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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歷八月十七。
梁夫人回信剛到, 說要在邊境那邊終老;老國公自中秋從宮中離去後又不知所蹤。
劉氏急得團團轉,忍不住就對着梁舜榮指責起來:“你們國公府怎地這般荒唐?一個多月前定下的婚期, 現在家中的閨女明日就出嫁了,長輩們居然都不在。那今天行禮怎麽辦?你說,怎麽辦?”
梁舜榮深深地一鞠躬:“家中長輩無狀,還請海涵。家母在那邊境之處, 信件以軍中急報的方式傳遞,一來一回便是一月, 即便家母收到信後,半月內也是趕不回來的。還請夫人原諒則個。”
梁夫人就不用說了,本來就不打算讓她當場的, 不過是沒想到老國公會忽然離家罷了。轉念一想, 這事兒的确也怪不得梁舜榮,他一個晚輩除了前來請罪也實在是做不了什麽。
她低聲一嘆:“你也是個委屈的。”
“不委屈, 現在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梁舜榮恭敬有禮:“我經驗不足,還請夫人能指導一二,不論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去做。”
“你是個好哥哥。”劉氏點頭贊道:“這樣吧,我待會兒與你一同前去尋院首,你誠懇一些, 請院首夫婦以義父義母的身份主持婚禮吧。”
院首在京中很有名望, 若能攀上這幹親, 也是梁舜榮的福氣了。
梁舜榮感激萬分。
待梁夫人準備妥善,準備出門之際,相府卻忽然來了個特別的客人。據門房來報, 來客自稱是梁蘊的爺爺。
這還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老國公門房都是認識的,這人必定不是老國公。
既然是客,自然是先請進了府中,再叫上梁蘊過來。
梁蘊一見老者,歡喜萬分,一聲聲爺爺叫得親切,親近得比老國公更甚。
劉氏看着那老者,他白發蒼蒼,就連那長長的胡須也是銀白色的,中等的身型,衣着平常,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硬朗。她不禁好奇道:“蘊兒,你不給咱們介紹一下?”
“他是我爺爺。”梁蘊乖巧地伏在老者的腿上,甜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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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莫怪,這丫頭小時候能理解的事情不多,但又得讓她學習不少東西,為免增加她的負擔,我們都盡量讓她少記些東西。”老者聲音很是低沉宏厚。
“不怪,蘊兒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老者笑了笑,對梁蘊說道:“好了丫頭,坐好,讓我給你把把脈。”
不一會兒,老者緩緩地點頭:“元浩那小子的針法還算不錯。”
元浩這名字怎麽這般熟悉?劉氏正努力地想着,門房又來報,說院首到訪,于是她又名人将院首請進來。
院首,劉元浩。劉氏腦中就現出了這個名字。
院首一進門便印證了劉氏的猜測,他恭敬地對着老者行了一個大禮:“徒兒拜見師傅。”
不是吧?劉氏驚訝看向老者,這人竟然是院首的師傅,那他是有多老?
經過院首與老者一番解釋,劉氏才清楚了狀況。
坐着那兒的老者可是傳說之中的鄭神醫,據說鄭神醫年紀輕輕便醫術蓋世,受世人追捧。可是随着後來求醫者越來越多,導致鄭神醫再無時間專研醫術,于是他隐居霧靈山中,避過世人。
後來,老國公帶着出生不久的梁蘊,沿路尋醫,卻不得解,最後打算将其安葬在霧靈山上,卻在山上遇到了鄭神醫。也算是梁蘊命不該絕,在奄奄一息之際被救活過來,從此,老國公便将梁蘊交給鄭神醫,自己則是一年回去住上十數天。
本來嘛,梁蘊的病當年是有機會完全治好的。鄭神醫久居霧靈山,自然知道那霧蓮的生長狀況,于是他讓老國公去取那霧蓮。
沒想到霧蓮沒帶回來,倒是帶了一紙破婚書。
鄭神醫當時就跟老國公撕了面,他怒氣沖沖地下山要取回霧蓮,到達後發現霧靈已被自己曾收下的徒弟給入了藥并讓謝堇昭給服下了。
院首見回師傅自然是高興的,可鄭神醫卻不高興了,對着院首劈頭就是一頓好罵。可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了。
“哼,國公府就沒個好東西。”劉氏沒好氣道,後留意到一旁的梁舜榮,才又補充一句:“你暫且還算個好的。”
梁舜榮也不生氣,誠懇地行了一禮。
院首卻是局外人看的清,他笑着對劉氏說道:“老國公是城府深,可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畢竟他救了你兒,又成了一對好姻緣不是?”
