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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皇上聽聞這話果然臉色不好看,順勢扶着映微的手将她扶了起來:“你放心,既然你将這話與朕說,那就是相信朕,朕自不會将你交出去的……”
他心裏很不舒服。
對于鈕祜祿皇後的意圖,他怎會不清楚?他雖不喜歡旁人威脅他,算計他,但如今鈕祜祿皇後病重,鈕祜祿一族又是日薄西山,他最後還是會如鈕祜祿皇後所願的。
映微起身,見皇上臉色如此,不好多言。
皇上拍拍她的手道:“好了,這件事朕心裏有數,你做的很好。”
“自你姐姐去世後,中宮無主,有些人愈發沒規矩,拉幫結派,你争我奪的……她們一個個以為這些事朕不知道,只是朕不願多言罷了。”
“朕瞧出來了,你是個不願争搶的,若遇上什麽事兒,或有人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朕,朕……就算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也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映微輕聲應下,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但也是因為她這番話,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有些尴尬起來,她忙岔開話題:“皇上叫人送來了許多茶葉,嫔妾喝着覺得很好,特別是那碧螺春,滋味清爽,清新自然,如今屋子裏燒着地籠,有些燥熱,喝碧螺春正好,您要不要嘗嘗?”
皇上欣然答應。
很快茶水就送了上來,一并送上來的還有綠豆糕、桂花糕與雲南的鮮花餅等等,一塊塊糕點只有大拇指大小,一口一塊,碼的是整整齊齊,很是喜人。
皇上拿起一塊板栗糕嘗了嘗,又吃了塊綠豆糕,忍不住颔首道:“照你上次與朕說的,這碧螺春微苦,配上微甜的糕點,滋味便是清香融為一體,你說朕說的對不對?”
“皇上說的極是。”映微嘴角含笑:“您也可以嘗嘗這鮮花餅,說是內膳房用雲南那邊的方子,嫔妾吃過幾次,味道很是不錯。”
皇上嘗了一塊,覺得滋味略甜了些,便沒有再用。
說起雲南,皇上不免想起平西王吳三桂,自三藩大亂後,皇上沒有一日不憂心于此,但他幾日收到密函,說是吳三桂病了一場,懸着的一顆心自是放心不少。
皇上原是想今晚歇在鐘粹宮的,可想着不好叫映微風頭過盛,又想着昨夜她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陪着她說了會話,吃了些糕點,逗了會那一牡丹鹦鹉,這才離開。
尋常妃嫔頭一遭侍寝後,皇上若是滿意,大多會賞賜東西下來,比如說這段時間正得寵的烏雅常在。
但如今像映微這般,皇上并未賞賜東西,但卻親自過來坐了坐……一時間,衆人倒有些摸不準皇上的心思。
皇上離開鐘粹宮時,天是烏壓壓的黑成一片,瞧着這大雪怕還有幾日光景。
他原打算前去乾清宮看折子的,想着映微說起鈕祜祿皇後吐血一事,到底還是去了坤寧宮一趟。
與皇上想象中一樣,鈕祜祿皇後并未與他說起吐血一事,直說自己身子還是老樣子,皇上知道她向來要強,卻沒想到她會要強如此。
他們是夫妻,可皇後又何嘗将他當過丈夫?
想到這些,皇上微微有些失神,他記得從前鈕祜祿皇後不是這樣的……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後,鈕祜祿皇後在皇上跟前愈發謹小慎微,畢竟她的時間不多,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只好岔開話題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向來愛喝蒙頂黃芽,專程給您留着這好茶,您嘗嘗看。”
皇上掃了炕桌上才換的熱茶,擺擺手道:“罷了,朕這些日子喜歡碧螺春。”
鈕祜祿皇後一頓,連忙差人換碧螺春上來。
皇上卻是擺擺手道:“不必了,朕就是過來看看你,這茶就不必喝了。”
頓了頓,他還是道:“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就不必管事,将事情都交給佟貴妃,她雖剛進宮不久,閱歷不深,可天塌下來卻有個子高的頂着,你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真心實意替鈕祜祿皇後考慮,但這話落在鈕祜祿皇後耳朵裏就不是這麽回事,她覺得皇上這是想借佟貴妃來壓她,想分走她皇後的權利。
病中的人本就多思慮,鈕祜祿皇後胡思亂想起來,這病怎麽會好轉?
偏偏她又無意中得知皇上愛喝碧螺春的原因。
這還是惠嫔與她請安時告訴她的,說皇上前去瞧惠嫔時,惠嫔最開始也是送上來的蒙頂黃芽,可皇上無意中卻說上次在映微那裏喝的碧螺春不錯,叫惠嫔将茶換成碧螺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話傳到鈕祜祿皇後耳朵裏,她是半晌沒有說話。
坐在一旁的鈕祜祿·錦芳瞧她臉色蒼白,沒好氣道:“這個赫舍裏氏果真不是什麽好東西,三言兩語就改了皇上多年的習慣!我看啊,她就是個狐媚子!”
