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頓飯下來, 梁蘊吃得心滿意足,太子也是笑容不斷, 唯獨皇後娘娘雖也保持着笑容,可是卻被一旁的徐嬷嬷看出了她的異樣。
為何徐嬷嬷會看出了皇後娘娘的異樣?因為太子行為有異。在徐嬷嬷的記憶當中,太子殿下表面上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可任誰都看得出那微笑只是一個動作而已。如同今日這般從心而出的笑容, 還真是首次見着。
所以也不能怪皇後娘娘神色不對了,畢竟太子已是準備大婚之人, 人選也定了……對了,人選。
徐嬷嬷忽然想到了那梁夫人狀告國公府之事。這次的宴席居然有太子在,莫非, 皇後這次設宴為的不是相爺?
就如同徐嬷嬷想的那般, 皇後漱口後便吩咐人送上小點心。
在梁蘊吃着點心時,她故作不經意地輕聲一嘆:“蘊兒可知那梁國公府的梁夫人——陳氏?”
見梁蘊點了點頭, 她繼續說道:“那梁夫人的事情本宮聽說了,你……”
“皇後娘娘。”掌事太監元福匆匆進入,小聲說道。
皇後被打斷了話面色不太好,但也知道元福若無要事不會如此着急:“怎麽了?”
元福行了禮,瞟了梁蘊幾眼, 說:“謝相說, 他家姑娘到了午睡的時間了。”
皇後看向梁蘊, 小姑娘手拿着糕點小口小口的咬着,眼神清澈,看上去精神着呢。她手一揮, 對元福說:“你去跟謝相說,我多與蘊兒說幾句話便送她回去,讓他放心。”
“這……”元福支支吾吾地答話:“相爺說……倘若皇後娘娘不放人,他便要闖進來接人了。”
皇後眉頭一挑,暗暗吃驚。外臣是不能入後宮的,但謝堇昭這人可是連皇上都不放在眼內,他若是要硬闖,怕是侍衛也攔不住。不論謝相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她這個皇後的名聲都得毀于一旦。
再怎麽樣皇後也不敢将自己名聲作賭注,只好忿忿咬牙順着話道:“既然蘊兒要午睡,那本宮也不留了,快回去吧。”
梁蘊聽後,眨着無辜的大眼,嘴上還吃着小糕點,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午睡呀。”
皇後噫了一下,面容有些扭曲,誰不知道午睡只是個借口,這般直白地說出來是存心掃她面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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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一口氣,暗自提醒自己莫與小丫頭計較,再次揚起笑容,忽略午睡那詞,道:“謝相在等着你呢,快回去吧。”
“唔……”梁蘊思考了一會兒,苦惱道:“讓他再等一會兒。”
皇後張了張嘴卻接不下話。
外面小太監來報,相爺已動身往後宮的方向來了。
皇後着急了:“徐嬷嬷,快送你家姑娘到謝相那。”可真不是她不放人,是你家姑娘不願走。
太子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徐嬷嬷也是偷笑,上前道:“姑娘若是喜歡這點心,讓皇後娘娘賜你帶回去吧,相爺在外面等着你呢。”
這時皇後才注意到梁蘊一手一塊糕點,小嘴巴動個不停,咀嚼速度明顯比剛才要快。
……
梁蘊走後,皇後剛籲了口氣,便又有太監來禀。
“這回又是什麽事?”皇後撫着額,輕輕揉着。
小太監擡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剛才,朝堂之上,梁國公一案已判下來了。”
皇後一個激靈,看了身旁的沉靜的太子一眼,說:“如何了?”
“梁國公府三郎梁志源,先殺害四郎梁志寧,互換身份掩人耳目,證據确鑿。現在已關進大牢等候處置。”小太監一口氣說完。
“如此說來,那梁詩雅與梁詩詩真不是國公府嫡女了?”皇後看向太子。
太子微笑,溫潤如玉:“這個問題就值得考究了。這二人乃是梁志源以梁志寧的身份納的妾所生,便是庶出。可現在梁志源恢複身份,若是将這二人的生母擡作正妻,那便是嫡出。”
皇後愁眉不展,認真地說道:“先不說她們生母出生低微,即便擡作正妻,那也是有個殺人犯的父親。這梁國公府的親,是不能結了。”
原想着梁國公府好歹也是一等公爵,皇上少不免也是惦記着的;梁國公名望也好,現任幾個将軍也曾在其麾下任事過,交情頗深。與梁國公府結親将來也可助太子一臂之力,不料結果竟是如此。
“也不是不能結,梁國公府不是還有個正經的嫡出大姑娘麽?”太子依舊微笑,可其眼中比剛才明亮了幾分。
“不行。”皇後直接拒絕,厲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麽,剛才你也看見了,那個小丫頭傻乎乎的,怎麽當一國之後?再說了,她不過八九歲,你若跟她結親,朝中大臣會怎麽看你?”
