真的搖了搖頭。

路遙遙臉上突然生出種哀莫表情，她伸出手指朝周決明比了個三，僵着臉說：“你是我從小到大遇到的第三個天菜，前兩個都是gay，你也是。為什麽…我總是被gay吸引!”

時間已經不早，周決明想快點回家，但聽完女生的話，他還是感受到一絲好笑。

…

江誡看着車窗外的兩人，皺了皺眉。

昨天晚上與那個他厭惡非常的人之間發生的事情，讓他特別想要忘記或是當作無所謂。

但從小到大他都從沒和別人睡在一張床上過，更何況還是光溜溜的睡，這件事還是有些讓他無法忽略的。

即使他知道他們确實沒發生什麽，即使他和周決明只是隔着厚厚的被子睡了一晚。但一想到他曾赤.裸的出現在對方面前過，他就覺得心裏像有只爪子在撓。

而想起周決明今天早上面對他時的那副模樣，他也有些氣不過。

晚上陳躍謙說想借他的車去學校一趟交材料，陳躍謙的車媒體都熟悉，而江誡最不缺的就是車。

江誡就主動提出送他。

他們在車上談到陳躍謙的地下男友季青越，江誡透過前鏡看到陳躍謙提及對方時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的柔和笑意。聽他說對方在外地工作，話語中流露出的濃濃的思念意味。

他便想起昨天晚上迷糊夢中的那種酸澀之感，刺激着他心房最軟的那塊地方。

他的臉還沒跟着情緒自然冷下來。

晨起時一塌糊塗的自己，以及身邊那個莫名其妙的周決明就飛快的抓住機會竄入了他的腦海，并占據中心位置。

然後江誡的臉就僵住了。

将車停在學校廣場上的停車位，他沒跟着陳躍謙下車，怕被拍到。

他本來還坐在車上理着稍微有點淩亂的思緒。但下一秒，從林蔭道走過來的周決明便進入了他的視線，是早上才見過的。

包養他的那段時間，其實江誡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周決明的本來模樣。每次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臉上的妝容都勾勒出與陳躍謙神似的輪廓弧度，而江誡也只是遠遠的看着他，偶爾欺騙一下自己然後陷入更深的溝底。

然而這會，他看着那邊橙色路燈光下的周決明，突然發現周決明自己的臉和陳躍謙的臉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陳躍謙的臉部輪廓柔和溫潤，唇角上揚，不勾也笑，是有點甜軟漂亮的長相。

而周決明則是與對方全然不同的鋒利乃至淩厲，他面部每分每毫的線條似乎都是由斧刻刀鑿而來。當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看着便相當冷漠。

只是，這會的周決明看着旁邊的女生，嘴角是勾着笑的，便有一種帶着距離的清俊冷感。

江誡突然仰倒在座椅上，用手掌蒙住了自己的臉。他真的是有點不正常，居然觀察起那個人的長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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