惠嫔坐在下首的錦凳上沒有接話。
說起來她與鈕祜祿皇後的關系一直是不鹹不淡,她雖不聰明,卻也不傻,在鈕祜祿皇後與佟貴妃之間一直持觀望态度,不敢随便站隊。
鈕祜祿皇後掃了她一眼,先是示意鈕祜祿·錦芳将屋內人都帶下去,待屋子裏只有她們兩人後,這才開口道:“說起來,五阿哥今年也六歲了,當初宮裏頭折損的孩子多,皇上怕養不活他,将他送往宮外,如今他倒是立住了,卻是叫你們母子分隔這麽多年,也是難為你。”
說着,她更是不急不緩道:“只可惜啊,五阿哥雖養住了,但如今皇上心裏只有太子,絕口不提将五阿哥接回來的話……”
她心裏很清楚,太子雖占嫡,卻并非長子,五阿哥雖排行第五,實際上卻是皇上最大的一個兒子,若将五阿哥接回來,勢必會對太子有所影響,所以,短時間內将五阿哥接回來并非易事。
她相信,惠嫔也清楚知道這一點。
一說起兒子,惠嫔果然是淚水漣漣,直說她的胤禔何等不容易,自己又是何等思念兒子。
鈕祜祿皇後見她比映微上道許多,便也道出前幾日對映微說出的那番話:“……惠嫔你好好想想,本宮好歹是五阿哥的嫡母,旁人的話皇上興許不會聽,但本宮的話,皇上多少也會上心些的。”
“不過就是句順嘴的話,又不費事兒,你說咱們何樂而不為?”
惠嫔雖早知道鈕祜祿皇後想将妹妹送進宮,可突然聽鈕祜祿皇後這般敞亮的話,一時還有幾分猶豫,直說回去好好想想。
不過一日的光景,惠嫔就再次過來請安,一口答應下來。
她的兒子是她懷胎十月,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如今她年紀大了,不如從前得皇上寵愛,這兒子,也是她唯一的依靠與指望,若真叫兒子再外頭養到十來歲才接回來,且不說皇上眼裏有沒有她兒子,只怕兒子也與她生分起來。
惠嫔等啊等,自诩自己等到了一個合适的時機與皇上提起這話。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話剛開了個頭,皇上臉色就沉了下來,更是問她這話是不是鈕祜祿皇後教她說的。
惠嫔自然不承認,直說自己見鈕祜祿皇後身子不好,所以才說出這番話……
皇上怎會相信這話?
當即皇上就氣的拂袖離開。
一來因為最近皇上心情不好,二來因為鈕祜祿皇後的病情,哪怕将近除夕,可後宮上下半點喜色都沒有。
至于坤寧宮,随着鈕祜祿皇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更是愁雲慘淡。
鈕祜祿·錦芳見姐姐身子不好,實在心疼,特別是聽說映微近來還算得寵,更是将這筆帳算在映微頭上。
可要說得寵,後宮中數一數二的卻是宜嫔與烏雅常在,皇上約莫三四日去瞧她們一次,映微那兒,頂多五六日去一次,還有幾次皇上去了後只是坐了坐,說幾句話就離開了,并沒有過夜。
但鈕祜祿·錦芳哪裏敢對潑辣的宜嫔與有後臺的烏雅常在下手?她只覺得若非那次映微将自己姐姐氣的吐血,姐姐身子就不會落得這般田地,故而命人好好打聽一番,看能不能抓到映微什麽把柄。
不曾想沒幾日,當真叫人查到了些什麽。
映微入宮之前曾訂過親,這門親事雖未下聘,但也是合過八字,雙親點過頭的,就等着選秀一過,映微落選之後就将親事定下來的。
鈕祜祿·錦芳是喜不能自禁,原想着将這好消息告訴姐姐,可轉而一想,到時候給姐姐一個突然驚喜豈不是更好?說不準姐姐一高興,這病就好了。
對于即将來臨的“災難”,映微是全然不知。
越接近年關,她是越忙。
從前在家中時,家中大小瑣事都有人操心,可如今進了宮,雖說她只管着鐘粹宮西偏殿,但院子裏上下雜事卻也不少,下頭人的封紅、新衣,院內的清掃、窗花,還有年貨的準備……倒是把她忙的夠嗆。
後宮妃嫔一個個忙的很,皇上自是更忙,忙的那叫一個腳不沾地,一直到了除夕宴這一晚才遠遠見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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