“唉,只能說是一切天注定。”劉氏心中可是百感交集:“就是苦了蘊兒了。”
“他自個兒也知道對這丫頭有虧欠,所以親自到山上請我來主持這婚禮。”鄭神醫撇了撇嘴,改了話題:“丫頭,爺爺我可是給你備足了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劉氏讓人将鄭神醫馬車上的東西擡進來。
各種各樣的名貴藥材一箱箱地擡了進來,還有那被俸為聖品的玉肌膏,一大罐一大罐地裝了幾箱。這些東西放在外面全是有市無價的,折換成銀兩的話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劉氏面色還撐得住,可她身旁的鄭嬷嬷已是目瞪口呆。姑娘這嫁妝,怕是京中無人能及了。
梁蘊看了後卻沒有多大的驚喜,扁了扁嘴說道:“我不喜這些藥,那祛疤的膏就留着吧。”
“丫頭你不要?”院首看着那些藥材眼睛都轉不過來了,心中激動不已:“那不如……”
“不如什麽?”鄭神醫宏厚的聲音響起。
“不如……不如讓我……”院首看了看自家師傅的表情:“看看吧……看看而已。”
啊!一輩子的追求都在眼前了,卻是只能看不能動。怎地每回來相府都受這麽大的刺激?他這條老命還能活多久啊。
……
慎歷八月十八,宜嫁娶。
今天可謂是京中的大日子,皆因謝相要娶妻了。
京城可是熱鬧非凡,皆因相府在京中除迎親的道路外,東南西北四條大道上擺上了長長的一條流水席。京中的酒館全部被相府聘請下來為這宴席準備菜品,百姓不論貧富,坐下便能吃上一頓豐盛。
皇上為此還特意給百官休沐兩天,與謝相同喜。事實上不用上早朝,慎枥帝都不知有多開心,而且,相府的流水席占了主幹道,馬車都走不過,讓百官如何上朝?
相府的下人們全換上了清一色的新衣,一邊說着祝賀的喜慶話,一邊領過劉氏給的封包,心中想着以後要更加賣力做事,看誰家福利有相府這般好?在外有面子,在內有銀子。
國公府那邊也是忙碌萬分,皆因新嫁娘不願起床。
好不容易将人給拉起來了,一輪梳妝過後,梁蘊穿上繡娘精心制作的大紅嫁衣,以珍貴的流光絲作為底子編成綢緞,上面白金線如黃金線相互纏繞,呈現出一幅華麗的龍鳳呈祥,再配以珠石,簡直耀眼生輝。
鳳冠霞帔佩戴整齊,梁蘊小嘴輕輕抿了一下紅紙,紅豔的唇色将人襯托得更加美豔動人。
“嬷嬷,我好餓。”梁蘊輕輕地撫着小肚子。
“姑娘不是剛才用了一些小點心嗎?”徐嬷嬷輕聲哄着:“待會兒的禮節可是要耗上好多時間,新嫁娘可不能多吃了,以免中途鬧笑話,且忍耐忍耐吧,待會兒到了相府後嬷嬷再給你弄點吃的。”
說罷,她取來一只大紅蘋果,交與梁蘊手上。神情認真的說道:“姑娘,這個蘋果你得捧着到相府,千萬不能給吃了,知道嗎?”
梁蘊嘟了嘟嘴,點了點頭。
徐嬷嬷給梁蘊蓋上紅蓋頭,将她扶了起來。
風俗上,新嫁娘是由兄弟給背出門的。梁舜榮早已穿上了新衣,一臉喜慶地在門外候着。他輕輕将梁蘊背起,柔聲說道:“蘊兒今日便要嫁人了,我這個當哥哥的沒用,給不了你最好的。可是你要相信哥哥,将來,我必定會是你強力的後盾。”
“哥哥不必有太大的壓力,若是不喜入仕,便不要入吧,做自己喜歡的就可以了。”梁蘊輕輕地回着。她知道梁舜榮自淩公子那事兒後,每日都在勤奮讀書,他的心中,怕是想着有權力之後就能守護她吧。
“你只管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便可,若是謝相欺負你,就回來,哥哥就算權力沒他大,揍他幾拳也要為你出一口氣。”
梁蘊噗呲一笑,真難想象那人被揍的樣子時怎麽樣的。她甜甜的應:“是,謝謝哥哥。”
……
謝堇昭坐在白馬之上,一身大紅喜服,高大而俊朗。
不少女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以往世家女子視相府如龍潭虎穴,生怕謝夫人說親不成以強權逼迫,嫁進相府不是活守寡便是土下之人。可如今看着這京城中如此大手筆的宴席,還有那英俊無比的新郎官,又恨不得坐在轎子裏頭的是自己。
梁蘊坐在轎子之中,聽着外面熱鬧非凡的奏樂,還有人們便搶着喜錢邊說着的喜慶話,心中覺得有趣又興奮,不一會兒,肚子就更餓了。
她将手中的大蘋果放到鼻子邊上嗅了嗅,那微微散發着的香甜實在誘人。
要是只吃一小口,再用手捂着,應該沒人會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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