太子緩緩搖頭:“非也,她必定不僅八九歲,按年齡算起來,也應是比梁詩雅要大。”
“可是她那模樣……”
“母後派人一查便知。”
“來人……”皇後正要吩咐,忽然止了話回過頭,眯着眼睛說道:“差點讓你給繞了進去,即便她不是八九歲,那傻丫頭也不是能當太子妃的料。這太子妃的人選,回頭母後替你再斟酌。”
“母後多想了,并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太子看似毫不在意地說着:“母後如此聰慧,想必能發現最近朝堂上的風勢有點不對。還是待過些時日再考慮這太子妃吧。”
皇後直覺認為太子這是故意拖延選妃,可是又覺得太子說得有道理,最近的而且确不論是朝堂還是後宮都隐約有股道不明的暗湧。
這一時之間也理不出個所然來,她頭痛起來,揮揮手讓太子離去。
……
宮門之外,謝堇昭修長的身軀就立在那兒,他雙手負在身後,神情微冷。風吹葉動,樹蔭下的他在那躍動的暗影中竟透着幾分出塵的味道。
晨曦見梁蘊過來,小跑上去接人。低聲又快速地給梁蘊透露:“相爺下朝剛從大殿出來,聽說姑娘在坤寧宮,特地在這裏等着呢。”
“堇昭。”梁蘊上前,給了個大大的笑容,圓臉上的小酒窩可愛得緊。
“走吧。”他遞過手來。
梁蘊卻搖了搖頭,軟軟地說着:“夫人說府中生意虧損了,我要去麗嫔那看看,說不準她會給我銀子。”
看她溫吞吞地說着話,一臉的認真。謝堇昭心中頓時一暖,輕輕撫過她的發,柔聲說:“小笨蛋,就算虧個十年相府也不會倒。”
“可是……”
“沒有可是。”他再次伸出手:“回去吧。”
晨曦在不遠處小聲跟徐嬷嬷說:“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感覺到相爺有溫度。”
徐嬷嬷輕輕呸了一聲:“怎麽說話的?沒溫度還能是活人嗎?”
晨曦撓撓頭,還頗為認同:“你說得對,相爺以往就像個死人。”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徐嬷嬷一撇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哎?”晨曦頓時無語。
……
梁國公府一案判下,迅速就傳遍了坊間。
現在每日裏人們茶餘飯後都在讨論着這個問題,誰也沒想到,堂堂梁國公府會出現這般慘案。
國公府兩位姑娘本就是出了名的知書識禮,如今名聲更盛了。那嫡庶之分成了衆人讨論的要點,便是那學識也遭到了質疑。原本是探花郎的爹變成了胸無半點墨的殺人犯,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能有多好?
這一來二去,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也被挖了出來。
比如說,有人冒出來說曾經在國公府當差,指控那大姑娘脾氣不是一般的差,表面一套內裏一套。又比如說,這兩姑娘的生母在府中如何作威作福。總之,傳言越發擴大,有着越演越烈的趨勢。
張子聰一大早便到了相府,直奔書房。
接過晨曦遞來的茶,張子聰翹着二郎腿,贊道:“相爺厲害呀,随便弄兩個人上殿,這大案就判下來了。”
“那是證人。”謝堇昭翻着一個小本子,淡淡地回道。
張子聰嗤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兩個證人不是就我府中廚娘那侄女兒的婆婆的表親?”
謝堇昭頭也不擡:“查得挺清楚的。”
“能不清楚嗎?你跟我娘借的人,是我娘讓我去找的。”張子聰紙扇搖得起勁,啧啧有聲:“就憑這兩個完全無關的人,就能成為那梁志寧便是三郎梁志源的鐵證,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謝堇昭嘴角微勾:“我說他是,他便是。”
幹脆利落的答案,讓張子聰無語,無可否認,他的确有這能耐。于是他也放棄繼續問下去了,轉了個話題:“明日景大姑娘約你家小丫頭去郊外,你去不去?”
謝堇昭将小本子翻過去一頁,淡漠地回答:“不去。”
張子聰一怔,着急道:“不行,你得去,我明日陪你一起去。”
小本子又翻過去一頁,謝堇昭涼涼的聲音響起:“明日我得上早朝。”
張子聰摸摸鼻子,怎麽聽着他這聲音似乎有些不高興?
“你不是受傷請長假了嗎?”
“為了這案子,只能傷好了。”
張子聰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簡單就判下了,皇上為了讓咱們相爺繼續管事,哪怕是相爺說那人是女人皇上也照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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